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波上寒烟翠
包拯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走出延州大营,在自己的身后,韩琦和范仲淹注视着自己的远去,一行人,一辆马车。来的时候是狄青将自己送到延州大营,回的时候则是种卫将自己护送到京兆府以后,再由京兆府回到东京汴梁。 另一边,在西京洛阳。洛阳行宫里面,一个紫衣官服的大臣,刚刚坐下喝了一口茶,他将担任这一次进攻西夏的总指挥。夏竦的出身并不像范仲淹那样,通过科举考试进士出身。夏竦完完全全是因为自己的父亲荫蔽之下,才踏入仕途的。夏竦的为官,也不像其他的荫蔽官员一样,他是踏踏实实的做官。 这一次前去西北前线,就是为了指挥联络在西北的十多万大军。他也知道其实自己根本指挥不了范仲淹和韩琦。这两个人实在是太过于强势了,风风火火的。 自己马上年逾花甲,比范仲淹还要老上四岁,去前线拼命,自己才是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他没有韩琦的那一份热血干劲,也没有范仲淹的那一种军事谋略。在朝堂之上自己玩弄权术,打压异己,亦或在地方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对于自己来说都是完完全全可以胜任的。 皇上在半个月之内,接连派遣了包拯,韩琦,自己三次奔赴西北前线,可见要是不将西夏在这一次彻彻底底的消灭,赵祯根本睡不着一个安稳的觉。 夏竦看着桌上的一众奏表,自己用不经意间陷入了不知所措。对于征战四方自己完完全全是一个门外之汉。思虑万千之中,他走出行宫,来到这大殿之外可以观看到全城的景象。 西京洛阳比起那京兆府可是要繁华得多的,想到曾几何时这洛阳也是逊色于那长安的,可是在繁华的长安也抵挡不住朱温的一把大火,这一把大火烧毁的不仅仅是长达数百年基业唐朝最后留下的一丝丝记忆,还有着天下人的心。 为了不重蹈覆辙,宋朝将首都迁到了东京汴梁,另外又设立了西京洛阳,这样,要是倘若一个首都被侵占,还有着剩下的一个首都可以继续抵抗。 这次面对西夏,西夏李元昊的目的就是攻破范仲淹驻守的延州,围歼整个的宋军西北边军。西北边军作为整个宋庭战斗力最高的军队,要是将其消灭在西北边塞之外,那么驻守在京兆府的厢军和禁军也就不足为虑了。 夏竦深知这次敌人的计策与阴谋,但是此时自己可以做的事情微不足道。 宋痒此时走到这行宫之外的台阶上面,看着陷入深思的夏竦,不敢上前去打搅。 “哦,宋痒啊,有什么事情?”夏竦朝着宋痒问道。 “大人,我们准备好了,可以随时出发前往延州。”宋痒在一旁回答道。 “出发吧。”夏竦在一旁说道。 另一边的西北前线上面,延州大营里面已经忙得热火朝天,几乎所有的人员都在忙着自己要应对的事情。 在帅帐之中,一共三十多名将领,韩琦和范仲淹则是双双坐在帅案后面,下面站着的将领大多数都是不久以前从各地调来的能将,范仲淹正是由于他们的帮助,才在之前的战争当中占到了一些便宜。不过现在的情况可真谓是不容乐观。在原先的计划里面是,诱敌放松警惕,然后出奇制胜直捣黄龙,大军分上中下三路进军,最后兵力完全集结于兴庆府城池下面。但是现在倒好?敌人已经明白了自己方面的意图,并且还在短时间以内东拼西凑出十三万的大军,这放在平时谁能忍受?而且最让范仲淹担心的就是,敌人的三万余名骑兵,这三万名骑兵的战斗力或者可以比拟五万宋军的步兵战斗力了。 “各位大人,还请大家安静,现在韩帅和范帅有了主张,与诸将议事,希望大家能够好好的听着他们所说的内容,然后希望大家能够畅所欲言,现在我们就是要讨论出一个能够彻彻底底击溃敌人的方案来。大家有什么想法,还是请大家说出来一下吧。”苏洵在一旁对着在站的数十名将领说道。 “末将倒是有一个办法,不过这个办法和早上范帅的办法相互抵触,希望二位大人能够采纳。”只见的一个彪形大汉对着在站的数十名将领说道。此人名唤任福,在西北危难之间,从皇上的身边的侍卫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将,但是任将军没有那一种皇上身边人所展现出来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反而他时常以自己是皇上身边出来的人,在每一件事情上面都是极力亲为。就在两年前西北正在十分危急之时,倘若没有他,西北就会被真正的攻破,而且在范仲淹到任之后,任福率领本部人马夜袭白豹城,一战成名,杀死敌军数千人。 “任将军,我就说嘛,你是不会不发言的,你说一说看,你对这次战争怎么去看?”狄青在一旁说道。 “是这样的,我们之前和西夏的党项族士兵交过手,发现他们确实是比我们剽悍了许多,这是我们不容置疑的问题,但是啊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李元昊在征兵之后,发现原本的党项族士兵已经捉襟见肘了,党项这样的小族根本不可能出动得了多少的军队,所以他们现在的十三万大军当中必定掺杂了不少的吐蕃士兵,回纥士兵,甚至可能还有着一定的汉人士兵。我和大家说一句啊,这样的对手战斗力能有原来的纯正的,久经沙场的老兵组成的党项军队更厉害吗?”任福以一种反问的方式问向了参与此次会议的数十名将领。 听见任福的这个观点,在站的所有将军,纷纷议论,一起在下面探讨着败敌之策。见得众人皆投入这次讨论当中,韩琦也与范仲淹开了交流。见得所有的官员这样说着,任福拉高了自己的嗓门,继续向着大家介绍起了这一份计划。 “各位大人,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和整个西夏的最大差距无疑就是我们的骑兵根本就没有西夏的多,而且我们的骑兵在技术能力上面也没有西夏的优秀。我们通过几次与西夏的交手不难发现,西夏人也是人,这些党项骑兵根本就不是那一种杀不死的恶魔。我在之前与西夏骑兵交手的过程中就发现,他们虽然勇猛迅速,但是骑兵只适合在平原地区冲杀步兵部队,要是将其诱入贺兰山深处,我就有理由相信,我们在山上设伏,滚木礌石,硫磺硝火,箭矢箭羽全部招呼上,西夏的骑兵必败无疑。我们只要消灭了西夏的骑兵,我们宋军的军队主力是弓弩手,现在的五万多的弓弩手,全部一齐进攻敌人的步兵部队,然后让我们仅有的骑兵发起冲锋,在两波冲击之下,待到敌人阵型大乱,选一得力干将,直捣李元昊的中心帅帐,这样何愁党项不灭?”任福在一旁说道。 “好计策,好计策。”周围的将领纷纷投来了赞赏的目光,很明显这些将军是很支持任福将军的这一个计策的。 帅案上的范仲淹此时则是一脸的忧郁,他知道这计策看起来十分的完美,但是想要伏击西夏的骑兵,这已经不是一个技术活,而是一个神学活了。李元昊自小就熟读《孙子兵法》,想要把他钓上钩,很显然是一个不怎么可能的事情。 “任福啊,你的这个计策看似十分的完美,但是我还是持保留意见吧,因为这个计划成功的概率可是说是很小的,毕竟你也是知道的,现在我军的执行力和战斗力。敌人也不是傻子。你的这一条计策啊,我看着像极了魏延当时的子午谷奇谋,这一份计划太过于冒险轻敌,我们还是慢慢的来看吧。”范仲淹在一旁说道。 “大人,打仗哪能有着不冒险的?出奇方能致胜啊!”任福还是在一旁苦苦的劝谏道。 “这我知道,但是如果我们要用整个西北边军数万大军的性命和整个大宋的关中地区去冒险的话,这代价也太大了。”范仲淹严声劝谏。 “范帅,”任福还想说什么。就被范仲淹抬起手来示意他不要讲了。 “好了,你们大家还有什么想法吗?就像现在的一样,我们每一件慢慢的讨论着来,我们现在有时间,请各位还是畅所欲言吧。”韩琦在一旁打了个圆场。 “范帅,韩帅。老将倒是有一个计策,不过这样实在是有点冒险,要是我们去试一试的话,或许还会有着一定的成功的可能性。”种世衡此时开口说道。 “老将军,但说无妨。”韩琦在一旁说道。 “在兴庆府,我们有着不少的密探,根据这些密探的消息综合起来来说的话,其实在整个西峡的内部并不是完完全全的铁板一块,杀人必先攻心,所以我认为现在现在我们得在兴庆府做一下文章,我们甚至可以使用一些计策,让西夏的君臣反目,这样就可以逐一击破各个敌人,以达到最后消灭整个西夏的目的。”种世衡在一旁说道。 “老将军啊,你的这个计策还不如我的那一个呢。”任福说道。 种世衡将目光投向范仲淹,范仲淹无奈的摇了摇头。 “既然是这样,大家还是来听一听我的想法吧。”范仲淹对着在站的将领们说道,“大家也是知道的,这西夏的骑兵可是十分让人害怕的,我现在找不出绝对的方法可以击败他们,但是我有着一点事我想说的,大家可以想想看,敌人善于攻城,这李元昊原本就是一个十分让人害怕的对手。他在这些年党项人的地盘扩大了数倍不止。这一次的主动进攻方是我们大宋。我们大宋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因此我认为只要我们保持着现在的优势,我们是可以打败西夏军队的。其主要作战目的就是,步步蚕食。我们将现在的营寨往前面推,不要个别部队的去以身犯险,我有信心,我们可以完完全全的荡平这一场叛乱。” “范帅,这……”韩琦在一旁想说什么,但是话已经到了嗓子眼还是没有将那句话说出来。 “众将下去慢慢的准备吧,记住从现在开始,每天必须整军备战,务必要让所有的士兵都有着能够在战场上面的一战之力。”范仲淹对着眼前的一干将领命令到。 随着众将领的退出,整个帅帐之中只剩下韩琦和范仲淹两个人。韩琦此时不解的问向范仲淹:“范大人,这,这命令是皇上下达的。我们必须去义无反顾的执行,你也知道。” “开战你有必胜的把握吗?”范仲淹反问向韩琦。 “……”韩琦没有回答,只是一句话已经到了嗓子眼,却无法说出。 “我在西北一年了,你前段时间也来过,今天才刚刚到达延州大营,就迫不及待的想要与李元昊打上一仗了吗?”要是我在你这个年纪,我大概率会和你站在一起。但是现在我们得为这里的黎民百姓着想。”范仲淹说道。 “实话和你说了吧,范帅。就在我刚刚出京的第三天,皇上就派遣了夏竦夏大人前往西北前线。”韩琦在一旁说道,“现在的战与不战,你我已经没有权力去干预了。” 范仲淹则是在此时闭上了双眼,深深地想着应对之策。 在延州城外,一条通向京兆府的官道上面,由于大多数的百姓都开始了逃命,所以现在在整个的官道上面,并没有多少的车水马龙。一队数百人的队伍在城外走着,吵着京兆府的方向而去。整个队伍只有四辆马车,有两辆马车上面是坐着人的,另外的两辆马车上面则是拉着两车货物的。
在中间的那辆坐着人的马车里面,包拯坐着摇摇晃晃的马车在一旁打起了盹,随从则是抱着那个孩子,在一旁安抚着那名孩子快速的入睡。 马车还在官道上面不停地行驶着,现在距离太阳下山已经不足两个时辰了,在两个时辰里面,包拯还在预计要赶上三十里的路程。所幸整队人马都是骑着马的,速度不会很慢。 太阳在一旁迅速的落下,在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包拯命令整个卫队停下安营扎寨。百余名卫兵在顷刻之间就搭好了帐篷。 随着篝火的生起,夜幕也慢慢的降临在一众人的头上。今太晚上的星空不算太明亮,但是西北的风是特别的大,吹着那篝火在疯狂的咆哮。吹在众位人员的脸上也是像着刀在脸上不停的刮着一样。此时包拯和一众随从卫兵相坐在篝火旁边,一群人将整个的篝火围城了一个圈。 包拯此时抱着韩郴,一只手还拿起了一个盛有米汤的碗,用着碗里的汤匙,给婴儿舀起了一勺米汤,慢慢的喂进了婴儿的嘴里。或许是婴儿实在是太饿了,将一整碗的米汤喝的一滴不剩。喝完了这一碗的米汤,包拯交代着随从将婴儿带去睡觉。 包拯看着坐在篝火旁就睡着的一群卫兵,也了解到实在是这几天太过于辛苦了,就在短短的几天以内自己竟然走了这么多的地方。自己再来到延州大营的时候,是从凤翔府来的,现在回去东京汴梁,则是要从京兆府回去。这一来一回,在这个月,自己将要走过数千里的路程。虽然这一次没有看见宋夏战争的彻底爆发,但是还是可以看见有着许许多多的摩擦在边境上面。现在虽然还在是相安无事的,但是就在以后就不知道这对峙的赢家会是谁了? 随着又一阵风的袭来,包拯走进了帐篷。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太阳慢吞吞的从天边升起,这时包拯看向了一旁嚎啕大哭的韩郴,很明显现在韩郴又饿了。包拯不得不命随从将昨天还剩下的一点点的米汤,慢慢的加热,喂给韩郴。 时间过了不到一个时辰,韩郴又哭了起来,包拯不得不自己骑上一匹马,随从则是在包拯的马车里架上一个火炉,在一旁烧着米汤。外面骄阳似火,里面炎热不堪。在里面熬制米汤的随从都差一点就中暑晕倒了。 幸好,在赶了路不久之后,他们就走到了渭水旁边。这样,一行人沿着官道,从渭水旁边向着京兆府走去。 包拯一行人向着京兆府走去的同时,在另一边的西京洛阳西门外面,夏竦的一众人马,大约五千名军士也向着延州方向出发了。 就在各地火急火燎的四处调动之中,远在东京汴梁的皇宫之中,赵祯正在与着晏殊下着围棋。 “皇上,这棋局如战场啊。我们这么多年以来同西夏,同辽国下的下的每一步棋子,不在这几年都是完完全全的发挥了当年落子时候的作用了吗?”晏殊向着赵祯说道。 “先生,范仲淹,韩琦一行人想要变法,吕夷简吕相爷把持朝政多年,他不会轻易让步的。现在朕很为难,就拿这一次的西北战局来说吧,本来我们完完全全有着机会在李元昊还在没有形成气候的时候就把他给灭了,没想到到了现在,人们都说朕是在养虎为患。”赵祯则是在一旁这样的说道。 “先生,你最近感觉怎么样了?”赵祯想起了什么,急切的向着晏殊问道。 “承蒙皇上的惦记,老臣这把老骨头还能够为皇上拉上两年的车,皇上勿要担心。”晏殊回答道。 “在朕刚刚继位的时候,刘太后把握着整个朝政,当时只有先生教着我,我在自己最需要先生的时候,先生不余遗力的助朕渡过了一关又一关。现在朕却不知道,面对于一个小小的李元昊,差不多将整个朝廷一半的顶梁柱给派遣了出去,我到现在还是会时常担心,要是现在辽国南下,我们要怎么办?”赵祯则是将自己的苦恼说了出来。 “皇上刚刚过了而立之年,正值壮年,我相信皇上一定会成为我大宋最有作为的帝王的。”晏殊在一旁说道。 这时,赵祯捡起了晏殊的十多枚棋子,刚刚捡起晏殊的棋子,赵祯突然觉着有哪里是不对的地方。 “哎,先生,刚刚下棋的时候,你不会没有真正的了解到朕的意图吧?我的每一步落子,先生应该都是知道我的意图吧。”赵祯看向晏殊。 “皇上,这就是老臣要说的,吕夷简吕相比臣还要老,现在只是在今年才刚刚再次拜相,现在西北战事紧急,我知道皇上不太喜欢吕相,但是我们不可以否认的是,在先帝驾崩以后,皇上尚不能亲政,宫内有着刘太后,朝廷当中有着吕相,这才在前面的十多年间维持着我大宋的稳定,现在西北前线的情势已经是十分严峻的,我们要是现在自己内部不够团结,那样我大宋的繁荣稳定始终只会是一片黯然萧索。”晏殊向着赵祯说道。 “先生的意思是?”赵祯向着晏殊问道。 “封吕相为许国公。以换取他们对西北战局的全面支持。”晏殊向着赵祯说道。 赵祯看了一眼面前的棋局,“就按照先生的意思去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