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红袖
泾江口大营 马夫人接过毛骧手中递过来的金牌，仔细查看了一番，确认是朱元璋的调兵兵符。 “重八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慕容正愣了一下，这才想到朱元璋原名朱重八，估计现在整个泾江口大营里面敢这么称呼朱元璋的也就眼前的这位马夫人了。于是便回答道：“在下并没见到吴国公，只是听从常大将军将令。所示内容便是刚刚说的一切，至于如何调集老营中的兵马，还需要夫人下令！”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慕容正也想不到，光凭朱元璋的令牌，老营的兵马也无法调集，必须有马夫人的手令，加上朱元璋的令牌才能指挥。根据历史记载，马皇后对朱元璋的意义非常深重，看来并非空xue来风。 可是，慕容正是一个外人。 马夫人拿着令牌，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儿。对跟前的一个侍女说道：“去把苏将军叫来！” “是！” “慕容将军，不知道重八在湖面上作战，战况如何？” 慕容正心里其实十分排斥将军这个称呼，毕竟自己从开始到现在并没有完全加入到朱元璋的阵营中来。现在莫名其妙的成了一个将军，还要莫名其妙去打一场莫名其妙的仗……反正心里边觉得挺莫名其妙的。 “吴国公用兵如神，手下众将士尽心用命，我们在回来的时候，吴国公已经想到了破敌之策，昨夜湖上火光冲天，正是吴国公发起的进攻！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捷报传来。” 马夫人似乎松了一口气：“老天保佑，让这场战争尽快结束吧。这世道够乱的了，死的人也够多了……这位是？” 慕容正奇怪的回过头，发现上官云竟走到一边欣赏着一旁的花草。 “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和在下一起而来。” 上官云听到有人提到自己，便自顾自的走到慕容正身边：“这位夫人，你也喜欢养这种墨兰花啊？” 马夫人尴尬地笑了笑：“让小兄弟见笑了，妇道人家在闲暇之余做些琐事罢了。” “不知道人家喜欢花花草草是好事。”上官云一转头：“只是夫人难道不知，此花对人有害？” 马夫人脸色微微一变，却又立刻换上笑脸：“这位小兄弟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只是一盆花而已，哪会有什么害处？” 上官云耸了耸肩膀，便没再说话。 这是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声，一个身形玲珑高挑，穿着银亮护甲的女将军走了进来，向马夫人行礼。 “见过夫人！”声音很清亮，也很柔和。 “苏将军，立刻集结老营三部人马，由这位慕容将军指挥。有紧急要务！” 那位苏将军扭头看了一眼慕容正莫容正，这才发现那个女将军脸上戴着网状面甲，只露着一双眼睛。 从那双如同一泓清水的眼睛中，慕容正看到了一丝不可思议。这个女将军对自己一个外人统领老营三部人马感到非常不可思议，毕竟这支人马是朱元璋手中的亲卫军，非亲信人员不可交与。 苏将军有回头看向马夫人：“夫人，老营兵马向来时从不外用，只负责拱卫府中家眷，不知这一次是何要务？” 马夫人说道：“这是公爷和我一同做的决定，至于去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情，这位慕容将军会全权指挥你们！” 苏将军沉默片刻：“末将明白了，这就去集结兵马。夫人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 慕容正听得出来，这位苏将军是在提醒马夫人什么。果然马夫人脸上有了一丝明悟的表情：“慕容将军此次出战，苏将军做你的副手。她虽是女子，但骁勇善战，绝不会拖累你们。” “一切听凭夫人安排！” 这个苏将军明显不相信他们，所以提示马夫人一定要监视好他们的一举一动，而马夫人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眼前的苏将军。看来这个苏将军和马夫人关系不一般呢。 马夫人转头看向苏将军：“苏将军……” 苏将军抬起头看着马夫人。 马夫人顿了顿，语气之中多了些温柔：“小心一些。” 苏将军拱手道：“末将明白。” 说完转身便走了出去。 这次就连上官云也看出来了，马夫人和这个苏将军之间的关系很不一般。不过上官云毕竟也是聪明，人家在你身边光明正大的监视你，摆明了就是不相信你，这样带兵出去打仗，慕容正能顺心才怪。 “那个……马夫人……”上官云举了举手：“之前我在湖中受了点伤，这次就不想出去了，麻烦您帮我安排个地方，我歇两天，等我这兄弟回来，您看行不行？” 马夫人脸上表情有些错愕，不过很快便明白了上官云这话的意思：“自然可以。” 慕容正也明白，不过并没有反对，上官云的做法就是让马夫人放心。况且上官云身上确实受伤未愈，静养一段时间也是不错的。 待慕容正和上官云出去之后，马夫人很快便叫来了一个人——毛骧！ “夫人！” “前军有什么消息传来吗？” 毛骧迟疑了片刻：“确实有些消息传来，不过请夫人放心，主公并无大碍。此时在湖上战况扭转，我们已经反受守为攻，占据有利条件了。” “说吧，什么消息？” “前几日在湖上交战，主公遇刺！” 马夫人手一抖，手中茶杯差点摔在地上，不过很快稳定下来：“刚刚你说重八没什么事吧？” “是的，当时情况万分紧急，不过幸亏主公吉人天相被人救了下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因为行刺主公的是张定边。” 马夫人豁的一下站了起来：“重八到底有没有事？” “主公无恙，只是扭伤了脚。” 马夫人松了一口气道：“张定边武功高强，军中无人是他对手，护卫们伤亡如何？” “死了三位将军和十几个士兵，关键时刻，常大将军和两个手下救了主公……好像就是刚刚的那两个少年。” “嗯？”马夫人非常惊异：“这二人救了重八？” “是的。” “真是虚怀若谷，如此功劳他们也不说一声，难怪重八和常大将军会让他们来……其中那个白衣服的少年你好生安顿一下，他受了伤，务必治好。” “末将知道了。” 马夫人挥了挥手让毛骧退下，可就在毛骧刚要走出门的时候却又叫住了他。 “夫人有何吩咐？” “你去查一下那盆墨兰花是谁放在那里的？刚刚那个白衣服的少年跟我说，墨兰花对人有害。” 毛骧悚然一惊：“属下这就去查！” —————————————— 沉闷的鼓声在泾江口响起。 两通鼓过后，军营的校场上已经整整齐齐的站着一大片士兵。只待三通鼓过后，便下达命令。 三通鼓后不到者，斩！ 这是铁律。 站在队伍中的郭威顶盔贯甲，身后的几个跟班也是有模有样的穿着铠甲。 “郭兄，你说是不是有什么情况啊，这才擂鼓聚将，可这大营中还有哪些将军啊，只剩下我们这些人了，你们还来干啥呀？”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不过你看周围那些来的都可是老营中的士兵，这些人都出动了，说明肯定有大动作，这个时候不过来，让长辈知道了会被骂死的。” “有谁能调动老营的兵马？” “肯定是主公下的命令，不过谁来指挥呢？” “那还用说，在泾江口大营里军衔最高的当属郭将军，一定让郭将军指挥，况且郭将军可是主公小舅子！” 郭威脸上一脸得意之色，嘴里却谦虚的说道：“唉？本将军年纪尚小，资历尚浅，哪能轮得到本将军呢？” “郭将军还谦虚什么？肯定是你。” 郭威得意的笑了出来。 “看，是苏将军。” 郭威连忙转过头看向点将台，只见一身白袍银甲的苏将军站在台上，巡视着台下的将士们。顿时郭威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来，不过很快，各位脸色慢慢变得冰冷，铁青双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因为慕容正也站在了台上，就站在苏将军旁边。自己可没有这种福气。 第三通鼓开始响起，远处一支人马朝这边飞奔而来。 “娘的，疯狗来了！” 郭威吐了口唾沫，盯着过来的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将军，身材高大，面容刚毅，胯下一匹青色骏马矫健有力，一身银亮的锁子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苏将军目光扫过校场中的众将士，然后冷声对慕容正说道：“慕容将军，左边的是城防营的郭将军以及手下部将，士卒一千二百人。中间的便是老营三部的将士，都尉苏竟、陈武、孙啸秋，士卒三千六百人，最后赶来的是后军将军徐孝玉，部卒八百人，有何训示，请慕容将军示下！” 慕容正摸了摸鼻子：“在下并不擅长此道，还是有劳苏将军了。” 苏将军转过身没有再搭理慕容正。 慕容正站在这个苏将军后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个苏将军。虽说男子穿上铠甲之后显得英武不凡，可这女子穿上铠甲之后，哎呀，不得了，这个苏将军身材很有料啊……我这是怎么回事，跟着上官云久了，怎么心思也变得猥琐起来……苏将军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第三通鼓响过，校场上一片安静。 苏将军高声说道：“奉主公令，命前军将军慕容正为都指挥使，凡泾江口大营中集结军队皆归其调遣，不得有违！” “凭什么？”这一声嚎叫自然是郭威发出来：“老营三部的人马乃是主公亲兵，他一个外人凭什么指挥我们？” 苏将军并不答话，而是转头看向慕容正，那对很好看的眼睛中带着三分信戏谑，七分鄙视。 哎呀，你这小妞竟然敢鄙视我。 苏将军并不会帮自己说话，对于他这种没有来历的外人本该如此。 慕容正无可奈何地走上前来，看着校场上数千战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朗声说道：“各位兄弟，不管你们以前见没见过我都不重要。你们只要知道既然吴国公任命我为都指挥使，那么你们就应该听从我的命令，我当然知道老营三部的士兵是吴国公亲兵，吴国公能把你们交到我手中，难道你们还不足以信任我吗？” 台下的情况慕容正一一尽收眼底。城防营的士兵有些sao动，后来的后军部队也有些窃窃私语，领军的徐孝玉将军则目光炯炯的看着慕容正。 只有老营三部的兵马，岿然不动。 此乃精兵！ “现在，我只能告诉你，我们要出去进行一次伏击，至于在哪儿伏击？伏击谁，你们没有权利知道，至于命令我只说三条！” 随着慕容正说话，校场中的士兵渐渐安静下来。 徐孝玉看着慕容正，嘴角扯出一丝微笑：“这个人，有意思！” “一！” 莫容正说了个数字，中气十足，铿锵有力，让跟前的苏将军也有些意外。 “凡不尊将令，迁延不进者，斩！” “二！凡违抗军令，肆意妄为者，斩！三！凡畏敌怯战者，斩！” 校场中一片静悄悄。就连徐孝玉脸上也有几分震惊。 苏将军更是惊愕，凡是大军出行，条例清晰。大大小小的条例都有几十条，而慕容正只是简简单单三条，而每一条都杀气腾腾。就这三条军令将军中每一个人的生死掌握在他的手中，这个看上去文质彬彬的男子竟也有这般血性手段！ “苏将军！” 苏将军微微愣了愣神，拱手道：“末将在！” “让每个人都去准备三天的口粮，一个时辰后出发！” 苏将军想了想，说道：“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黑了，要连夜行军吗？” “我们不是要连夜行军，而是要在三天之内赶到九江！” 苏将军瞪大了眼睛——九江离这里有将近一千里地：“这……” 慕容正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我们的袍泽还在那里等着我们去救，我们，是唯一的援兵！” 苏将军渐渐平静下来，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的向慕容正行礼。慕容正这才发现这个女将军个头挺高，她的额头几乎到了自己的鼻子附近。就在她靠近自己的那么一瞬间，一股淡淡的清香不禁让自己心生悸动。 “末将苏红袖，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