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情窦初开（二）

    （二）

    雪莲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境中，她看见了容颜绝世的元霜，他什么都知道，总是能预测到很多以后才发生的事情。可是有一天，他说他看不到更远的未来了，所以他要沉睡，等待时机的来临。可是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了，他想看到的天机与他们所有人的命运都息息相关。她看见了眉眼冷俊的慕冰，多年来她从未见过他的喜怒哀乐，仿佛他这个人没有心也没有感情。可是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了，他从不表达，却总是将关心放在心中最深的角落。她看见了每天陪她一起练功的寒瞳，他一袭白衣依旧气质出尘。生病时最牵挂她的人是他，有危险时最担心她的人也是他。他曾在天宫台手把手地教她练剑，也曾在莲心阁抱着她说他会永远保护她。

    这么多年，他默默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可是这一刻，她才突然明白了这些付出代表着什么。这么多年，她只看见了他眼中的关切，却看不见他眼底的深情。可是这些深情，却在某一个夜晚，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仿佛一口干涸的小溪，在一瞬间被注入了涌动的海流。

    还有，那个人。

    初见时，身着铠甲的他仿佛天神降临人间，绝世的容颜让她的整个世界都黯然失色。他有着坚毅而深邃的眉眼，一双幽深的凤眸时而严肃，时而温柔，常常令她沉醉其中不可自拔。他的轮廓仿佛雕刻般深刻而立体，像是千万次精雕细琢后打磨而成的作品，完美得不似凡人。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在她耳边呼出的气息让她双颊发烫，他对她说：“看来，我要把你带走了。”

    少女的情愫，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犹如一株小小的嫩芽，在春日的阳光中萌动着成长。

    雪莲醒了。她躺在床上，听见了离自己不远处慕冰和寒瞳谈话的声音。

    “你解开了她心智的封印？”

    “嗯。”

    “为何要这么做？”

    “她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思想。”

    “可是，这样她便不再属于你了，她的心里会装下别人，难道这样你开心吗？”

    寒瞳长叹一声：“她开心了，我才会开心。”

    雪莲躺在床上，似乎一瞬间明白了很多事情。她心里装下的“别人”，指的是萧子墨吗？她之前所有因他而发生的情绪的波动，都是因为“她的心里装下了他”吗？

    她有些迷茫，即使她已经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可有些东西她还是没有办法思考清楚。

    她下了床，走到了寒瞳和慕冰的身边。

    寒瞳关心地问道：“你醒了？头还痛吗？”

    雪莲对寒瞳的关心报以微笑：“不痛了。”顿了顿，又道：“今日元霜哥哥就要走了，我想去送他最后一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寒瞳和慕冰对视了一眼，从她的语气来看，她是真的长大了。

    寒冰楼，一楼。

    元霜看着慕冰和寒瞳，释然一笑：“放心，我知道怎样保护自己。你们也都好好的。”说着，他的目光搜寻了一下，又勾起了唇角，笑着问道：“雪莲呢？这小丫头，居然不来送我。”

    “她说她要去莲心阁拿点东西，应该快过来了吧。”寒瞳道。

    就在这时，雪莲来了。

    她还是一身紫色裙衫，美丽如仙子下凡，只是那目光再也不复从前的清澈如水，而是多了许多凡尘的情愫。

    她手中，竟然拿着几株雪莲花。洁白的花瓣，似乎还有细细的雪落在上面，有几片花瓣已经有些枯萎和凋零，却丝毫不影响它们的高贵和冰清玉洁。

    她把莲心阁中所有的雪莲花，那些她亲手种植了十几年的雪莲花，全都采了下来。

    她走近萧子墨，将雪莲花递给他，目光中有几分羞涩，也有几分惆怅，“这些都是我从小种植的雪莲，你都带走吧。”

    慕冰有些惊讶，因为他知道莲心阁中的雪莲见证了她十几年如一日悉心栽培，她每日为它们拂拭花瓣上的落雪，像母亲一样照顾着它们，这么多年也只盛开了区区几朵，每一朵都是雪莲中的精品。可是现在，她却要把它们全都送给他！

    萧子墨看着她，一双清冷的凤眸此时也不禁有几分动容。他接过她手中的雪莲花，修长的手指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她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

    “谢谢你，雪莲姑娘。”

    雪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回，却只是矜持地笑了笑：“萧将军，一路走好。”

    就在这时，元霜突然开口说了一句话，接着在场的人都被震慑到了！

    “雪莲，你随我们一起走吧。”

    没有人想到，元霜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寒瞳皱了皱眉，目光望向了雪莲。

    雪莲也望着寒瞳，露出了迷茫的神情。走？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会离开天山，她为什么要离开天山？！

    她不会走的，她永远也不会离开天山的，不是吗？

    元霜走到雪莲身边，对她说：“雪莲，我有些事情想单独与你说。”

    雪莲点点头，跟元霜借一步谈话。

    “雪莲，你想离开天山吗？”

    雪莲想了想，摇了摇头。

    元霜笑了，“我知道你舍不得。不但你舍不得，寒瞳也舍不得。”

    雪莲想起了寒瞳望着她的深情目光，垂下了眼帘，陷入了沉默。

    元霜继续说：“你若下了天山，也许这一生寒瞳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雪莲还是低着头，还是沉默。

    “可是你若留在天山，也许这一生你就再也见不到萧将军了。”

    雪莲突然抬起了头。

    那一双眼睛，曾经清澈如喀纳斯湖的湖水，可是如今却被悲伤的情绪充满着。

    “我……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元霜点点头，“天山一别，怕是再难相见。他有他的使命，你有你的人生。你们的轨迹，便很难再有交集了。”

    雪莲咬住嘴唇，似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你看你这个样子。”元霜长叹一口气，“为何还要逃避你的内心？”

    雪莲望着元霜，突然问：“元霜哥哥，这十年的沉睡，你可看见了天机？”

    元霜淡然一笑：“天机不可泄露。”

    雪莲的目光突然望向了远方，“那我该如何抉择……”

    “十年前，我发现我无法算到十年之后的事情了，于是我躺在冰棺中，一梦十年。我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何当时我看不到未来。”

    雪莲不解：“为何？”

    “因为选择的权利，在你的手里。”

    “我？”

    “没错，就是你。”元霜认真地看着她，表情很严肃，“因为你今日的选择，留在天山还是跟着萧将军离开，将注定天山的命运，也注定了天下苍生的命运。你只有今日做出了选择，日后的一切才能走上它特定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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