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凡人大圣寻死？

    大圣看罢家书，揉揉鼻尖若有所思说道：

    “他是在一座大山里面写的这封信。估计大山的景色极美，令他眷恋。”

    “眷恋？！我的老师哥，你没看出他是寻死的么？”八戒睁大眼睛叫道，“这就是一份遗书！他最后说自己爱这个爱那个的，是在以死明志啊！”

    “啊……有可能！”

    大圣并不是没有想到这层。他告诉八戒，说自己想到了极乐谷，想到了丘满余，他曾对八戒说过丘满余其人其事。

    “刚刚读这封信的时候，有一刻，我想到是丘满余写了这封信。”

    他说明知自己是胡乱猜测。单说长相，丘满余就不可能是凡人大圣。

    八戒常常夸赞丘满余：

    “姓丘的真不愧是一个好人！换了是我，自己的性命都不在乎了，哪里还会去管人家的死活！他却还出手救了师兄你一命，难得呀！要是那天师兄和青木樵夫做伴去了，我便是到现在也无人理睬，还是孤身一人，还得在外面扫大街，那苦日子就是没完没了的了。”

    对缪青青，凡人大圣的旧事不能提，丘满余的事倒不用避忌，缪青青问什么大圣便回答什么。

    这次八戒赞罢，缪姝鸿于厅中款款踱步。她看了看大圣，大圣的神情颇为失落，乃道：

    “你欠了丘满余的人情，想过偿还于他么？”

    八戒鄙夷道：

    “偿还也要有机会才可以！你以为我们大圣公子是薄情的人？！你在这里吃，在这里住，这么说太没有礼数了！”

    大圣闭上眼睛说道：

    “其实那天看出他忧伤低落后，我便劝过他。只是他不承认，还说自得其乐，心里安然得很。这样的事情，我能硬要人家承认自己就是想死么？”

    缪姝鸿愕然道：

    “你倒有自己的道理。这些天我看你也不像是无心的人，实在不知当时你能把事情看得这样轻率。”

    在师兄弟两个听来，缪姝鸿言外之意是认定了丘满余一心想死。他们哪里知道，其实缪姝鸿是想到了三百年前向大圣求救的一刻，正责怪于他。

    一时泛起的旧事令缪姝鸿伤心，她板着脸，移步上楼。

    八戒眨眨眼，对大圣低声道：

    “都说女人善变。你看她现在耿直的模样，可曾想得前两天她刚来时那泼辣跋扈的样子？想不到嘛！那时我就以为她爹当官当得大到了极点，镇住你爹和你娘了呢。我还觉得，说不定她是当今皇上的宝贝女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沱公主！”

    大圣睁开眼，冲着“缪青青”的背影叫起来：

    “姑奶奶！你说谁轻率呢？姓邱的要是死了我到极乐谷里给他收尸行不行啊？到时你跟我去，大家一起沉重一次？！你不要让我心里有这么大的负担，可以不可以？”

    “砰——”

    楼上响起摔门的声音。

    八戒又低声道：

    “师兄，她这个人前面没胸后面没屁股，脸上涂的脂粉厚得像蛋壳……”

    大圣不耐烦地打断道：

    “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对人家说三道四？！你要找打是不是？两天没见你干什么活计了，今天你还不打算干是不是？除了买菜做饭你能不能再勤快些？”

    八戒心慌起来，不过皮烂嘴不烂：

    “顺着你的心思说话，也能惹恼了你？！真怪！”

    即便此大圣非彼大圣，寄住在孙宅，缪姝鸿还是心里有数，知道自己不能持久率性。

    她在外间裁制新衣，新衣洁白粉嫩，间以天青色，取了回到家便穿在身上，下楼亮相，问师兄弟二人：

    “怎么样？我这身新衣不错吧？”

    八戒被大圣盯着干活，一面抹擦窗棂，一面眼里放出光来赞道：

    “犹如莲花，你这是清水出芙蓉啊！美！我喜欢。”

    缪姝鸿又问大圣：

    “那你说呢？”

    大圣多瞅了两眼，淡然道：

    “天然去雕饰才是真好看！每天往脸上抹那么多脂粉，衣衫再好看，人家赞的都只是那层粉皮。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真是煞风景，缪姝鸿有些扫兴，白了大圣一眼：

    “与你关系更不大！我是女子，自己喜欢就可以啦！”

    八戒油嘴滑舌：

    “对对！姑娘家喜欢啥就是啥。我哥他就是一根木头，不懂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缪姝鸿轻撩鬓发，余光中看见大圣有些呆怔，揣测他心里还在想着丘满余，便道：

    “早上我们的叙聊，我已经不怪你，你也不要怪我了！我看得到你对丘满余的情意，说你轻率，是我言重！”

    嘴上是这么说，伤心往事在心头，缪姝鸿没打算轻易放过大圣，但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大家能够相处得轻松一点。为了达到目的，自己要能伸能屈，控制局面。

    大圣默默地道：

    “得他相救，我才活下来。不能报答他，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大圣抬起头，莞尔一笑，叫八戒不要做晚饭：

    “我们的青青jiejie今天心情好，我请大家上馆子，吃香喝辣，提神醒脑！”

    缪姝鸿暗笑，道：

    “好说，本小姐勉为其难，陪你们到外面吃一顿！”

    八戒心头大乐，舒服得伸了一伸懒腰。亏得青青姑娘，要不然连带做晚饭，这一整天可就没得喘口气了。

    大圣喝得烂醉如泥。

    醒来时日上三竿，原来已过一宿。大圣深觉寡然无味，径直出了宅门，走向望里十路深处，登临附近小山。此山上草色青青，曲径回环，遍布精心修造的园景。一条碎红小路通往山坳幽深之处。初时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斑驳而跳脱。行到深处僻静无人，遂懒洋洋躺在柔软的草坪上，望着阳光下又红又黄又绿又青的五彩叶子，想起远方来的家书上写下的一段：

    “我躺在地上，眼前是硕大叶子的底，底一片连着一片，透而且嫩，满是盎然绿意，其间微微洒下几缕和煦的光芒。那时我就想，这是一处多么美好的所在，长眠于此夫复何求？”

    丘满余若是还没死，活到现在，只要去意不改，是不是也会睡在这样一副光景下面？嗯那，这样躺着看景致倒是真不错，别有一番韵味。脑子里忽然莫名浮现出一人相貌，分不清是凡人大圣还是自己。自己身上为何会有凡人大圣的照身贴不得而知，但凡人大圣应该十之八九到过极乐谷。极乐谷人称短见天堂，莫非凡人大圣如同八戒所说，真的是寻短见，而且是去了极乐谷寻短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