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朱满才和杜翡梅是一对

    大圣卖艺像透墙的风刮过望里拾路，成了家家户户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不信，有人嗤之以鼻。那些不信的在巷道见到大圣回府的车驾，上面果然露出亮闪闪的兵器，不由摇头叹息，斥之斯文败类！引得在外玩耍的孩童一路追着车驾嘲讽。风言风语传来，师兄弟表面上不为所动，心里已惴惴不安。那凡人大圣或许文质彬彬，即便读不成书也是个有着书生意气的公子，绝非抛头露面舞刀弄枪之辈。这几天早出晚归街头卖艺的举动叫人看了糊涂，街坊四邻或许感觉出不是同一个人了。

    天蒙蒙亮，有人轻敲大门。大圣迷迷糊糊去把大门打开，来者竟是好心人左叔父。大圣慌忙将他请进宅院。

    左叔父不欲久留，在照壁前止步，发话道：

    “听说你一连几日都外出卖艺，是有要用钱的地方了么？”

    “呃……”

    大圣吱唔片刻，承认自己看上一件古董，打算凑钱买下。

    “古董？！那花费一定不少吧？五千两银子？！”左叔父看着大圣的眼睛。

    “呵呵！原来左叔父知道的。”大圣讪笑着答道。

    左叔父沉吟片刻，说到大圣身上穿的衣裳：

    “三年前，你便在裁制这身衣裳，现在才见到你穿在身上。虽然经久，不过还好。看着醒目来神，气度雍容。孙谨黎和笺棠的儿子，质性本该如此！”

    “谢谢左叔父赞誉！”

    “但在左叔父看来，孙笺二位大人并不乐于见到自己的儿子街头卖艺的样子。孙笺二位大人本非流俗之辈，不会沉迷物欲，更至躬耕奴役。看你家家风，拂逆没有道理啊！”

    大圣龃龉，一时不知应对。左叔父笑笑，推说晨起路过孙宅，想起一些事了欲与大圣分享，故而不请自来。所言纯属有感而发，说罢乃去。

    大圣嘴里说着教训得是，恭送出门。

    想不到在相熟之人的眼中，凡人大圣留给的印象如此温文尔雅，致使今日自己想要率性做事，几乎就是另一个人了。大家看到的是这个人改头换面，离经叛道，简直冒天下之大不讳。现在，自己是否还要兴之所至性随本真？若非如此，又哪里有钱去买下朱家的宝贝！寻找师父找着找着变成这个样子，真像与子宗元最初见面时他说的一样，所为何来么？！不由得又潸然落泪。

    大圣伤及筋骨，在家疗养，日子平淡。无聊的时候回想投入辈袋落到大沱地面以来的多般境遇，脑子里浮现出曾在梦境中见到过的魂灵的音容。

    “真是神秘的怪人！或许也是因为他，自己才一梦来到淮泷城。”

    他忽然受惊似的，前后左右审看四周。如果梦全然真实，怪人在梦里不打诳语，那么他就在自己身边。当然大圣看不到魂灵。他知道自己看不到，自己纯属无边遐想。

    不如一缕风的魂灵何尝不是一再回忆被大圣看见的情形。为什么大圣能够看见自己？这看见为什么嘎然而止？是因为天音对自己的摆布快到头了？！魂灵忽然觉得自己想得很美好。

    思之无果，抑郁在心上堆积，大圣幽叹一声蒙头大睡。在他睡得深沉的时候，魂灵被摆布到了朱家，与朱满才如影随形。

    其时朱满才被老父叫去买文房四宝。朱父此举意在撰写买卖宝贝的契约，对突发奇想的那句话沾沾自喜，一再说到必须要一字不漏的写到契约上。朱满才满肚子窝火，说自己要吐，最后拗不过，怀着怨气来到了市集。

    被老父说成找不到婆娘的朱满才，实情并不为老父所知，他与一名女子交好已有一段时日。

    采办了笔墨纸砚，朱满才在一家裁缝店外停住脚步，对着店里探头探脑张望。没想到正在店里忙活的掌柜夫妇一眼看到了他。他只得鼓起勇气上前打招呼。

    “杜掌柜，云姨，忙啊！”

    “诶！”

    杜掌柜憨憨地笑，自顾忙活。云姨端了一碗水，边喝边搭话，看到他手里拿着纸砚，问买来做甚。

    “顺路帮别家买的！”

    “你到这也是顺路吧？没想顺路问点什么么？”

    “呃……我想看看梅妹回来了没有。”朱满才讪讪地道。

    杜裁缝头也不抬：

    “还没呢！不过收到书信，应该快了吧！”

    过了三天，杜翡梅和戏班风尘仆仆地回到淮泷城。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趁着傍晚凉爽，杜翡梅与朱满才在河溪边久别重逢。正说着情话，杜翡梅忽然笑得花枝乱颤，问朱满才道：

    “你爹爹的两颗木头丸子忽悠到银子了么？”

    朱满才完全没有脾气，陪着笑说道：

    “姑奶奶你使劲笑话我好了！我爹想钱想疯了，不听劝，自以为是，街坊四邻没有不笑话他的。将来他要是因此得了痴呆，我还不知道怎样给他尽孝道了，兴许要指望老婆大人。你要是真的打算进我家的门，那得提前掂量掂量。”

    “什么意思？！嫁给你我要白天伺候老爷子晚上伺候你？十二时辰轮轴转？我的姐妹一个又一个嫁得风风光光，而我只能暗无天日这么悲催？！”

    朱满才慌忙告饶：

    “姑奶奶别急啊！我瞎说罢了，你不要瞎想。我自己掌嘴……要不你掌我的嘴。只要你解气，怎么样都好！”

    “我们先去拜拜城隍爷吧！谢谢他保佑戏班一路平安。”

    这次进京，整个戏班去而复返，除却回程遭遇一次鬼祟离奇的波折，总算有惊无险。

    魂灵被摆布，一路跟随。朱满才和翡梅卿卿我我，你侬我侬。魂灵任凭身形不由自主地飘忽，其间远眺巍峨的城隍庙，回想曾经的旧事。

    城隍庙皆有鬼步之墙，而在魂灵自己经历的故事里，阴阳互通之路除了鬼步之墙，还有数量不知几何的阴阳口。许多年以前，在一个看起来并不算深遂的洞xue，魂灵如同倒挂在洞xue顶上的蝙蝠，静静地等待天音将要他观听的情形。这其实是一个阴阳口，外面大里面小，最里面天生层石垒叠，层石之间留下许多三尺长一尺宽的缝隙。其时阴阳口往外吹着风，一股黑雾冒了出来。黑雾落地成形，变成身着布衣的妇人，其面如金，眼神空洞。洞中还有早就在此栖身的两个人，一个是入定了的枯槁老者，另一个是年轻的村姑。黑雾来得莫名其妙，村姑心生恐惧躲到洞外。金面妇人空洞的眼神能够观瞻，猝不及防看到枯槁老者，金箔色的脸面瞬间变得铁青。魂灵估计妇人马上就要发作。这个时候洞外却有人踏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