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春心荡漾

    当一个俊美男子沉静下来，并被人看出他有心伤，那他便注定有着迷人的魅力，何况偶尔说起话来还和颜悦色：

    “吃点什么吧？”

    兰兰女使陪伴了自己一整天，路上又是风又是雨，还要追忆本来不愿记起的陈年诡事，估计身心备受摧残，大圣真的有些心疼。

    “嗯！”

    藏兰兰浅浅笑着，小鸟依人般拽着大圣手臂步入客栈。大圣吩咐小二准备饭菜，藏兰兰要小二把饭菜送进客房。客房内一时酒菜飘香。这是一顿告别的宴席，虽不丰盛，但也浑素齐全搭配小酒。

    “过了今晚，明天一早，你就要启程了，”藏兰兰有些不舍，“要不，明天再逗留一日，后天再走？！”

    “说真心话，你留我么？”

    “不留……”

    藏兰兰只说两个字，后话留在了肚子里。她本心是要离开溪谷县，去一个能够落脚的远方。当人的心里话不能尽述，真心便打了折扣。

    “兰兰女使……”大圣口气犹豫，藏兰兰打断道：“又叫我兰兰女使了。说好改过称呼的，你忘记了？”

    大圣讪笑道：

    “其实我应该好好地向您致谢，小兰兰！”

    藏兰兰的心扑通扑通地跳。

    “你救过我，不止一次地陪伴我，随我去因为害怕而曾经避之不及的地方。要说什么是缘分，这便是缘分了。你不是我，我自己知道这缘分十二万分地奇巧，蕴意深长。为此我先干为敬！”

    大圣昂起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藏兰兰还没喝酒，脸色先自红了，轻声道：

    “大圣哥哥，你是溪谷县稀客、贵客，能够侍随左右是我的荣幸。今天极乐谷一游若能令你对溪谷县增添一分美好的记忆，我这土生土长的小女子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大圣一脸诚挚说道：

    “要不然，你和我一起去淮泷城？！到时我做东，只要你开心我便一直陪着你！”

    藏兰兰媚惑地笑，说道：

    “因为现在直到回到淮泷城，你的花销都是用着我的钱么？”

    大圣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只剩下干笑。

    “好吧！你可以试试看，明天早上你离开的时候，我会不会和今儿早上一样，出现在客栈门前。”

    一个离开家几个月的人，对家里后来的变故有没有预感，或者，有没有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呢？藏兰兰试探道：

    “传闻有个家在淮泷城的高官，只与儿子相依为命，你可知道这家的故事？！”

    “呃……”大圣龃龉道，“我说了不与爹娘之外的官家往来，自然不去打听别人家的闲事。不懂，不知道。”

    “后来，这位高官被通令稽查，家里就只剩下儿子一个人了。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你继续说，我听着就是。”

    “我知道的也是一星半点。干吃饭不好，扯扯闲篇算是一道菜。”

    “那倒是！”大圣笑道，“扯扯闲篇算是一道菜。这个高官是当爹的还是当妈的？”

    “呃……就当他是当爹的吧！”藏兰兰不敢说得太直接。

    “有爹生没娘教！可怜的娃，摊上这么个家，”大圣笑嘻嘻的，“从父母双全到只有一个爹，再到家里只剩自己一个人，这个儿子要是成人了还好，要是还小，那就怪凄凉的。”

    藏兰兰察言观色，断定大圣还不知道家中出事。

    “儿子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不过有些不成器，成天在外面厮混，别人力所能及的事他也做不来。家里需要他一力承担，他觉得自己很累，每天都想念双亲，很想很想……”话题一转，径直问大圣道，“你娘亲还好吧？”

    “娘亲……”

    大圣轻轻念叨，想到自己的身世。自己从仙石里迸出，出来见光见风就是不得见娘亲，石头到底是天上掉下来的还是地上冒出来的，他很疑惑。

    “神情凝重，他是想到什么了么？”藏兰兰忽然想到面前的大圣正在伪装自己。此人通篇的假话，那么自己说这些又有何意义？

    “可怜……”

    藏兰兰嘴里冒出两字，也不知道是说自己还是说面前的大圣。

    大圣接茬道：

    “是可怜！不过再怎么可怜再怎么凄凉，也都还是曾经的高官之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过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

    藏兰兰一笑：

    “对！不关我们的事。我也仅仅是但愿他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大圣豪饮，藏兰兰小酌。半个时辰后，桌上一片狼藉。酒劲上头，二人面色通红。

    藏兰兰不胜酒力，伏低欲睡。大圣摇摇摆摆绕过桌子，像抱一袋大米似的把她往床上搬。

    “大圣哥哥，奴家从来就滴酒不沾……”藏兰兰双手勾住大圣脖子，软语呢喃，“可叹大圣哥哥偏偏是个俊俏哥哥，奴家如何把持得住……你心眼好坏坏的……”

    “是哥哥我的不是！哥哥以为小兰兰也能喝二两……你先到床上睡睡，醒醒酒。”

    不如一缕风的魂灵转过身，无奈而又淡然。非礼勿视嘛！天音的摆布致使自己不能离开，旁边再怎么翻天覆地，扭过头不面对它便心安理得。

    大圣寻机默念起了清心咒。说来也怪，早前念的诸般咒语没有一点儿用处，这次清心咒念了没两下他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做起了梦。在梦中藏兰兰掩门离去。客房里只有自己一个人，四下里清静了，他肆无忌惮地畅饮，一杯接着一杯。梦境亦真亦幻。大圣身边有个幽蓝亮点，偶然间会飘摇晃荡一下。大圣瞅过它几眼，不把它当做一回事。幽蓝亮点便是不如一缕风的魂灵。能够进入大圣梦境，魂灵将之归咎于天音的摆布。饮至酣醉，大圣恍恍惚惚随风而动，飘飘然出到客栈之外。就像曾经无所不能之时，傲然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望着脚下是点点灯火，他惬意非常，失去的一切缘法似乎又都回来了。

    大圣喜不自胜，连续翻了几个筋斗，忽然瞧见前方有一处明媚之地，桃红零零落落，看起来与佛祖的莲台宝座有几分相似。他“咦”的一声，置身于八宝莲台之上。莲台嫣红翠绿，感觉像是坐在软绵绵毛茸茸的被子正中。率性躺下，被子荡起丝丝浮纹，显得无边无际。身下有种异样感觉，伸手轻抚，摸出几许花瓣。扭头一看，哪里是什么八宝莲台，自己分明躺在无数花瓣铺成的花海上。寻思乃是一场幻梦，黯然神伤，心里发问：

    “花开花落天地悠悠。我枉有一世英名，不知何时何地才有一分安宁？”春心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