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他所梦到的终结
李玄安做了个诡异的噩梦，他梦到太阳熄灭了。 那颗永恒不息燃烧着的星球不再发光，变成了一颗光芒暗淡的白矮星。 一个肿胀而扭曲的多腕足怪物用它的触腕缠绕住这颗白矮星，一点一点将其吞入腹中。 这样的怪物不止一只，它更多的同伴在无尽虚空中游荡，巨大的瞳孔散发出来的血色光芒，将整个世界满染成一片血红。 借着这些光芒，李玄安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大地早已分崩离析，数十公里宽且深不见底的深渊正在瓦解这颗星球，昔日的混凝土和钢铁搭建起来的巨大城市，只剩下了一片焦土和残垣断壁。 世界毁灭了，曾经在这个世界上传承数千载繁盛一时的人类文明也随之死去…… 在李玄安眼前上演是一场毁灭的落幕终章。 但是就在这一片寂静的灭世之景中，依旧有一抹灯光安静的亮着——那是李玄安的家。 不是他在静水市租的那个房子，而是他一开始的那个家，他和爷爷相依为命的小房子。 现实中它已经在五年前拆除了，但是此刻它依旧矗立在自己的梦境里。 那是一栋二层小楼，稍显古旧，毫不起眼，但是它就像是一枚铆钉一样钉在了这个即将死去的世界之上，亮着令人安心的黄色灯光。 甚至他还能看见二楼爷爷的卧室里倒映出来的苍老人影，他伏在桌案旁执笔写着什么，就像是每一个稀松平常的午后李玄安放学回家所看到的那样。 李玄安是孤儿，从小被爷爷收养，两人彼此都是对方唯一的亲人，从童年时期起他就和爷爷住在这栋房子里相依为命。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把这些事情全都忘记了，忘记了爷爷是怎么去世的，葬礼什么时候举办的，后来发生了什么。 就好像是他的人生删除了几年，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孤身一人了。 如今一些回忆复苏，他重新回到了这里，看向这栋房子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它在等他回来，一直在等他回来。 他走上前去，推开房门，客厅的陈设一如往常，茶几，一排沙发，靠在墙边的书架，古旧的电视机，还在安静燃烧着的壁炉。 那时候爷爷总是喜欢挨着壁炉睡觉，还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他说壁炉是他的保护伞，离开这个保护伞，黑暗就会吃掉他。 二楼应该是两间卧室，上面应该还有一个小阁楼，李玄安想要上到二楼去，去爷爷的卧室里看看那个老人，但是当走到楼梯口的时候，他停下了。 因为这个古旧的木质楼梯并不通往第二层，它很长很长，一直通向暗紫色的无尽虚空，虚空的尽头隐隐扭曲，就像是弥散在空中的雾气。 但很奇怪，李玄安并不觉得恐惧，甚至不觉得疑惑，就好像这样的景象他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好像在他的记忆里，小时候通往二楼的楼梯本来就是这样。 不过他没有上去，而是他在沙发上坐下，周遭寂静无声，只有壁炉里的火焰发出轻微的扰动，安静而温暖的环境让李玄安有些昏昏欲睡。 突然之间听到了一阵叮铃铃的风铃声响起，随后房门洞开，似乎是被人推开了，但外面并没有人，只有一片血红的世界和从天而降的天火与陨石。 但李玄安能够感觉到某个东西进入了屋子，紧接着房间开始变暗了……不，严格来说应该是黑暗进入了房间！ 和李玄安所理解的黑暗不同，这些黑暗是活着的，蠕动着的，浓郁的就像是液体，它们缓缓的进入房间，在地板上和墙壁上爬行，顷刻间就已经占领了这里。 房间之中只剩下壁炉还在安静儿无力的燃烧着。 李玄安有些恐慌，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但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紧接着那些液态的黑暗宛若猛兽一般扑过来将他吞没。 一片混沌的黑暗之中，李玄安觉得头痛欲裂。 无数庞杂的信息正在源源不断的灌注进他的大脑，就好像有人用凿子在不断的凿击着他的大脑，试图在他的大脑之上雕刻出文字一样。 那些信息逐渐在李玄安的大脑里成型，那是某种文字，无论是发音还是书写都与任何一种人类使用的文字完全不同。 这段文字是某种咒语，就像是童话和奇幻小说里经常会出现的那种东西。 但是这个咒语不用付出任何代价，不用和魔鬼做交易，不用喝老巫婆熬出来的乱七八糟的汤。 只要它被完整的念诵出来就会起效，而它的效果是…… 毁灭世界。 “你将复苏，回到大地，为你们的世界带去终结与毁灭。”一个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使用的不是人类的语言，但每一个词汇李玄安都听得懂。 “毁灭……世界？为什么？我没有理由。” “你会找到理由的，也许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理由，甚至不需要理由？” “我不明白……” “因为……你已经做了。” 一句很简单的话，总计七个字，没有复杂的语法，没有魔力，但是却宛若一把重锤一样狠狠的砸在李玄安的脑海之中。 他看向窗外，大地依旧在崩裂，天空陷入永无止境的黑夜，死亡的气息蔓延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侵蚀着每一个生灵。 他想起来了，这一切都是他做的，在未来的某一天，他念诵了咒语，召唤来了毁灭！！ 恍然之间，梦境破裂，李玄安睁开眼睛，他正一丝不挂的躺在一片沙滩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他站起身来凝望大海，此时正是夜色深重，夜幕下的大海漆黑一片，宛若深不见底的黑色深渊。 …… 数个小时之后，几辆黑色的轿车停在了沙滩旁边的公路上，每一辆车上都下来几名穿着黑色风衣、带着圆顶帽的人，他们每个人都提着银色的手提箱，表情严肃而凝重。 他们是苍蝇。 不是苍鹰，是苍蝇，负责处理残渣，收拾残局的苍蝇。 带头的队长和队员装束一样，不过他没提箱子也没带帽子，而是叼着一根烟，腋下夹着一个笔记本。 他斜斜的靠在车身上看了一眼腕表说：“两个小时，把这里全部清理干净，一点残渣都不要留。” 身后的黑衣人就纷纷开始忙碌起来，他们从手提箱中拿出各式各样古怪的仪器扫描着这片沙滩上的每一个角落，然后用镊子和分装袋收集着那些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队长则把笔记本打开放在车顶，屏幕上不断有数据倾泻而过，就好像是一片绿色的瀑布。 不一会儿，又有一辆车缓缓的停在公路上，车上下来了两个人，如果李玄安在场，他就会认出来他们就是出现在静水市的那一男一女。 队长叼着烟走上前去朝着两人敬礼说：“苏雪小姐，赵靖先生辛苦你们了。” “职责所在。”苏雪温和的笑了笑说，“你们这边情况如何？” 苍蝇的队长摇了摇头说：“七级事故，最高等级，无任何预兆，没有缓冲时间。沦陷范围5000平方千米以上，沦陷人数710万左右。自从现实稳定锚落成以来，已经有五十年没有发生过规模这么大的事故了。” “有幸存者吗？”苏雪又问。 队长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然后才似笑非笑的说：“苏雪小姐你应该比我清楚，七级事故从来都没有过幸存者，也不会有幸存者。” 一阵突如其来的短暂沉默。 赵靖开口说：“好了，不要再讨论这些事情了，我们已经把感应基站安装在静水市的了，能连接上吗？” 苍蝇领队瞥了一眼笔记本说：“不知道，十有八九还是和往常一样，能返回一些数据，但想要定位并不现实，那里太混乱了。两位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的活儿是我们苍蝇的。” 就在这时，一个小队的队员匆匆跑过来说：“队长，有新发现。” “拿来我看看。”队长嘴上说着，脸上却没有期待，每一次沦陷不管规模是大是小，他们总会有许多新发现。 沦陷就像是一个混沌无序的信息库，大部分信息都是冗余的，无意义的，而另一部分则是他们无法破译和理解的。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队员拿出仪器调取了一张图片递给队长看，队长的眼神在短时间内从满不在乎变成凝重再变成极度诧异。 “这是……人类的皮肤碎屑，而且这个数据……” 他抬起头看向赵辰和苏雪，“有人活着从这里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