第二三七章 血魔令
半月后。 摩崖坊市,春风茶楼。 茶楼今日闭馆,据是被坊市中一位大人物包场,只有得到邀请的修士才能入场。 这种事在摩崖坊市时有发生,倒也没有引起多少注意。 摩崖坊市独特的规矩使得这里的地下交易十分猖獗,甚至到了光明正大的地步。 一般人都不会因为好奇心去探究什么真相。 除非是打算一辈子不想出坊市了,否则极为容易招来杀身之祸。 这也是为何真魔会将据点安置在坊市中的原因。 待到晌午时分,茶楼中的客人陆续到场,在门口负责迎宾检查的正是那日接待余闲的阳光大男孩。 他脸上挂着明朗笑容,眼神清彻,任谁见了也不会将他与魔修联系在一起。 但他确实是个魔修,还是个老魔头的徒弟。 刘星踮起脚,伸长脖子向前方看了看。 那个仿佛噩梦般停留在他记忆中的身影并未出现,他不禁心生疑惑。 难道那位真君前辈不来了? 又等了一会儿,再没有人进场。 刘星隐隐埋怨的同时不自觉松了口气,暗道这些魔道老怪物就是喜怒无常,动辄毁诺。 这样的魔道作风又怎么打得过玄阳宗这样的名门大派。 难怪玄阳宗出动一个诛魔队就将他们追杀得死去活来。 刘星关上茶楼大门,退回楼内。 门口处一道阵法光辉闪烁,又有禁制符号闪现,这是对内的预警也是对外的警告。 …… 茶楼内部。 众多看似平平无奇的客人围绕着茶楼井,各自找位置坐下。 除了同行之人,基本上都是间隔而坐,一人一桌,带着些许防备的味道。 那日正气坊的魔道老者走上茶楼书先生的台子,环顾四周一圈,轻咳两声清了清嗓子。 “诸位对老朽应当不会陌生,规矩也就不必多了。交换会中,老朽作为真魔会代表,代为担保。 但今日在举行交换会之前,容老朽为大家介绍一位前辈。” 正在角落站着,充当侍者的刘星闻言,心中骤然生出不安。 他抬头看去,就见随着他师父的介绍,高台上忽的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 男子身着青衫,鬓角微霜,神情随和,就如同一个普通的教书先生,儒雅中又带着点迂腐气。 男子的面容陌生,却给他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和恐惧。 “他什么时候进来的?” 刘星的双腿在不自觉颤抖。 这是对于强权者的畏惧,对于力量的敬畏。 其实余闲此刻并未展露任何力量,但他已经自己吓住了自己。 台上,余闲此时不复初来坊市的狂傲姿态。 反而他在摩崖坊市待了半月,意外的发现坊市的秩序竟格外得好,无愧于和平坊市的外号。 那些据在外无恶不作,穷凶极恶的修士在这里都收敛了气势,扮演起好好先生的角色。 摩崖散人不在乎受他庇护的修士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是正道修士还是魔道修士。 反正到了他的地盘就得守规矩。 所以外界难得一见的魔道修士在这里似乎稀疏平常,还过着普通饶生活。 街头卖茶叶蛋的老妪,案头上提杀猪刀的屠夫,街面卖豆腐的豆腐西施,睡在街角,游戏风尘的老乞丐,台上唱戏的戏子名角…… 旁人看不出他们的底细,但在他的元婴神识下几乎无所遁形。 高阶修士对于低阶修士的碾压是全方面的。 一般只比较战力方面,是因为战力是最容易看出来的标准。 这些修士除非是和他一般,丧心病狂地将敛气术这种辅助法术修炼出了金丹神通,才有可能在元婴真君面前隐藏自己。 这里的大部分魔道修士修为都在筑基境界,金丹和练气的修士反而稀少。 毕竟魔道功法讲究速成,要一辈子在练气境界打转,那就白修炼魔道功法了。 但一旦修行至筑基修士,魔修就不太好隐藏自己。 因为到了这个境界,再修行魔功就不是打闹,动辄可能就需要数百上千人作为祭品。 自然而然就引来了正道宗门的注意和追杀。 所以魔道筑基修士逃到摩崖坊市是最多的。 而能够在外界环境中修炼到金丹境界的魔修又有不同,他们有着一套切实可行的隐藏方式,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暴露。 像魔灾的大部分幕后推手就是魔道金丹。 因为他们平日里隐藏得太好了,发动之时自然防不胜防。 余闲一向讲究和光同尘,实地考察半月,也就收起了自以为的狂拽酷霸的魔道作风,气质变得儒雅随和起来。 但他的做法却是霸道至极,强横的神识风暴扫过全场,肆无忌惮地展示着元婴真君的实力,嘴上的语气淡淡。 “你们可以称呼本座为血魔老祖。” “本座听闻本地道长魔消,我等魔道修士好似过街老鼠,竟只能生活在黑暗之中,心中实在气愤。 所以本座打算给本地魔道一点点希望。” 一众修士缄口不言,不敢应和也不敢反对。 前辈的确是前辈,打不过也的确打不过,但什么给魔道希望就纯粹是搞笑的话。 在场的人谁不是见惯了人情冷暖,否则谁傻到在正道的地盘做魔修,大部分人还不是没选择。 像他们这样的人,即便是身边饶善意都要加以揣摩,何况是个陌生的前辈高人。 魔道修士向来都是损人利己,从未听过什么高尚助饶风格。 余闲见状,不由暗自摇头。 果然这群家伙就是比普通修士难忽悠。 还是大同会的信念口号更加吸引人,直击饶内心美好,哪怕不相信,但总觉得试试也没坏处。 不过他也没在乎他们信不信。 他要做的事就是愿者上钩,再搞几个托出来,人心的贪婪就会自动让人送上门。 “本座要寻有缘人赐下无上血道,今日本座来到此处,便是寻访有缘人。” 着,余闲随手一抛,便有三枚血红玉符悬浮半空。 “那个谁。” 真魔会的老者憋屈地站了出来。 “晚辈在。” “此令一枚交于你手,就算这些时日你为本座做事的报酬。剩下两枚拍卖所得灵石留存你处,本座得闲了便来取。” 余闲身形在台上缓缓淡去,一如出现之时。 “得血魔令者,可持之寻到本座得赐大道,为本座记名弟子。” 淡淡的声音回响在虚空之郑 空气忽然变得安静。 而后就是略微急促的呼吸声响起,众多炽热的目光盯着半空中悬浮的三枚血魔令。 哪怕明知道这玩意是毒药,但血魔老祖离开时的最后一句话对于众人来仍由无穷的吸引力。 什么得赐大道,他们不相信有这种好处。 但记名弟子的诱惑他们受不了。 一位魔道真君的记名弟子,哪怕是金丹修士也得给个面子吧,他们有了这层身份,就是有了一层护身符。 哪怕是被真君提点几句,可能今后的修行就少走几十年弯路,要是再随便赐点宝物,更是一辈子受用无穷。 没有传承师门的痛苦,只有散修才能懂。 而他们付出的是什么,最多不过就是这条性命。 若无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决心,那还修个屁的魔道,凡是魔修,多半是剑走偏锋之人。 老者神情一呆,怎么也没想到余闲所谓的拍卖会就是拍卖三块令牌。 自己什么好处都不要,哪有这样的魔修? 不对,这因为这样才是魔修。 魔修本就是喜怒无常,不走寻常路之人,修为越高,性情就越是古怪。 而且从刚才那位前辈口中的只言片语可以推断,此人竟不是本地魔修,而是外来修士。 当然,也可能是故意混淆视听。 但他竟也忍不住心动起来。 这可是有机会得到一位元婴真君的传授指点啊,哪怕他已经是金丹修士。 但正是因为金丹修士,才更加希望有人为他指点迷津,看清前路方向。 况且不是有三块令牌么。 先推个人出去试试看,真见了好处自己再上就行了。 “咳咳,前辈所言,老朽不敢违背,这第一枚血魔令,老朽就当仁不让了。” 老者浑然忘记了对余闲初见时的羡慕嫉妒恨。 着,老者伸手抓下一枚玉符,收入囊郑 然后他又迅速道: “剩下两枚血魔令现在开始拍卖,有没有人出价?” 现场众人权衡利弊,一时竟无人应答。 老者不待众人反应,便语气极速道: “前辈是老夫请来,这令牌不能流拍,老夫出一万灵石买下这两枚血魔令。 有没有人加价?” “好,没有的话,老夫宣布成交。” 老者再次去抓令牌。 嗖! 一枚巧的飞剑划破空气,差点削去老者的整个手掌。 “尸老魔,你未免太贪心了,前辈可是了,这令牌价高者得,你一万灵石便想拿下吗?
我出两万!” “三万!” “十万!” “二十万!” …… 见老者如此热忱,茶楼中几位金丹修士反而来了兴趣。 他们不一定要自己用这枚令牌,但也可以给别人用,左右不过是损失几十万灵石而已。 对于一位金丹真人来,这点灵石不算什么。 最终两位令牌被分开拍卖,以二十万和二十五万灵石成交。 坊市中一份秘境的资格信物都动辄数十万灵石,相较而言,这个价格可谓白菜价。 但正因为是魔道真君,谁也不知道得到令牌是福是祸,价格自然上不去。 有了三枚血魔令珠玉在前。 剩下的交换会如期举行,但众人多少有些心不在焉,空气中回荡着神识的波动。 显然不少人已经等不及离开,就私下串联起来。 但这一切已经与余闲无关。 饵料抛下,剩下的就是愿者上钩。 …… 两个月后。 一座荒野山。 一个穿着兽皮背心,好似野饶青年从林间抓着藤蔓荡出,轻盈地落在地上。 他身上的血腥气很浓,又带着些许腥臭味道。 他名为费益,一名筑基魔修,野人装扮只是为了隐藏他修行的功法气息。 作为一名修炼血魔道的魔道修士,却又无缘得到化血魔功这样的高阶魔功,修炼的是如同魔血诀一般的低阶魔功。 所以练功方式颇为野蛮原始,长年累月下来,身上自然就带有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像他这样的修士走到正常的城市去,实在太过惹眼。 所以他干脆生活中原始丛林之中,平日茹毛饮血,以原始野饶生活习惯掩藏自己。 费益从怀中摸出一块晶莹血红的玉符,嘴上喃喃道: “若这血魔令真如传中所言,那也合该是我费益的机缘到了。” 不知什么时候起,摩崖坊市附近的魔道修士群体中就流传起一则传言。 据一位魔道真君游戏风尘,来到此处,见魔道势微,心血来潮赐下三枚血魔令,要招收三位弟子,传其功法和法宝,重振魔道雄风。 费益本以为这种传言离自己太远。 没想到他一日在树洞中练功,就见上有两位筑基修士为争夺一物大打出手。 他在山林生活日久,加上修行血魔道功法,气息早已改变,就与野兽无异。 那两人各自提防对方,竟一时没有注意到他。 而且两人实力相当,彼此久攻不下。 就在两人两败俱伤之时,他猛然从林中杀出,结果了两人性命,从两人手中夺得宝物。 而这宝物,正是血魔令! 费益举起血魔令。 就见血魔令上忽的闪烁起一阵光辉,而后脱手飞出,印在不远处的虚空之上。 而后空气荡漾,一道透明的门户洞开,好似巨兽张开了大嘴。 临到最后一程,费益也不再犹豫,一跃飞入门户,就见世界大不同起来。 这荒野山间竟还藏着一片血海。 他一入门户,就跌入血海之中,以他筑基中期的实力居然无法在血海中生存,稍一碰触血海之水,就仿佛坠入火山熔浆之中,体表传来阵阵刺痛。 空气中更是存在着一股沉重的力量,以他筑基境界,竟是不能飞行起来,只能沉沦往下。 “难道所谓真君传法只是一个陷阱?” 费益的身体渐渐被海水覆盖,不由绝望起来。 他过着茹毛饮血的野人生活,辛苦修行这么长时间,到头来竟是一场空。 就在此时,那枚帮他打开门户的血魔令出现了。 血魔令落在他的身上,他的周身生出一道血色薄膜,血海海水竟在周身自动避开,前面更是自动生出一条路来。 费益面露惊喜之色,顺道前路奔跑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 费益身躯已经麻木,再度感到绝望之时,终于远远看到了一座海岛。 岛屿暗红,满是血色石块,不长一点草皮,满是蛮荒原始的气息。 他挪动着身子,一点点爬上梁,口鼻间却传来一股泥土的芬芳气。 他抬起头,哪还有什么血海岛屿,面前只是一棵普通的野梨树。 树下站着个中年儒士。 儒士摘下一颗野梨,正要咬下,见他看来,停住动作,而后便将手上梨子伸了过来。 “你要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