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司员外泰山行祭祀 王家贼崖路害忠良
话说在那旧朝年间山东泰安地界，有一员外，名叫司光北。早年乃是朝中地位显赫，文武双全之人。迩今已过花甲之年，乃告老回乡，享有良田千顷，家资万贯，而司员外为人忠厚，常常救人之急，周人之困，是当地不可多得的一位“孟尝君”！司员外早年丧了妻眷，膝下无儿，唯有一女，名曰司香凝。其女生得端庄大方，纵有沉鱼落雁之容，横有闭月羞花之貌，犹如天仙下凡也！这段故事，还需从这司员外去那泰山祭祀祈福说起： 却说这一日夜里，司员外作得一梦：“在皎月下于花园漫步，眼见园中百花齐放，唯有一朵红色鲜花，生得娇艳动人，司员外欢心不已…”及至天微微明，司员外翻身下床，于院里练得一套拳术，你看这员外： 岁过花甲仍轻健，拳拳生风亦劲足。翻子拳，虎虎生威；掠地腿，气冲斗牛。cao言老骥尚伏枥，不过员外一趟拳！ 这员外晨练完毕，进了早饭之后，待至红日高升，家院中天光朗照，地生祥瑞，真一片祥和之气： 天现吉祥，地涌金光；日绕紫霭，风携清扬。清风徐来世间一片祥和，日撒八荒凡尘皆生和煦。阳春正三月，烟柳满皇都！ 司员外见今日祥兆，便决定去泰山拜祭神明，以祈福祉。因而唤来香凝：“女儿，这一日天地祥和，昨夜爹爹做得一梦，想是我女将得配一贤良之君，快快收拾一切，随爹爹午后往泰山祭神耍子去耶！”这番言语不说也罢，这一说，直教那自幼抚成忠志汉，锦绣姻缘一线牵！ 香凝回房梳妆打扮，换一套轻纱霓裳，着一条淡粉轻裙，踏一双绣花小鞋，涂一抹动人胭脂，拈一口销魂唇红。这番打扮，又与开头不同，只见香凝小步出闺，你看她： 云想衣裳，春风拂槛。杏脸桃腮，袅娜娉婷。云想衣裳，衣带飘飘似天仙；春风拂槛，华浓彩彩如贵妃；稚嫩杏脸，上缀倾国之容；欲滴桃腮，面抹黄昏红霞；袅娜的，是体态轻盈妙龄女。娉婷的，是带雨梨花娇且羞。好一个大家闺秀降世灵珠，羡煞旁人的员外贵爱！ 且不说香凝收拾齐备等员外外出。却说这司员外唤来丁头王恩，吩咐他唤十五名壮丁武夫沿途护轿，王恩领诺下去准备不题。随又叫来马间小夫时懿，嘱咐他下去喂养马匹，时懿领诺下去不题。——诸位看官，且不说这王恩，单讲这时懿，原来是司员外一手抚养长大，这时懿自幼父母双亡，于街卖身葬亲时遇到员外，便携进庄园做了马夫。时懿生性聪慧，上山放马时常采奇花异草，稀奇好玩之物献给香凝，香凝也日渐于懿二人感情愈近，也常背员外予诗书典籍于时懿，时懿天资聪慧，自主学习，二人谈诗论典，含情脉脉，可谓青梅竹马。这一桩桩员外不知，而那王恩看在眼里，妒在心中。因此，王恩欲寻借口杀时懿，自己独占香凝，来日谋害员外，将这一切据为己有… 却说这王恩领命集齐武夫，单挑选那平日与自己酒rou来往，死心报效之徒，原来王恩早想借机杀害时懿，这倒也是难得一次机会。他与十五名武夫商定一切，一个个心怀鬼胎，商量罢，一同盟约事成后共享荣华富贵。随后一个个与怀内藏了短刀，下去准备不题。噫！这正是那：“心怀鬼胎欲害人，恨不逢时无机遇。天降其便甚得意，怀揣锋刃夺富贵！” 待到午后，司员外着装完毕，腰里挂了柄松纹剑，同香凝分坐两轿。王恩同两个武夫与员外在前方开路，其余十名武夫于中路随行，时懿与三名武夫随香凝轿子在后行走。一路游山玩水，所行倒也平顺。走至晌午，已出城郭，员外命寻找客栈休憩。众人住房安排妥当以后，员外在房中与香凝言语，王恩与众武夫在厢房饮酒定计：“待明日我先劝员外先行，你等众人随后保护小姐，等我赚员外车仗走远之后，你们下手杀了那时懿，把小姐劫到山野，我再假装来催车仗快跟，再把这一切一切归到那时懿身上，到那时候，死无对证，员外必然愤怒，我在旁煽风点火，再在酒饭里下毒，谋了员外性命，抛尸山野，神不知鬼不觉，我们在掳小姐回庄，岂不是人财两得耶？”众人嘻嘻哈哈，都认是一条好计，各自饮酒安睡不题。 却说这也是天理昭然，护佑善人义士。时懿当天夜里坐卧不安，总觉心惊rou跳，起身去了店外散步，不觉走到城隍庙外，时懿步入庙内，拈了一炷香拜告，你道他怎么拜祝？只听得： “城隍老爷慈悲帝，小时自幼亡父母。卖身葬亲遇贤良，收我抚养长成人。一十二年精马术，期间小姐馈学书。不说才高与八斗，颇知忠义与大德。今夜心惊rou又跳，特来城隍祈祝香。平日谨慎还不够，明枪来到易得躲，背地暗箭也难防。谢神慈悲渡芸生，护佑小时命节全！”说罢，磕几个头沿路返回客栈。噫！才说正是这室内言语隔墙有耳，沿途商议草里有人。原来时懿出来之时，那王恩就已跟随在后，见他在庙里祷告，便藏在庙外。等时懿出庙后，王恩进庙来嘲笑时懿乃异想天开，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与这泥塑土雕求命，实在可笑。说完，望那城隍雕塑脸上啐一口，大笑而去——诸位看官，却说神鬼之说皆在心诚，所谓心诚则灵，这王恩这一啐，定让这事：“神灵暗中护贤者，安排仙家来相助。可怜欺神王恩贼，终作员外剑下魂！” 且不说王恩喜滋滋回客栈安歇。单说那时懿回客栈后，在睡至三更时分，月光透窗撒于床上，忽然地下起来一阵烟雾，飘乎不散，变作一个华盖。华盖之下，城隍土地现出真身，开口呼唤道：“十三十三，速速醒来！十三十三……”这“十三”原来是时懿乳名。时懿突然一惊，怎么有人知得他乳名，睁眼看时，原来是城隍土地，时懿连忙下拜叩头。土地说道：“义士切休拜祝，你一众王恩乃是家贼，他已于一伙武夫定计谋害你三人，我念你乃忠义之人，明日行路，你若遇危机之时，就拆开这一锦囊，内有除暴安良之计，那泰山林间洞中有我仙班山神助你躲避灾祸，切记切记…”说罢，化一道白雾散去。时懿磕头相送，起身时不知头撞到哪里，撞了一个天昏地暗，急忙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低头一看，那锦囊果然在枕边安放，时懿才知这是事实，心里把土地之言牢记于心。噫！这才是那天道轮回渡慈善，为人处世需从良！ 却说鸡鸣数次，员外忙催众人动身出发，王恩定好计策，便劝谏员外道：“想小姐千金之躯，一路颠簸，定是想多睡片刻，不如我们先行，多派人手随后保护一路赶来即可。”员外不知是计，点头答应。于是点了两名武夫抬轿和员外先走，一面游赏沿途美景，一面匆匆赶路。因为几人都是武夫，行走自然也快，早早到了泰山脚下，员外下轿观看这东岳奇山，果然是： 极地巍峨，势头接天。造化神秀，阴阳昏晓。日送祥光生瑞霭，松迎贵客枝招展。献果野猿，在林中捧出鲜果；引路白鹤，于悬峰口衔桂枝。人言当临绝顶于风啸，果然除却岱宗谁当一？ 且说员外赏玩山景，沿路与王恩上山进了山神庙堂。那庙内诸僧也都认识员外，听得员外驾到。慌得那方丈紧握佛珠，急得那沙弥忙敲古钟。一个个，忙来集会；一行行排布相接。却说员外进了庙堂，与方丈谈话不题。再说那时懿与十三名武夫在后边赶路，行走在那深山僻路时，这些武夫起了歹意，一个个掏出刀来，把车赶到崖边，想在崖边杀害时懿，再抛尸崖下，掳小姐进山林等王恩来定夺。这一番动作，早就惊动了轿里小姐，唬得个淋漓汗珠湿粉颊，失魂瑟瑟缩一团！这时懿眼看快到崖边，从袖中拆开锦囊，只有四字：“驱马下崖”。时懿当机立断，掏马鞭怒抽数下，马儿一路飞奔，冲开人群，连人带轿坠下山崖。这也是父子连心，却说那司员外与方丈谈话间，忽然心口疼痛，便说道：“想我急于赶路，也不知香凝在后是否安全。”王恩忙说道：“员外莫急，待我纵快马前去接应！”员外命他率两个武夫一齐前往，自己在庙里等候不题。 却说这众人见时懿与小姐坠下山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林里慌慌张张之间，王恩来到，问完情况，忙率众人爬下山崖寻找，定要活见人，死见尸！再说这二人坠入山崖，崖下有一潭深渊，马轿落水漂浮，因此活了命来，时懿从轿里接出香凝，解开绳索，那马趟水自去不题。这二人相互扶持，上了岸来，在一株柳树下坐定，那香凝不禁哭出声来：“不想爹爹养虎为患，今日害我如此地步！这可怎生是好？”说罢，泪如雨落。时懿为香凝抹去眼泪，将他昨晚做梦土地梦提的事说完，香凝才知这王恩果然狼子野心。时懿捡枯柴点火一堆取暖，二人正借火烤衣时，王恩率众追到。王恩掏出尖刀，发起狠说道：“今日我看你逃到哪儿去，明年今日便是你的祭辰！”香凝骂道：“你这家贼，受我爹恩惠不少，今天反做出这伤天害理的事来，你定不得好死！”王恩笑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小姐还是从了我，待我谋了员外，你就是员外夫人，一样荣华富贵耶！”说罢，众人哈哈大笑。时懿不知如何脱身，心想今日必死无疑之时，只见这深渊逐渐浑浊，开始哗哗翻浪，众人正疑惑之时，这深渊里钻出一条大蟒蛇来，只见这蟒蛇： 眼如鹅卵通红，口似簸箕大张；淅淅沥沥散腥气，呲呲溜溜吐长信。身粗大赛过吊桶，黑鳞硬胜过铠甲。自然凶猛无比深渊蟒，正是泰山涧内成精蛟！ 众人见这等怪物，一个个呆若木鸡，口不能张如一棵棵朽木；眼不能转似一尊尊泥胎。再说这王恩虽然恐惧，但一心要斩草除根，大叫一声：“呔！这众匹夫，十分獐智，快快动手，更待何时！？”说罢，众人如梦方醒，一个个壮着胆持刀砍杀而来。这大蟒蛇把尾一卷，飞也似冲上岸来，与众人厮杀。一时间，这涧里人声嘈杂，这一场厮杀实属罕见，只见： 成精巨蟒，负心歹人，两家相遇各争强。这一方受神之托将良人助，那一方为图钱财把坏事行；众武夫手提尖刀把蟒刺，这蟒蛇乌龙掠地剪尾来。为首的一刀砍中当头折了兵器，身旁的两刀连刺断了刀尖。这大蟒咆哮冲来把神威现，劈脸一尾当场把命丧。灵活的尚可躲开，木讷的当场毙命。一来一往实可叹，想来各自为方便。凡人到底不敌神，十六大汉只四存！ 却说这王恩十六人同蟒蛇打杀，被其杀死十二人，只留下王恩其四人纷纷逃命不题。再看这蟒蛇打斗多时，也精疲力竭，见那四人逃走也不追赶，一头钻进深渊里去不题。 再说这王恩四人逃出涧外，一个个躺在草中不得动弹，王恩依着一棵大树，心里七上八下—既不敢进涧追赶时懿，也不敢出涧复回，这才是进退两难也！正想时，混混沉沉，迷迷瞪瞪睡着也，这才是那：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头瞌睡多！ 且说这时懿与香凝借蟒蛇脱了身，在涧谷里烤干了衣物，又不得出涧去，恐那王恩几人还在谷外守候。便转头望深谷里摸索而去。不觉红轮西下，天色将晚。二人踉踉跄跄走至一山洞外，时懿心想：“土地曾说林间洞里有神助我脱难，想必就是此处了！”便让香凝坐在旁边一块石头之上，这时懿走到洞外跪倒在地，磕头说道：“神灵在上，我乃司员外家中马夫时懿，受城隍土地指点，来此求助神灵也！”说罢，洞里飞出一群蝙蝠，吓得个香凝战战兢兢。忽然洞里传出人言来：“时义士，久违了。吾在此等候多时耶！”时懿定眼看时：洞里走出一个半人半怪来，只见这怪狼头人身，腰系虎皮，手执一柄方天画戟，出洞接见时懿。这才是那山重水复疑无路，行到绝路又逢生！不知这怪物怎么搭救时懿，香凝，且看下回分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