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传承几代人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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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父清清嗓子,娓娓说起宝贝的故事。 朱家祖上有个叫做朱峭文的,从小偏爱曲艺杂耍,跟过几个师父学艺。后来凡是上台,不管演的什么都是有模有样。虽不是大红大紫,但也从此衣食无忧。朱家靠他传下来的绝技立足于世,直到朱满才父亲这一代。朱满才祖父行走江湖卖艺,人称朱十张,寓意十张嘴巴。外号来得不简单,不但指其能说会道,还直指其口技上的一手绝活。不管哪种飞禽哪种走兽,朱十张都能把声音学得惟妙惟肖。他同时模仿几种声音的时候,听起来就跟进入了山林里面一样。游人踏在枯叶上的声音,身子擦着树叶藤蔓的声音,叶子上积水滑落的声音都能演绎出来,听者真假莫辨。 朱十张的把戏叫绝,归根结底,是从老祖宗朱峭文那里开始,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所以朱峭文才是给朱家织就福荫的人。 练功不易,未出师前朱峭文夏练三伏冬练三九,起早贪黑,无论是晴是雨,常常守在大山深处揣摩体会。一时不能过关的时候,朱峭文祈望得到高人指点。然而除了那几个平常的师父,他没有更好的境遇。 一次,因为一个师父过世,朱峭文在山中搭了一间木棚,住在木棚给师父守孝七七四十九天。他守孝不忘练功。那些天正逢雨季,他无惧风雨,日练夜练,忽然有一天天上下的不止是雨了,还下了豆大的冰雹。人年轻不怕雨淋,可冰雹不同,砸在身上会要命,得躲到木棚里去。跑向木棚的时候老天接连打了几道闪电,震耳欲聋,转眼山洪暴发,师父的坟墓被泥流深埋。风停雨住,起初朱峭文打算挖出师父遗体重新埋葬,无奈挖来挖去找不到棺木。山洪暴发是水淹扬美城的序幕,几座山体崩塌,那里地面的形状完全改变了模样。朱峭文在本是师父坟茔的位置上找到了两颗串在一起黑色珠子。两颗珠子闪耀着奇光,朱峭文当它是稀罕的物件。 这天是守孝的最后一天,朱峭文善始善终,怀揣着两颗珠子又在山林里睡了一个晚上,并且做了一个离奇的梦。梦里有个白衣老道告诉朱峭文,两颗珠子不是庸物,既然落到了你朱峭文的手中,你就应当好好爱护,妥善收藏。将来倘若朱家人有了灾厄,珠子便会显出神通相助。珠子福荫不可限量!朱峭文原本不把梦当成一回事,只因珠子一直发出奇怪的光芒,才将它一直留在身边。脱孝之后,朱峭文开始打着自己名号走街窜巷卖艺糊口,一举成名,虽没有大富大贵但从此茶饭无忧。 “如果故事只是这样,也太平淡无奇。但事实上,故事刚刚开始。”朱父说着祖传家珍,咕嘟咕嘟喝下一盏茶。 人人都会做梦,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关于白衣老道的梦确实奇怪之至。自从朱峭文开始,朱家后人不以长子嫡孙为尊,而以保管这一串珠子的为正宗嫡系。至于由谁继承和保管这一串珠子,全部不争不抢,天命说了算。所谓天命,就是看谁会做到与先人朱峭文一模一样的梦。 大圣忍不住,问道: “朱峭文做过的梦?白衣老道说话的梦?!” “对!就是先人朱峭文在大山深处为师父守孝时做的那个梦。后人谁要是做了这个梦,就说出来,这串珠子就归他收藏。问题是,这个梦不是想梦就能梦到。没有缘分的后人绞尽脑汁,也做不出来这个梦。谁也不知道这个梦会在什么时候由哪个人梦到。单传的时候有过例外,梦自然是唯一的儿子做了,即使是这样,何时会做这个梦,唯一的儿子也是听天由命。这个梦总是在某次睡觉时不知不觉的梦到。不管是谁,一辈子也只有一次机会能够梦到这个梦。这个梦是个不详之兆。只要后人做了这个梦,上一代收藏珠子的人便会逝去,在沉睡中不知不觉逝去。说着是善终,其实谁都怕做到这个梦。这等于是说人还活着,甚至于有的还正当盛年,家里就要为他准备后事。” 大圣八戒怔然,此说匪夷所思,做个梦犹如生拖硬拽。 “呃,老爷子也做过一次这样的梦?”大圣问道。 朱父点点头,道: “这是困扰我家的一个魔咒。我做了这个梦之后,过了两个多月,正当年的老父朱十张就死了。那时我还不到十岁,还没听说过这个梦,也不是第一次做梦,更不是每次做了梦都会说,但是做了这个梦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一样,我就是要找到大人一吐为快。现在,我也已是古稀之年,哪天要是朱满才也说自己做了这个梦的话,距离我去见先人的时候也就不久了。” 老爷子淡然笑着,并不害怕。 在经历颇丰的魂灵看来,一个人看淡了生死,知道自己在天地间只是渺小的存在,这样的人其实是对生命充满敬畏的。同样,他也必然能够坦然接受人生最后一刻的来临。如果临死前,生活还能让他无所牵挂,那么这个人的心情又多了一分舒畅。
停顿片刻,朱父又道: “只因我的父亲走得早,朱家从我这一代开始就没能将祖传的技艺传承下来。没有这块的营生,日子渐渐的变得拮据。也怪我,除了出卖力气,没有别的本事,没有什么钱财留给儿子辈了。小儿以后如何过日子?不可能就守着一座破落失修的院落吧!所以,干脆把这个宝贝卖了。有了钱,修缮这里也行,买一座全新的宅院也行,如此,他成家的事也会有了着落。几十年了,没见着黑珍珠庇护过我们父子两个什么。也许它在我们朱家的大限到了,再也没有什么神威了。卖掉它,给它另找一户人家,说不定还能物尽其用。” 朱父脸上露出憨憨的笑容。 八戒笑道: “原来老爷子嫌它没有带来运气,要把它往外扔,还想大赚一笔。老爷子想得可真是妙啊!” 朱父像被冒犯,突然愠怒道: “你这后生说的什么话?!我老汉卖宝贝没有坏心眼,是什么事就怎么说,保证没有一句假话。要说证据,什么证据都没有。东西实打实,就摆在面前,你们好好看看!宝贝这东西,自己觉得值了就是真的。觉得不值,你愿意说是假的我也不勉强!爱买不买全凭自己决断!” 大圣连忙说道: “老爷子不要着急。你这张锦绸是真的,珠子也是真的。我也不说大话,不给够五千两银子,哪怕差了一文钱,我都不会拿走这两件宝贝!” 老爷子脸色缓和些许,点了点头。 大圣乃问起朱家迁来淮泷城的经过。朱父将他视作识货之人,和其他人相比,多有亲近之意,遂打开话匣子,无所不谈。大圣越听越有滋味。只因早一些的时候,他激灵灵地记起朱父提到的先祖朱峭文其人。当初于扬美城修人心养人性,赶上丰雪节节庆出游,路遇一个叫做朱峭文的顽童,当众要拜说书人刘擘英为师。一起看热闹的人告知大圣,此子喜爱吹拉弹唱演一类的把戏,为此时常缀学,到处拜师求艺,没少被家长教训。 如果朱峭文就是眼前这位朱老爷子的祖上,同是一城乡邻,子家的东西落到朱家就不是不可能,绸布很可能实实在在是子家之物,是经历久远期无佗,真真正正如假包换的老古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