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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清(3)

    况且这个淑仪郡主最初的出身的确是低贱,可是他却觉得此女非同一般,更别说好汉莫问出处,人家现在是金册在身的三品受封郡主,甚至还有自己的封地,不可同日而语?

    说白了,这门亲事,对决心招赘的人家并没有好处。他甚至觉得被拒绝的可能性很大,以至于都做好了腆着脸去找皇帝求赐婚的打算。

    且不说萧侯爷到底如何如何想,出发点都是为了命不久矣的儿子。

    比起当机立断的萧侯爷,萧清的心中十分复杂。

    平和的他的心中,出现了贪念。

    他忽然想要自私地和那个人相伴最后两三年,那种仿佛猫抓过一样留在心中的感情,他渴望着,又惧怕着。

    就在两种感情在心中不断碰撞纠葛的时候,萧夫人已经从自己丈夫哪里听到了儿子有了意中人的消息,并且和萧侯爷一样做出了决定,怀着十分忐忑的心前往了郡主府。

    萧夫人离开侯府没多久,萧清内心的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他费力地咳嗽着,以至于不得不出手按住自己的胸口来抑制,着也让他的脸色越发苍白。

    他苦笑一声:“阿则,我这样的身子,如何去拖累人家姑娘?一见钟情?咳咳咳……我真的对那郡主有情,就更不能让她为难,葬送她的幸福啊。替我备车吧。”

    阿则的眼睛闪了闪,却还是点头应了。

    将萧清扶上车,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慢地驾车。他故意拖延了时间,给了萧夫人和那女子交谈的时间。可是无论是他还是萧清,都小看了萧清对那个甚至不算见过面的淑仪郡主的重视程度,一跳下马车,他居然只是简单通报一声,第一次无理地冲入人家的府邸,第一次迈动双腿,不顾自己身体的负担,奋力地奔跑。

    萧清自己也不知道那时候自己对纪容羽的感情是真的纯真还是添杂了其他的东西,他也在想那个时候的自己是不是因为那一个眼神,认为纪容羽就是填充自己唯一一点不完美人生的人,所以分外执着?他也甚至是在想,他是不是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给自己创造一点不一样的波澜。可是当真的见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心却忽然静了下来。

    “娘!虽然知道爹娘是为了我,可是我想清楚了,不能这样!”他冲进了大厅,顾不上虚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颤,奔跑了这点的距离就已经让他出汗,甚至脑袋里嗡嗡直响。

    “我的傻孩子,为了你,娘和你跌倒就算求,也会完成你的心愿!”

    他笑了摇头:“我不能这么自私,害了人家大好的姑娘。”这样的他,此时甚至连看她的勇气,称呼她的勇气都没有。

    “我和你爹从来没希望你能光宗耀祖,或是取得功名成就。我们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地生活。”萧夫人红了眼圈儿。

    “我知道,我都知道。”萧清环住了侯府夫人的肩膀,将侯府夫人圈在自己纤瘦却有力的怀中,道:“都是儿子的错,可是,能成为爹娘的儿子,清,此生足矣,不能让爹娘为了清,牺牲良多!”

    “淑仪郡主,是我们打扰了!”他痛苦地抬头,第一次仔细地看这位他只见过一双眼眸就念念不忘的女子。

    亦如他想象的那样,她的气度让人无法忘怀。

    她的相貌只是中等微上,可是肤质极佳,五官端正十分耐看。她青丝如墨,挽着灵巧简易的飞云髻,戴着和身上水蓝色长裙配套的蓝宝石飞雀钗,点缀着圆润的珍珠,简单华贵。她的眼睛黑白分明,仿佛一汪泉水灵动可人,她的腰身纤细,比例也是协调玲珑。

    总之,她是一个极好的女子,就算他还没有和她说过话,就算他不知道她是否同许多贵族女子一样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但是这样简单的她,却让他在临死前的这些年,心里有了可以怀念的念想。

    他想,这就足够了。甚至他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她招赘到如意郎君,幸福地成婚,他想他也能诚心地笑着,祝福着关注着。

    可是,这么想着,他的心,还是有些疼,疼的他眼睛有些发黑……

    他这是,快到极限了吗?

    闭上眼睛之前,他这样想着。

    幸好,幸好,他没有让自己的自私,影响到她。

    醒来的时候,萧清就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自己心心念念却不得不放弃的女子此时坐在床头,含笑看着自己。她漂亮的手扣着自己的手腕,而久病的他如何不知道,她在为他切脉。

    他一个哆嗦,浑身一阵酥麻,下意识想要抽回手:“郡主,萧某没事儿了。郡主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这对郡主名节不好……”

    淑仪郡主却笑了起来,顺手接起婢女递上来的黑乎乎的药,用调羹搅了搅降下温度,然后准备喂给他,吓得他直接坐了起来,去接她手中的碗:“在下,在下自己来……”

    那装扮看起来是大丫头的婢女笑起来了:“噗,姑爷真逗!”

    萧清手一抖,药险些洒出来了,眼睛都瞪了起来,痴痴地道:“你,你说什么?!”

    那婢女笑的更加欢畅了:“婢子自是唤您姑爷。方才侯夫人和侯爷都来过,将姑爷您送给我家郡主,以后您就是我郡主府名正言顺的姑爷了。”

    萧清的脸刷一下更白了:“不!我不能耽误……”听到那婢女的话,他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害怕,而不是喜悦。

    那心仪的女子却再次接过了药婉,舀了一勺药吹凉了送到他口边上:“萧郎,已经晚了,我应下了这门亲,而且深以为幸。”

    萧清又是一呆,感觉到送到口边的药,下意识张嘴,将苦苦的药喝入口中,却看着她开合的红唇,完全没意识到药苦,看得婢女又偷偷捂着嘴笑了起来。

    “萧郎容貌俊美,品性高洁,更是人中君子,能嫁于你为妻,是我之幸。”纪容羽不断地舀了药吹温了喂他,这么一喂一吃,两人分外和谐,喂完了药又拿着帕子替还没回过神的萧清擦了擦唇角,继续道:“我自懂些岐黄术,萧郎的弱症也能处理几分。如此,招来萧郎这般优秀的夫君,自是我占了便宜。”

    萧清以为她是安慰于他:“我的身子我知道,郡主如果是为了成全我那可怜的父母,自是不必……”

    纪容羽忽然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我婚事都应了,信物庚帖也换了,如今已经成了你萧郎的未婚妻,只等了日子就成亲。莫不是萧郎因为娶我不能纳妾,所以不允?”

    萧清一听,冷汗都下来了,赶忙道:“非也!”

    “莫非是因为娶我要入赘郡主府,萧郎不允?”

    萧清看她伤心的脸孔,心又是一疼,赶忙摇头:“非也!”

    “还是萧郎嫌弃我商贾出身,容姿平平,配不上萧郎?”她微微测过了脸,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睫毛忧伤的弧度。

    萧清整个人几乎从床上蹦起来,语气急切,甚至抓住了她的手,急忙忙地道:“非也!非也!”

    萃巧和站在一旁的萧清的随从阿则同时扶额,齐齐给萧清默默点了一根蜡烛。

    姑爷,公子,您保重,自求多福!这绝壁是被自家郡主,被未来夫人吃的死死的节奏啊。

    萧清只觉得自己委屈的厉害,更急的厉害,生怕纪容羽误会他的心思,正欲在说些自己活不久配不上她的话,却感觉到他握着纪容羽的手被她反手紧紧握住:“既然如此,萧郎便是我纪容羽的夫。君不相弃相离,羽自相随相依!”

    最后一句话,好似一支甜蜜的箭,深深地S入了萧清的心里,瞬间融化成一股柔情,一股压抑不住的爱意,席卷全身。堂堂男儿泣不成声,因为这句话,终于放任自己自私一回,狠狠将纪容羽搂在了怀中:“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萧清以魂起誓,此生此世,只你一人,必定珍之爱之惜之护之!”

    知道说完这句话,他听到耳边少女狡黠的低笑声,刚才因为一连串般的浆糊脑忽然清醒起来,也更庆幸起来。

    接下来,就是他萧清幸福又憋屈的恋爱相处生活。

    他在郡主府才住了十天,萧家两个大公子就将他的‘嫁妆’给送上了府。调养身体的大半年他虽然没有出府,可是也想象得到两人之间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可是她一如往昔,每日替自己把脉,开药,甚至很多珍贵的药材都毫不吝啬地喂给自己。

    令他吃惊地是,他的身体居然真的在她的调理下,在她的针灸下,逐渐好了起来!而时不时过来看看儿子的萧夫人和萧侯爷也是啧啧称奇,十分庆幸的同时,闭紧了嘴巴。

    没多久,那和他退了亲的杜小姐被吹吹打打八抬大轿抬进了原何驸马,现在的何将军的府邸,嫁给了何家的嫡次子,和那原先的紫嫣公主,现在的紫嫣郡君成了妯娌。

    他还清楚地记得,当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容羽正在替他把脉。

    他的身体已经大好了,因为杜小姐到底曾经是他的未婚妻,所以他有些心虚的第一时间去看纪容羽的脸孔。

    纪容羽白了他一眼,忽然笑了起来,对她的大丫头萃巧道:“何家的事情,不用再管。何家自己的戏,就够他们唱好久了。”

    他微微一愣,忽然想起来,何府似乎和纪容羽还有亲戚关系,何将军还是纪容羽的表哥,怎么这大半年来,从来没见两家之间的走动?于情于理,只要何家没傻,和一个皇帝册封的三品有封号有封地的郡主打好关系,百利无一害吧?除非,纪容羽自己不愿意走这门亲戚。

    他也想起来,纪容羽孤女的身份,心中几多猜测。

    “在想我和何家的关系?”

    他听到纪容羽低着头,长长的睫毛映出美好的弧度。下意识的,他点了点头。

    “说有仇也不为过。”纪容羽抬头看他,微微侧了侧脸,收回了把脉的手点了点头:“何夫人是我娘同父异母的嫡姐,爹娘故去之后,何府是挖空了心思想要将我给了大表哥做妾,为了何家的家产。”

    萧清的心里一疼,猛然握住了她的手,想要抚平她心里的伤,想要给她一些保护和支持。

    “明明明明已经尚了公主,还想用些**手段,结果作茧自缚。”纪容羽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嘲讽地说道。

    纪容羽是一个十分有才且优秀的女子,萧清从来都知道。她也是一个颇有心智和手段的人,萧清也知道。听到纪容羽的话,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你是说……何将军的两个妾侍……难道他们当初……”说着,萧清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们想给我用药,可惜他们将我这个孤女真当成了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子。”

    话题到此为止,可是萧清却知道了大概的原委。可能比较片面,但是他却无比清楚其中一点,那就是何家曾经卑劣的因为银子对纪容羽有了不轨之心,这一点就足够了。于是,原本对待何家事不关己的态度瞬间大逆转,说是厌恶排斥也不为过。

    等到了他离开郡主府的时候,心里居然生出不舍的情绪,被两位兄长好一番嘲笑。但是,他和纪容羽的婚期将近,的确不适合再居住在郡主府。

    他变得有些急迫,患得患失,用两位兄长的话说,终于像一个充满了生气的毛头小子。

    他却笑了,在兄长的祝福声中,在爹娘的不舍中,穿上了红绸长袍,骑上了高头大马,走向了他决定用一生陪伴的女子。

    他萧清,一生,何其有幸!

    这份忽如其来却茁壮成长的感情,他愿意用一生去浇灌,去守护,去珍惜。

    在红色的烛光中,他用喜称挑起了她的喜帕,看着他爱恋的女子抬起乌黑含笑的眼看他,他就这么傻傻的笑了。

    “小羽,我爱你。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萧清以魂起誓,此生此世,只你一人,必定珍之爱之惜之护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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