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封赏
无论是谁，吃到一个铁疙瘩，把牙硌得特别疼的时候，都会没了吃东西的兴致。 “这什么东西？” 几个士兵都吓傻了，朱元璋和他们一起吃东西，偏偏让朱元璋夹到这么一块铁疙瘩，还把牙给硌了……死定了。 “主公，小人不知啊。” 看着几个士兵不停的磕头，脑袋都快磕出血了，朱元璋终于挥挥手让他们停下来：“好了。” “谢主公恩！” 朱元璋这才认真的审视着筷子上的铁疙瘩，上面沾满了酱汁和rou汤，但明显的可以看到整齐的边缘。朱元璋把手伸向文越，文越立刻递过来一条手帕。朱元璋用手帕把那块铁疙瘩包起来，仔仔细细的擦拭了一下，打开手帕，眼睛立刻眯了起来。 那分明是一个三棱箭簇！ 箭簇被打磨得非常精细，但却比军中制式的破甲锥要大一些，尖端已经变形，很明显是刺入某个坚硬的事物时撞击所致。尾后的插口有拇指粗细，朱元璋能想象得到那支箭的形状。 “这个东西哪儿来的？” “这……小人也不知道……” 朱元璋的目光又落到那个箭簇上。 倒是刚刚那个倒酒的士兵忽然插了一句嘴：“莫不是陈友谅尸体身上的？” 朱元璋看向那个士兵：“说说。” “回主公，那只狗八成是吃到了这个箭簇，因此才不停的嚎叫。” 朱元璋也觉得这个士兵说的非常有道理，陈友谅不就是被射死吗？想到这儿，朱元璋站得起来，对几个士兵说了一声：“都起来吧，也不怪你们，是我自己不小心。今天这狗rou做的不错。” 文越将一块银锭扔到地上。 朱元璋转身和文越出了营帐。 “你觉得这个东西像什么？” 文越接过朱元璋手中的箭簇：“回主公，这应该是一个三棱箭簇，不过似乎略微大了一些！” “这个箭簇做成的剑箭有多长？” 文越把箭簇拿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至少接近四五尺？需要三石弓才能射出此箭，五十步以内贯穿铁甲。” 朱元璋拿过箭簇看了看，微微笑了出来：“陈桓生的好儿子啊！军中能开三石弓的人并不多。我记得，常将军能开。” “是，常大将军善射。” “他有没有去找慕容正？” “从营帐里面出来，便和蓝玉将军去找了。” 朱元璋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着。吃了狗rou那便不用再吃夫人给留下来的饭了，让文越去告诉马夫人一声，自己则又回到营帐中。自己还得尽快整理出这次战争里立下大功的将士，还得安排什么样的赏赐。 朱元璋摊开一张纸，在纸上写了几个名字：徐达、常遇春、蓝玉、郭威…… 写到郭威时朱元璋便有些牙疼，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啃到了那个箭簇把牙齿磕坏了，还是其他，反正就是牙疼，放下笔目光边不自觉的落到那个箭簇上，转头又看向了一边挂着的陈友谅的盔甲。 看看箭簇，再看看陈友谅的盔甲，朱元璋始终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起身来到陈友谅的盔甲旁边，那里放着一支箭——陈迅用这支箭射杀了陈友谅！拿起那支箭来仔细的端详着，长不过三尺余，箭头也是常见的双翼箭簇。 这种箭真的能射杀陈友谅？ 有箭头？那这枚三棱箭簇是哪儿来的？ 朱元璋突然产生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低下头又看到了陈友谅盔甲上一道白色的痕迹，那是自己用刀砍的。自己拼尽全力一刀砍下去，也只不过是一条白色的痕迹，陈迅年纪轻轻一箭射下去，能贯穿比盔甲还要厚的头盔？ 想到这儿，朱元璋伸手摘下陈友谅的头盔，翻到后面来，后脑位置有一个不规则的缺口。朱元璋把陈迅的那支箭递过去，箭头轻而易举的可以穿过且绰绰有余，再仔细看看，箭头光亮如新，没有一点损伤。 朱元璋的眼睛渐渐睁大，把陈迅的那只箭放到一边，拿起那个三棱箭簇，缓缓放上去，严丝合缝！ 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开始蔓延，朱元璋渐渐的咬紧牙齿，脸上的肌rou抽动着。 箭簇的锋利，还需要来源于箭杆的支撑和弓的力量。 —————————————— 上官云的伤势依旧不能长途跋涉，但慕容正又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里。常遇春没有向慕容正提起送别的话，而是这几天天天找慕容正饮酒作乐，说着这些年来的情形。当然更也少不了蓝玉的作陪，几人交谈甚欢，喝的非常尽兴，也玩的很尽兴。 转眼汤和已经准备完毕，十二万武装到牙齿的士兵浩浩荡荡陈列在江面，只要朱元璋一声令下，就会杀气腾腾的扑向湖北。 站在江边送别了汤和之后，众将便接到了朱元璋召集的军令，一时间也不敢多有迁延，便迅速聚拢在朱元璋的营帐前。 “今天把你们叫到这儿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朱元璋道：“就是和你们商量一下，各位兄弟的功劳称算。” 下面众将一听，纷纷面露喜色。 站在下面的徐达却微微皱了皱眉头，感到一丝不丝寻常。 “我这里列了一份名单，你们看看是否合理，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我们再讨论讨论” “遵命。” 朱元璋挥了挥手，站在一旁的毛骧走到跟前，展开一份书卷念道：“大元帅徐达，指挥作战，记功第一等！” “徐达我就不说了，你们说说合理不合理？” 下面众将一起说道：“大元帅指挥作战，能有此胜，大元帅功不可没。” 朱元璋点了点头，吩咐毛骧继续念下去。 “大将军汤和、常遇春所部作战奋勇当先，记功第二等，麾下众将，记功第三等！” 这时众将却开始互相窃窃私语。 “怎么了？你们认为不合理吗？” 有不少将领纷纷将目光望向朱文正，按理说朱文正参加此战，不仅坚守洪都，拖延了陈友谅大军的进行，为先前准备营造了极大的便利，更何况在作战中也是尤为突出，这第二等功劳，竟然没有大都督朱文正，这让许多人感到有些意外。 朱文正沉着脸，一句话没有说。 “你们不说话我就当你们是同意了，接着念。” 毛骧也有些迟疑，但还是接着念下来：“蓝玉作战有功、郭威率部擒杀陈友谅，皆立功第三等。” 这些将领似乎也听出了朱元璋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些排名都是他已经定好的，似乎不允许下面的将领再有异议，于是又一起说道。 “末将认为合理！” 朱元璋脸上渐渐露出微笑：“蓝玉先前死守洪都，牵制了陈友谅，而后有焚毁陈友谅粮仓，使其军心不稳，立功第三等，有些委屈他了。至于郭威……郭威呢？” “末将在！” 郭威从后面闪了出来，恭恭敬敬地向朱元璋行礼。 “你虽然打仗不在行，可是运气还是可以的。给你记第三等功可以吧？” 郭威满脸喜色，道：“末将能立此大功，乃是侥天之幸，岂敢异议。” “嗯。”朱元璋笑着点了点头：“还好还是懂得进退的，你立上这功劳，我也不敢把你塞到军中来当个将军，你带兵打仗纯属胡闹，说说吧，想要什么？” 众将听朱元璋这么说，在想到郭威这个人的作为，都笑了出来。 郭威喜形于色：“回主公的话，末将才疏学浅，难堪大任，只能给主公处理点儿粗浅事，实不敢奢求什么。”突然间郭威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说道：“倒是有一桩事，希望主公能成全末将。” 郭威说道：“回主公，末将对苏将军倾心不已，还望主公能做主，将苏将军许配给末将！” “谁？”朱元璋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是说红袖？” “正是。” “记得你是有一门亲事的，只是拖着没有成亲吧。” 郭威愣了一下，道：“末将实在不喜欢那人，望主公能做主……”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没等郭威说完，陈友谅便打断郭威的话：“这些事儿我回去跟夫人商量一下，让她替你说通一下，接着念。” 郭威有些愕然，不自觉的将目光看向朱文正。朱文正微微偏了偏脑袋，示意他退回去，郭威便向朱元璋行礼退回队伍中去。 这个不起眼的细节却落入朱元璋的眼中，不过他并没有表现什么，而是端起前面一杯茶喝了起来。 毛骧继续念道：“殿帅府大都督朱文正，死守洪都有功，参战有功，特记功第三等！” 这才听到朱文正，众将领才觉得没什么奇怪的地方，纷纷表示合理。 朱文正脸上的神情一直没变，看不出喜怒。 “文正做的很好。”朱元璋放下茶杯，笑着对朱文正说道：“这场仗你给大家做了个表率啊，哈哈。” 朱文正站出来谢恩，然后回去。 毛骧继续念道：“常大将军部下，前军将军慕容正，敌后作战有功，于湖面上救驾，率部伏击陈友谅，立功第三等。” 轰的一下，下面的众将一下开始了议论，这个慕容正是谁，并没有多少人认识，竟然可以立功到第三等，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可以立功到第三等。 就连常遇春也有些发懵。主公那天可不是跟咱这么说的。 “主公，末将有话要说。”一个将领站出来。 “说来听听？” “据末将所知，这个慕容正只是常大将军的一个故交，所立军功也未在军中通报，如何能做到第三等大功？” “对呀，就是就是……” 朱元璋扫过那些持有反对意见的将军，把每个人的名字都牢牢的记住。转头看向常遇春，道：“慕容正所立的功劳虽然是在战场之外，可每一桩功劳都不小，我跟你们说道说道。” 朱文正的脸色终于变了。他原本以为朱元璋绝对不会信任常遇春到这个地步。 “六月的时候，陈友谅兵发九江，进攻太平，可是打到一半却又后退百里按兵不动，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 慕容正做的事，其实在军中没有几个人知道。 “伯仁，你告诉他们。” 常遇春站出来说道：“慕容正诛杀南阳守备赵成贤，知府张德，陈友谅因此没敢前进。” “这……这算什么功劳？” “怎么不算？”蓝玉反唇相讥：“难道只有在战场上杀人才算是功劳吗？” 那员将领自知理亏，便看向朱元璋问道：“主公，即便是功劳，这也只是微末功勋，何以……” 朱元璋打断他的话：“七月的时候，蒙古人已经占据山东，为什么没有趁机挥兵南下？” 那员将领不太清楚，结结巴巴的说道：“听说是……察罕帖木儿死了？” “那你知道他是谁杀的吗？” “这……” “慕容正杀的！” 这一下不仅仅是那名将领目瞪口呆，就连大部分将领也都面露惊色。 “正是因为慕容正杀了察罕帖木儿，造成河南元军群龙无首，因此元廷才没有向我们出兵，我们能做好准备，跟陈友谅打这一仗，凭的也就是这么点时间，你们说这算不算大功一件？” 朱元璋站了起来，慢慢走到前面，站在了朱文正旁边，却没有对着朱文正，而是面向前面所有的将领。在朱元璋的目光下，那些将军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和他对视。 “慕容正还救过我的命！” 朱元璋忽然又说了一句。 那些将领有些错愕，互相望了望，最终将目光又汇集在朱元璋身上。 “在湖上的时候，就是慕容正救了我，不然我早就死在那艘船上了。还有……”朱元璋欲言又止，目光飞快地瞟了一眼朱文正，却没有继续说下去：“你们说这些功劳够不够？” “可是主公，慕容正出身江湖，我们该如何封赏他呢？况且这些江湖人士野性难驯，未必肯归服于我们。” 朱元璋想了想，说道：“擢升慕容正为殿帅府兵马司指挥使同知，授武德将军！暂时归在常遇春帐下听令！” 嗡的一下，众将又不安生了！ 殿帅府大都督是朱文正，下面只有三个指挥使，徐达、汤和还有就是常遇春，慕容正蒙声不响的就窜到了三人下面，和蓝玉、费聚一干人等平起平坐了，这怎么让人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