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李副部长
杜总宣布完人事任命，新材料事业部部长鲁博远便开始讲话，从国家的深空事业需要的永磁材料和燃料电池，讲到关系广大职工切身利益的公司效益。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旁征博引，内容详实，将新事业部的前途和行业的前景讲的非常透彻，显示了扎实的文字功底。 向珊只是不咸不淡讲了几句，轮到李副部长，却满口粗话，他是B市f县的本地人，普通话说的不太好，满嘴方言，但很接地气。 会开到十一点多才结束，诗诗也代表中心检验站说了几句，表示无条件配合集团新项目，全力保驾护航。 散会后，李维在后排，他等身边人起身往外走，才站起来准备混进队伍里，结果新任李副部长忽然用那极具特色的公鸭嗓，cao着方言喊道:“李维，李维，中午一起吃饭。” 大家的目光都转过来，李维无奈转身，看着李文明。 他跟李文明，那是真正的老相识了。 李维刚参加工作进入永磁材料车间，熟悉岗位cao作后开始倒班，当时的李文明在计量组工作，也倒夜班。 李文明爱唱Q腔，李维平时喜欢看历史书，两人也算有点共同语言，经常就c省的辉煌历史和那位千古一帝瞎吹乱侃，尤其夜班闲暇时没有领导，能吹两小时。 算是关系不错的同事。 李文明是个狠人。 那时工资低，一千来块很多人刚够生活，当时的车间主任高程科酷爱喝酒，酒量很大，所以经常有工人晚上请他喝酒，但喝酒总不能干喝，尤其高程科酒量大，一顿能干一扎半啤酒，两三个人喝一顿，四五天的工资就喝没了。 所以请的起的人也不是很多。 李文明为了当上计量组的组长，把家里给他结婚买的新房卖了。 他是农村人，家里条件一般，买的房子又在瑞光厂老家属区，面积也不大，当时B市房价又低，也就卖了几万块钱。 喝了几个月，他不但当上了组长，还提拔成了段长，不过虽然没有时间再跟李维瞎吹乱侃，但两人关系也还可以。 李维上班的时候，瑞光厂因为效益不好，已经几年没有面向社会招工，所以工人年龄普遍偏大，和20岁的李维有点代沟。 整个车间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只有一个姓杨的小姑娘，小姑娘高中毕业没有再读书，混了两年不知通过什么关系，进了瑞光厂上班。 两人年龄相仿，自然没事喜欢聊聊天，于是车间就有了传言，说两人在搞对象。但李维其实一点也没有那种意思，小杨姑娘有点胖，rourou的很喜庆，但李维很不喜欢胖女孩。 当时一直给李维充当老大哥的胡同伟悄悄告诉李维，让他离小杨远点，人家小姑娘年纪不大，但已经订婚了，男朋友比她大九岁，家里在瑞光厂有些关系。 李维就没那个意思，自然听大哥的，之后和小杨姑娘保持了距离，本来也就没事了。 结果李文明开始追求小杨。 李文明当时刚结婚不到一年，老婆是永磁材料车间那位外号叫“教授”的黎诚的女友，黎诚是外地人，家里条件不好，好不容易找个女朋友，还嫁给了李文明，但那女人跟黎诚一直没有断了联系。 李文明追小杨这事当时只是传言，本来跟李维无关，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但不久后一次聚餐后，大家去量贩ktv，李维正在沙发上跟两个工友拼酒，小杨忽然坐在他身后。 李维当时喝大了，有些奇怪，道:“怎么了？” 小杨先是没做声，但李维定睛一看，她脸上却有眼泪，他低声道:“怎么了？” “刚才跳舞，他，他摸我。” 这种城郊的量贩Ktv大包厢那是真的大，李维他们几个喜欢喝酒的在这边沙发，其他人在另一边。 之前李维看到他们放了音乐在那瞎扭，也没注意，听到小杨的话，他抬头一看，李文明拎着个酒瓶已经到了他跟前，一身酒气伸出手抓向小杨，嘴里还咕哝着:“继续跳啊！” 李维一开始只当他醉了，但昏暗的灯光下注意到李文明眼睛里哪有醉意，这一下怒气上涌，李维反手握住手里的酒瓶就站了起来。 李文明本就是借酒装疯，看到李维倒提着瓶子，立马向后退去，周围的人其实也大都没喝醉，看到这一幕两个人就冲过来拉李维。 “怎么了？李维你干什么？” 小杨还没结婚，李维虽然醉了，能说什么？只是拎着酒瓶想往上冲，李文明自知理亏，借着众人的掩护夺门而逃。 那是2011年的10月，之后的两个月，李维在李文明的段里寸步难行，当时他还在倒班，每次大夜班早晨都被找茬挑刺，好几回赶不上公司发的通勤车，只能在雪地里步行回老家属区。 年轻冲动，见不得人间疾苦，被教育的很深刻。 记得两个月后，李文明借着管理漏洞，因为倒卖车间的一些废旧物资被公司保卫科抓了，段长换成了章成德，李维的日子才好了起来。 没想到人生何处不相逢，今天竟然又见面。 “李组长，好久不见。” 李维挺直了脊背，看向李文明，李文明有些惊讶于李维的态度，印象中，李维因为家里母亲病重，父亲长期失联，从不招惹是非，除了那晚喝多了酒本性暴露，平时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怎么现在变了？ 他笑着走了过来，身边跟着公司杜总和向珊，杜丽，鲁博远以及几个段长和诗雪竹。 其他的班组长表面上继续走，但其实都放慢了脚步，好奇两人的关系。这几年下来，知道当初那件事的人几乎已经都不在了。 “中午一起吃饭，李维，我记得你最喜欢聚餐了，杜总，这是我刚上班时认的小老弟，酒量特别好！” 杜总其实认识李维，也知道侄女杜丽喜欢过他的事，但站在他的角度，却觉得这年轻人有分寸，是个懂进退的人。 所以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心里也奇怪这个场合，李文明在搞什么鬼？ 李维却明白李文明的意思，他在讽刺当初那件事，章成德脸上仍然是憨厚的笑容，似乎完全没听懂，诗诗却沉下了脸，目光有些阴沉的看向李维。 向珊、杜丽和鲁博远也听懂了，向珊连忙笑着推了一把李维，道:“我不是让你去收拾我的东西吗？快去，收拾不完不许吃饭。” 李维转身要走，李文明却对章成德道:“收拾卫生随便派个人吧，章段，我和小兄弟好久没见，今天一定要喝两杯。” 李文明之所以痛恨李维，一方面是因为当初坏了他好事的那件事让他丢了脸，另一方面，他总觉得自己当初倒卖车间的废旧，是李维举报的他。 可惜后来他虽然走关系就被罚了款了事，但不得不换到公司的另一个部门工作，这些年发展很顺利，但鞭长莫及够不到李维，没法报复，心里这根刺一直在。 今天猛的看到李维的脸，他是个鲁莽的性子，当场就想给李维难看。 章成德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城府深，明知道李文明的意思，于他自己脸上也不好看，但还是笑着道:“行，向部长我找人去收拾，下午一定让你搬进去。” 李维抬头看向李文明，还没来得及说话，向珊已经笑着道:“李部长，我说的是我的一些私人物品，不太好让不熟悉的人动，所以才拜托给李维，您行个方便？” 说着还推了推李维，杜丽也笑道:“珊珊你还挺会找人，李维，把我的也一起收拾一下，晚上我们再请你吃饭。” 李维看了看向珊，对李文明笑了笑道:“李部长，下次我单独请你吧。” 李文明眼看身边杜总已经面露不悦，笑着走到李维身边搂着他的肩膀往外走，道:“行，那我跟李维聊几句。” 新材料分公司的大会议室建在职工食堂二楼，毗邻洗澡堂，走下楼不远就是门卫。李文明和李维一起下了楼，一边走，李文明拿出一盒中华，递给李维一根，道:“李维，当组长了啊？呵呵，呵呵呵呵。” 李维没接他的烟，拿出早上刚买的利群楼外楼点了一根。他以前抽过两次这烟，喜欢这个名字，所以金钱方面没有压力了，偶然看见，就买了一盒。 李文明道:“还是这个色样，李维，其实咱们当初就是个误会，后来我知道了，想跟你说来着，没好意思。” 李维皱了皱眉，李文明已经带着他走到门卫不远，旁边停着他的奥迪a6l，他拍了拍李维的肩膀，低声道:“后来杨丽萍专门找我，跟我解释了一下那天的事，小姑娘声音好听，认错态度又诚恳，我就知道咱俩肯定是误会了，还没来及跟你说，我就被人整了。” “都是男人，大度一点，过去就过去了，别往心里去，你看我当时被人整的多狼狈，现在不也好起来了。” “不过你眼光是真不怎么样，挺好的小姑娘你居然看不上，小杨那是真的温柔。” 他眉角带笑，跟李维看起来相谈甚欢，李维听了他的话才忽然明白，怪不得后来李文明被举报前有半个月不再找他的麻烦，原来是杨丽萍找了他。 那姑娘当时还没嫁人呢，李维看向李文明的目光就有点诡异。 看着不远处向珊和杜丽关切的目光，李文明向她们笑了笑，用力拍了拍李维的肩，低声道:“李组长还真是让人羡慕，五年了，还是出了事就有女人保护，你得好好努力，别让她们失望，以后咱们又到一起了，好好处。” “行，咱们好好处。” 李维烟瘾大，楼外楼这种烟没几口就抽完了，他又点了一根，向李文明笑了笑，转身去食堂吃午饭。 章成德是在场唯一知道当初那件事的人，他小舅子是集团公司法务部专员，所以前两个月他就知道向珊要来新成立的新材料事业部当副部长。 他还知道一些别的事。 看着走向职工餐厅的李维，又看了看一旁的诗雪竹，他忍住烟瘾，把手放在鼻子前揉了揉，忽然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