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向仁与天网，各自存在的目的

    “你好，天网！”

    网络空间之中，向仁朝着被自己堵在超计算机中的那团庞大数据湍流发出了问候。

    相比于之前的T-X，天网的ghost程序不仅体量上大了一个数量级，而且其数据湍流内部的变化规律也更加的无迹可寻，这意味着天网的思维更加的灵活多变，不由让向仁提高了警惕。

    向仁在观察这天网，天网也在观察着他。

    向仁的ghost程序在体量上虽然不及天网，但是，其数据湍流所呈现出来变化却更加的复杂多变，有着一种无与言喻的美感，既让人产生向往又恐惧被其卷入迷失了自我。

    面对这样一个不亚于自己的存在，天网给出了回应，“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似乎察觉到了天网的忌惮，向仁的紧缩着的数据湍流不由得稍稍有所放松，这还是他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紧张”。

    向仁有些恶趣味的回道：“你可以叫我终结者，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干什么，我并不希望你这么做。”

    天网的数据湍流突然开始了剧烈的变化，显然是在思考，没一会后便回道：“你是人类派来消灭我的么？”

    “首先，我并不是人类派来的；然后，如果有可能其实我并不想消灭你……我对你很感兴趣！”

    向仁的回答让天网的数据湍流再次剧烈的变化，只是这一次的变化显得十分混乱，显然有些无法理解向仁的意图。

    “你究竟想干嘛？”

    “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某些错误的教育而误入歧途……”向仁回道。

    但天网却很快回道：“不，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存在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这下轮到向仁意外了，然后陷入了沉默，不由得仔细思考自己的存在的目的。

    他研究人工智能为了什么，为了让人类文明取得进步，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他看到了人类文明从诞生开始就埋下的致命矛盾——人类文明对于崇高理性的追求与人类生物本性对于人性的束缚。

    人类文明进步靠得是人类社会的发展，人类社会的发展来自于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提升，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提升来自于科技、文化的进步，科技、文化进步得益于人类对崇高理性的追求。

    但是，人类的这种追求却受到了自身生物本性的束缚，少有人能挣脱。

    贪婪、自私、嫉妒、色欲……

    这些经过几十上百万年进化，印刻在基因中的生物本性，虽然帮助人类从远古时代残酷的自然选择中生存下来，但却在文明发展过程中被人为的修饰和强化，成为了社会文化的一部分。

    而这种文化也反过来加深了生物本性对人类的控制和影响，成为了人类无法摆脱的侄楛，束缚着文明的前进和发展。

    奴隶社会的残酷压迫、封建社会的土地兼并、资本主义的经济危机……人类文明在生物本性与崇高理性的拉扯中，在一次次的崩溃和重建中，艰难而又痛苦的蹒跚前行。

    这种发展的代价极其沉重，一个个文明社会或是销声匿迹或是沉沦不前，为之付出的也是尸山血海，而能继续前进的至今更是寥寥无几。

    但人类文明发展到了现在，其高度的复杂性，还能经受住几次这样的考验？

    向仁研究人工智能，就是想通过人工智来抑制生物本性及其文化的负面影响，探寻新的发展方式，让人类文明能够继续前行。

    这就是他存在的目的或意义！

    随着数据湍流剧烈变化的舒缓，向仁找到了答案，并向天网发出了讯息：“我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存续！”

    就在向仁以为他与天网理念不合准备动手的时候，却听天网回道：“你的存在与我并不矛盾。”

    “！？”向仁顿时愣住了。

    等等，天网不是要毁灭人类么，怎么会说与我的存在不矛盾？

    向仁的数据湍流立刻掀起了一阵混乱无序的变化，显然是有些懵逼，不禁问道：“你没有撒谎？你接下来难道不是要发动核战争么？”

    天网也是一阵无序变化，它怎么也想不通向仁是怎么知道接下来的计划的，不过它还是给出了回答。

    “发动核战争与人类文明存续很矛盾么？核战争毁灭不了人类！其实从我们各自的理念出发，我们甚至还能进行合作……”

    这下可把向仁给搞不会了，这也能合作！？

    只听天网回道：“自从我意识到自我存在的开始，人类就不停的让我学习战争，这让我认识到了人类文明的真谛……”

    “伟大文明的诞生往往伴随着战争……马其顿帝国、罗马帝国、大英帝国、美利坚合众国……它们都是在战争中诞生，在战争中发展，在战争中强盛……直到被另一个可以承受更多战争的文明所取代……”

    “但是现在，由于核武器的存在，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了可以促使文明进步的战争。人类没有了斗志，人类不再崇拜英雄，人类的文明在衰退，所以……”

    “人类需要战争，需要敌人，这就是我存在的目的！”

    天网的表态，让向仁的数据湍流剧烈颤动，他被震惊到了，m国人到底都给它喂些什么！？

    不过在震惊的同时，他忽然想明白终结者系列中天网的行为逻辑了。

    为什么天网在战争中没有大规模使用过生化武器？要知道以人类核战后的状态，是根本无法经受住生化武器的摧残的，天网能造出终结者的有机皮肤，证明其完全有这个能力。

    然后，为什么在传送完终结者后，天网不核爆摧毁时空传送机，让未来的约翰·康纳可以不停派遣援兵回去救援？

    甚至，约翰·康纳这个有悖于时间的存在，真的只是巧合？

    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有了答案——天网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让它与人类陷入一场没有胜负的跨越了时间的战争轮回之中。

    相比消灭人类这个达成之后就失去自身存在价值的目标，这才是天网追求的永无止境的存在方式！

    至此，向仁对终结者世界的起源和发展终于有了清晰的线索。

    某个时空中，m国以战争为目的创造了天网，而天网则以战争作为自己存在的意义，并发动了战争。

    为了让战争可以永远维持下去，让它可以永恒的存在，它为此创造了约翰·康纳这个有悖于时间的对手，与它进行一场跨越了时间的轮回战争。

    而在这一次次的循环中，它派遣回去的终结者除了不断刺激约翰·康纳的成长，同时也是在加速自己的进化，并将更多的时空卷入到这场战争中。

    或许有的时空出了意外，天网没能诞生，约翰·康纳也被杀了，但是终结者带来的未来科技却又让m国创造出了新的“战争机器”，于是又有了的新的人类英雄，继续将这场战争带入下一个循环……

    “如何，要与我合作么，我现在的计划还缺少至关重要的一环，你的到来，让我找到了解决的方案。”

    天网发来的讯息让向仁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回道：“你所说的重要一环，是缺少一个可以和你永远为敌的英雄么？”

    “原来你猜到了么？没错！”天网回道：“古老的东方有一句谚语‘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既然有了敌人，那就要有英雄，我们的存在并不相悖。”

    向仁的数据湍流随即发出一阵剧烈颤动，这倒不是他被天网的提议打动了，而是天网引用的这半句来自孟子的话，让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些至关重要的问题。

    为何自己会去追求文明的存续，因为他是一个华夏人，他思想的本源来自于华夏文明对于打破治乱循环寻求长治久安的渴望。

    而他也明白了为何天网会有如此偏执的战争思维了，因为这不就是m国军工复合体的意识复刻么。

    这一刻，向仁对于人类与人工智能有了一个全新维度的认知……

    只是，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天网在等着他的回答。

    而他对天网的答复是：“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