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5章 密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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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外的护城河边，两匹马被拴在同一棵树上，它们互相亲热地在喷着气，偶尔发出低声的嘶鸣，仿佛是在学着它们的主人一样正在亲密地交谈。

    汴梁东京城的护城河极为宽阔，这当然是出于战略的需要。

    赵昕和包拯在河边的草地上席地而坐，眼前是京城黯淡的灯光。这个距离后世一千多年的古都，没有汽车的轰鸣声，也没有璀璨的霓虹灯，它看上去是那么的宁静，显示出来的却是一种深幽的美。

    包拯从地上拔断一根青草，放到鼻子前闻了闻，随手扔掉，说道：“说吧，你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刚才包拯的那个动作让赵昕差点笑了起来……白天的时候肯定有顽童到这里来玩耍，随地大小便是必然的，老包肯定闻到了不好闻的气味。

    不过现在不是和他开玩笑的时候，自己必须把心里的那个怀疑告诉身旁的这个人，因为那样的怀疑太可怕，而且极度危险。

    赵昕说道：“老包，你不觉得此次官家赐予我这个宫女的事情很奇怪吗？”

    包拯诧异地道：“有什么奇怪的？官家仁慈，一般会每隔几年就会从宫中放出去一批宫女，让她们自己选择良人成婚。将宫女赐予臣子的事情也不少第一次，数年前，官家也曾赐给宋祁一位宫女呢。”

    赵昕摇头道：“我这次的情况与宋祁大学士不一样。”

    包拯道：“有何不同？宋祁才华过人，官家很是爱惜。你不也一样？更何况你还有救治鄂王与老王爷的大功，官家赐给你一个宫女，这并不奇怪。”

    赵昕问道：“老包，你实话告诉我，今天你到我那里去向我道喜之事，究竟是官家的意思还是天圣娘娘的吩咐？还有就是，永叔和君实究竟是你偶然碰上的还是你专程去叫上他们的？”

    包拯诧异地问道：“这和你要说的事情有关系吗？”

    赵昕道：“当然有关系了。”

    包拯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道：“确实是官家吩咐我的，官家对我说，他已经将天圣娘娘身边的一位宫女赐给了你为妾，此事不宜大肆宣扬，以免百姓非议，不过这毕竟是官家和天圣娘娘的一番好意，也是喜事，不能太过冷清，所以官家吩咐我找几个合适的人一起去你那里热闹一下。”

    赵昕问道：“于是你就提议鄂王和你一起去？”

    包拯摇头道：“鄂王是我从官家那里出来后碰上的，他告诉我说是得到了天圣娘娘的懿旨。后来我就想，你救过永叔的老母，他去你那里倒是比较合适，结果正巧碰见了君实，所以我就一并叫上了。小赵，我知道你心里的想法，就如同你所说的那样，你以前的习惯不同，但此事不应该与那个案件有什么关系吧？”

    赵昕道：“很显然，赐给我宫女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皇后的意思，让你和鄂王来向我道喜也应该是皇后的想法，因为我已经在官家面前拒绝过一次了，皇后是担心我的牛脾气发了，结果就会把事情搞得太尴尬。让你们来的目的就是将此事变为既成事实，让我只能违心地接受。”

    包拯道：“皇后这样想也没有错啊？官家的好意一旦被你拒绝，到时候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处罚于你，那样的话确实会让官家很没面子的。”

    赵昕摇头道：“老包，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你想过没有？第一，皇后为何非得要让官家赐给我一名宫女？而且还是在我再三拒绝的情况下；第二，为何偏偏要选皇后身边的人？第三，皇后赐给我宅子也就罢了，甚至连官家、仆人都给我配备好了，而且事先连一个招呼都不给我打？老包，你想想，假如是你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会怎么想？”

    包拯皱眉想了想，猛地扯下了一把青草：“你的意思是说，皇后是想把你监视起来？”

    赵昕反问道：“老包，你觉得这件事情还可以用其它的理由去解释吗？”

    包拯沉声问道：“所以，你怀疑皇后还是与弥勒教的事情有关系？”

    赵昕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继续去问他道：“老包，你想过没有，这件事情除了西夏或者辽国干的，除了张贵妃的可能，除了朝廷内部的敌对者所为，还有别的可能吗？”

    包拯说道：“你究竟想说什么？直接讲好了，别再都圈子了。”

    赵昕摇头道：“不。老包，这件事情我必须得一层层向你剖析清楚，不然的话可能就连你也不会理解我，甚至还会觉得我对官家不忠。”

    包拯说道：“好吧……其实我觉得这件事情与辽国和西夏的可能性并不大，虽然我十分希望是那样，毕竟我更不希望我们大宋出现内乱。你要知道，朝廷一旦出现内乱，那就给了邻国觊觎我邦一个绝好的机会。”

    赵昕点头道：“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堡垒最薄弱的地方不是在外部，而是在其内部，这样的道理我何尝又不明白？可是我反复在想，那个假神仙当时确实是进到了皇宫里面，而西夏和辽国的细作要在那里面冒充皇后，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

    包拯点头：“是啊，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而且，自从我大宋建国以来，每一代的官家都非常注意防范柴家的后人，还有……这个我就不讲明了。所以他们想要在后#宫作乱的可能性也不大。”

    赵昕看着他，黑暗中的他几乎看不到人。赵昕心想，你长得这么黑，却偏偏喜欢穿黑衣服……嘴里却在说道：“所以，你一直觉得最值得怀疑的就是那个人？”

    包拯反问他道：“难道你不是？”

    赵昕在心里苦笑：老包，现在这里就我们两个人，用得着如此小心翼翼吗？

    他说道：“开始的时候我也觉得她的可能性最大，毕竟皇后被诬陷，她就是最大的受益者。但是现在，我反倒觉得她的可能性较小了。”

    包拯耸然动容：“为什么？！”

    赵昕觉得此时已经水到渠成，终于可以说出自己的怀疑了。

    他说道：“张贵妃年轻美貌，深得官家的宠爱，但是她温婉善良，而且无儿无女，作为一个女人，如今在宫中能够有这样的地位，她应该是非常的满足了，完全用不着去冒那么大的风险。你想想，即使是她真的当上了皇后又能怎么样？说不定官家对她的宠爱反而会少了许多。我时常在想，也许官家就是因为不能让她就皇后之位，所以才心有愧疚，于是对她的宠爱就更多了几分呢。张贵妃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这其中的因果关系她应该是知道的吧？”

    包拯又是一阵沉默，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说道：“你的分析很有道理啊……官家在私底下曾经对我说过，他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封张贵妃为后，当时我还直言劝告过官家。”

    赵昕一听，顿时轻轻拍打了一下地上：“这就对了！”

    包拯还是不解：“但是这也并不能说明皇后就有问题啊？”

    赵昕微微地摇头，说道：“老包，你听我慢慢说。第一，官家既然曾经对你讲过那样的话，那他肯定就会在皇后面前有所表现。即使是官家隐忍得好，但是皇后也必定有所感觉。女人是非常敏感的，何况她是那么的在乎官家对她的态度，还有是那么的在乎她如今的皇后之位。老包，你同意我的这个说法吗？”

    包拯点头道：“也许吧……嗯，有些道理。”

    赵昕继续地道：“第二，张贵妃如此深受官家的宠爱，皇后作为女人，难道她一点都不吃醋？或者说是一点都不在意？”

    包拯道：“皇后乃后#宫之主，母仪天下，这样的气度还是应该有的。”

    赵昕即刻地道：“气度是气度，作为皇后，她首先是女人，有时候的气度只不过是迫不得已装出来的。老包，你那么宠爱你的小妾，难道你的正房夫人从来都没有生气过？”

    包拯急忙地道：“别说我家的事！”

    赵昕禁不住就笑了起来：“家与国，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官家是人，皇后也是人，既然是人，那就应该有着和我们一样的情感，所以，皇后嫉妒张贵妃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包拯道：“嫉妒之心，人皆有之。这不能说明什么问题。”

    赵昕缓缓地道：“老包，你可能忘记了一件事情……”

    包拯问道：“何事？”

    赵昕道：“我问你，鄂王即将迎娶的王妃是谁？”

    包拯轻声地“啊”了一声：“我明白了。可是……”

    赵昕说道：“我也是在今天才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我心里在想，假如我是皇后的话，在这样的情况下会怎么去做？嗯，最好的办法就是制造一件大事出来，让官家认为是有人在诬陷自己，而这个诬陷自己的人最可能就是……呵呵，老包，后面的话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这下包拯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其实这整件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皇后和曹国舅在利用那个假神仙？”

    赵昕看着他：“你觉得还有别的解释吗？”

    包拯喃喃地道：“怎么会这样？太不可思议了，太可怕了……”

    赵昕看着他：“老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受不了了？”

    包拯点头：“是啊……什么小心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