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班师
四月十六，黄道大吉，朱元璋帅部班师应天。 慕容正是现在是白身，自然没有随着殿帅府的那些臣子迎接的资格，好在朱元璋回来的必经之路，离燕子楼不远。 最前面是骁勇的骑士，扛着十六面军旗，紧跟着便是朱元璋的中军大纛，朱元璋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神情自若，身后跟着的就是徐达等大将。除了徐达等几人神态还算安详之外，那些军中将领，一个个喜形于色。 慕容正知道，属于朱元璋的时代，从此刻开始真正来临。 几个满头白发，走路都在打晃的老人被人扶着站在了大陆中央。 前军队伍停下，立刻便有人将这情况报告了朱元璋。 朱元璋下了马，走到那几个老人跟前，施礼问道：“老人家，不知有何要事，请先站到路边去吧。” 为首的一个老人施礼，说道：“老朽等人特地在此地，恭候吴王殿下。” 朱元璋肃然：“不知老人家有何见教？” “老朽及格都是年过七十的人了，整个应天也找不出几个来。”老者说道：“能活到今日，全赖上苍赐福。” “老人家高寿。” “老夫活了七十余年，历经元朝数位皇帝，无一不是残暴不仁之徒，不是苛捐杂税，就是征赋徭役，老夫亲眼见过无数家破人亡的事情。” 跟前的那几位老人也是一阵唏嘘，跟着附和。 朱元璋也是一阵感慨：“元帝暴虐，苛待百姓，这才有了天下义军纷纷而起，朱元璋只是其中一个。” “殿下与其他那些草头王不同！”老者说道：“殿下善待百姓，爱民如子，老朽也是这几年在殿下的治下，才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听闻殿下在前线获胜，生擒敌酋，老朽几人喜不自胜，特地厚着脸皮在此恭贺殿下。” “老人家不敢当。” 慕容正叹了一口气，为什么历史上的这些个胜利者都喜欢拿老人来做文章呢？那是因为在古代老人稀缺呀！物以稀为贵，在这个平均年龄只有三十来岁的时代，七十多岁的老人那就代表着民心！ 得民心者得天下。 朱元璋扶起老人，这才朗声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朱元璋能有今日，并非个人所能，全赖父老乡亲支持，将士誓死效忠，不敢窃此德行！况且元璋也是出身百姓，老百姓的苦咱自己心里面清楚，只要有朱元璋活着的一天，咱就知道一天，咱就要去改变它！让所有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 “殿下万岁！” 不知道从哪儿喊了一声，然后那些后知后觉的群众这才跟着喊起来，一时之间，整个街道上都是山呼万岁的声音。 如果再换个时间，朱元璋只是作为一个臣子被别人呼喊万岁，那纯粹是找死，不过这个时候没人会在意。小明王？老百姓不知道在几年前就已经忘了还有这号人物了。 朱元璋扶起老人，喝了老人递上的酒，然后带着亲信部队，浩浩荡荡的向着殿帅府而去。 慕容正隔着人群，远远的就能看见那些自己认识的人。 常玉春一脸肃穆，并不因为自己立了战功而高兴，但是蓝玉却像吃了鸡屎一样开心。跟在后面的傅友德、冯胜、邓愈等人，虽然也有些开心，但没有像蓝玉那样表现出来。 等了许久，终于看到了南际云。从这家伙身上穿着的铠甲就知道，又升官了。 不错，一切都很好。 朱元璋到了殿帅府门前，那些守在电帅府的属官通通在门口迎接。 “起来吧。” “谢殿下。” 朱元璋只是看了一眼汪广洋，汪广洋便靠了过来。 “是你安排的？” “殿下问的是什么？” 朱元璋轻笑了一下，没再问。 废话，这样的事怎么能是被人安排的呢？肯定是那些乡亲父老自愿的。朱元璋不会问，因为他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扫了一眼那些属官，朱元璋皱了皱眉：“郭威呢？怎么不见他。” 估计是平时郭威够让朱元璋讨厌的了，因此朱元璋对他印象极为深刻，只是扫了一圈便发现不见踪影。 汪广洋面色尴尬：“殿下，定远侯受了些伤，这些日子还在府中修养。” 一般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元璋应该是不会再追问下去了。但今天朱元璋却偏偏来了兴趣。 “受伤？怎么受伤了？” “额……这个……” 朱元璋听出了些端倪，转头看向汪广洋：“是不是他又闯了些祸，让夫人责罚了。” “不是。”汪广洋只好说实话：“不久前定远侯和慕容正起了冲突，结果把自己给弄伤了。” 汪广洋也算是给郭威面子，没有大庭广众之下把他菊花残的事情说了出来。 朱元璋皱了皱眉：“慕容正不是被革职了吗？怎么还会去招惹国威？” “这件事并不是因为慕容正去招惹定远侯，而是因为慕容正买了几件铺子，那几间铺子恰巧之前是定远侯看上的。” “哼！前线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他倒在这里发财！”朱元璋冷哼了一声：“他受伤严重吗？不严重让他立刻来见我！” “估计来不了了。”汪广洋说道：“已经在床上趴了快半个月了。” 朱元璋愣了一下：“慕容正打的很严重？” “额……挺严重的。” 朱元璋有些狐疑：“慕容正这个人，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做事有些分寸，郭威只是因为这些事，还不至于让慕容正把他打断腿吧。” “不是打断腿……” 朱元璋问道：“那怎么了？腿还没断就让他过来。” 汪广洋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凑到朱元璋耳朵跟前，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嗯？”朱元璋的表情立刻十分精彩：“这么说，确实挺严重的！” “是，定远侯已经派手下送来话，说是有伤在身，不能迎接殿下，请殿下恕罪。” “让他歇着吧。”朱元璋转身往里走：“这一天天的，也不能安分点，天天惹是生非。” 汪广洋是个人精，立刻就听出朱院长说的不是郭威，而是慕容正。 看来，慕容正还会起用！ 进了大堂，朱元璋升帐，文武属臣分列左右。 徐达站了出来：“殿下，所有士兵都已按部就班的归营，如何调遣，请殿下吩咐。” “让各营提督将军将战死和伤残的名额报上来，殿帅府这边统计赏赐的钱粮布匹，毋错漏一人。” “是！” 朱元璋深吸一口气，说道：“其他的事先放一边，本王现在要处理另一件事。” 文武属臣心领神会，应声退开。 “带廖永忠上来！” “殿下谕令！带廖永忠！” 不多时，廖永忠被带了上来，一看到朱元璋坐在上面，廖永忠立刻跪下行礼。 “拜见……” “拜你奶奶个腿儿！”朱元璋爆了一句粗口，顺手将桌子上的镇纸砸向廖永忠，廖永忠不敢躲，硬生生的被砸了一下，然后趴的更低。 朱元璋快步走过来：“让你去接小明王，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死在那儿？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说着一脚将廖永忠踹了个跟头。 廖永忠又爬起来：“殿下恕罪，卑职也没想到船走在江上会遇上风浪……” 朱元璋撸起袖子就要上去揍廖永忠，徐达和汤和立刻过来拉住朱元璋。 “殿下息怒，息怒。” 朱元璋怒道：“你能干成什么事儿，本王怕你家断了香火，才把你留在应天，就让你去办这么个事，你还办砸了！你这是现本王于不仁不义之地呀！留着何用？” 廖永忠连忙趴下求饶：“殿下饶命啊……卑职也是死里逃生啊。” “来人！将廖永忠推出去……” 话还没说完，左右两边的文武属臣立刻跪倒一地。 “殿下，廖将军罪不至此啊！” “殿下，开恩呐。” “殿下，廖将军从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殿下，看在已经战死的廖将军份上，饶了廖将军吧。” 廖永中的哥哥是廖永安，早年间兄弟二人一同投奔朱元璋，不过后来廖永安被张士诚所俘，因拒不投降而绝食自杀。廖永恩作战勇猛，屡立大功，死后朱元璋曾悲痛欲绝。 朱元璋挣开徐达、汤和，使劲跺了跺脚：“你这混蛋，要不是看在你哥哥的份上，我今天非把你脑袋拧下来！” 廖永忠立刻谢恩。 文武属臣也退开而去。 朱元璋来回度步：“各位，先想个章程，小明王这边的葬礼如何安排。” 李善长站出来说道：“殿下，小明王乃是天下义军之首，卑职认为当以王侯之礼下葬！” 汪广洋站出来：“卑职复议。” 武将中也有不少人站出来。 眼下这个结果也没人会跟一个死人争什么。 朱元璋点了点头：“小明王下葬之事，李先生和王先生就多cao持一二。” “卑职遵命。” 朱元璋又看向廖永忠：“狗东西，今天暂且把你的狗命留下，以后再出什么纰漏，你自己掂量着点。” “卑职遵命，遵命！” “带下去！” “谢殿下开恩。” 廖永忠被带走后，朱元璋又坐会到桌上：“原本想着此次大胜而归，本王会上表明王，为各位将军请功立封，却不料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关于各位将军的功勋赏赐容后再议吧。” 众将心知肚明，小明王什么时候说话算回事？立刻应声：“是！” 徐达站出来说道：“殿下，小明王是天下以君之首，现如今小明王归西，天下义军中群龙无首，如何决断，还请殿下三思。” 朱元璋点了点头，问道：“小明王可有子嗣？” “小明王倒是有姬妾数人，但没有子嗣。” “那小明王可有兄弟在世。” “明王只有小明王一子。” 朱元璋叹了口气：“这事难办。” 李善长笑了出来：“殿下，卑职有一言，不知当讲可否。” “说。” “眼下天下义军群龙无首，遍观义军之内，为殿下人品最为贵重，况且殿下扫除陈友谅、张士诚等逆贼，功勋卓著，理应即明王位。” 朱元璋一听，立刻摇头：“此事不妥，不妥。” 文武属臣立刻都站了出来，拜服在地：“请殿下即明王位！” 朱元璋还是摇头：“天下义军之心，德才在本王之上者有，尔等不能以本文下属便如此，此事从后再议，当务之急还是先让明王安葬。” 众人一听，这才作罢。 从殿帅府出来，蓝玉还在嘟囔：“真够晦气的，早不死，晚不死，偏偏在这个时候死了，姐夫你立了那么大功劳……结果到手的鸭子飞了。” “闭嘴！”常遇春训斥道：“你懂个屁？殿下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你立了功会有你的嗓子，如果你在这里唧唧歪歪，我先打烂你的嘴！” 蓝玉不敢吭声，只好小声说道：“我闭嘴，我闭嘴。” 常遇春说道：“我告诉你现在最大的事情，不是你那点儿微末功劳，而是殿下！你我立了功都可以有所封赏，那殿下呢？” 蓝玉想了想：“今天咱们不是一起让殿下即明王位吗？我觉得这样的赏赐，对殿下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出息！”常遇春哼了一声：“一个明王的位置，远远不够。” “明王不就是最大的官了吗？” 常遇春不想再和蓝玉说话了，扭头便继续向外走去，没走几步，就看见徐达站在远处，正看着自己。 “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些事情。” 蓝玉看见了徐达，便自觉离开。 “大元帅！” “哎？伯仁兄怎么这么见外？现在都已经打完了仗了，别这么生分。” “天德兄有事吗？” “有！”徐达笑着说道：“论起咱们这些人里边，也就你和慕容正关系亲近一点，想着今天去吃顿好的，听说慕容正的燕子楼那儿不错，想把你拉上，说不定慕容正还能给咱打个折！” 常遇春一听便笑了。今天的事，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私下里肯定要互相联络通气，不过，去燕子楼倒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巧了，天德兄和我想一块儿了。”常遇春说道：“不久前还接到慕容兄弟的来信，说是专门给预留了一次火锅宴，酿好了美酒等咱回来，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那还说什么呢，走吧！”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