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米
心念一动，法衣化作一套精致的秘银黑礼服，前摆及膝，后摆及小腿肚。巴掌大小柔软的腰部设计，掐丝的秘银花纹神秘玄奥，更透露出一股深沉的高贵。半漏肩无袖的设计，让这礼服看起来多了几分成熟和韵味。 左侧手臂上戴着一个同样看不清楚材质秘银掐丝并不突出的光脑拟态的黑色臂环，右手食指上带着一个玻璃种墨翡的戒指，光Ｌ的脖颈上一条细细的白色链子吊着一个同样水滴形的玻璃种墨翡。乌黑的长发轻轻一拉，秀美的大波浪就遮住了窈窕的玉背，踩着七公分的黑色高跟鞋，纪容羽整个人就仿佛静静在河边绽放的黑色曼陀罗花。 这是第一次，她如此认真地装扮自己。 可是她心中无比清楚，这一身的黑，是对姜家敲响的，倒计时之钟。 纪容羽从车子上走下来的时候，无论是作为姜家撑门面的代表出来迎接的姜浩然还是姜毅然都险些闪瞎眼睛，没有认出来。高挑惊艳的美人，没有人会将她和一个月前形容枯槁半死不活的植物人联系起来。 但是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到纪容羽盛装，沉稳高贵大气，什么小小私生女，老实说就算京城老牌世家的公主，没一个能比得上…… 两人有些唾弃自己看这个女人居然看呆了，重要的是这个女人和他们不对盘，还是自己的亲堂妹。从来不装扮自己的人猛然装扮一番，的确很容易让人惊艳，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刚才他们下意识地将纪容羽的评价，也凌驾在了姜筱筱之上。 这才是经由时间和经历沉淀下来的，势。甚至于不知不觉之中，就影响了周围人和他们的感官情绪。 此时的纪容羽，身上几乎汇聚了姜四少和范女士所有的优点，摒弃了他们身上所有的瑕疵。 姜四少是极其帅气的，否则就算有家世也不会让范女士惦记；范女士无疑也是十分漂亮的，否则不会‘犯错’之后还能成功嫁给林先生，并且替林先生孕育儿女。以前都没有仔细观察，如今却很容易从她的身上找到姜四少，以及范女士的某些影子。可是这些本来应该是闪亮点的东西在纪容羽的身上，此时却变成了局限了她更加美丽的拖累。 姜浩然和姜毅然出面替纪容羽办理了临时通行登记，并且引领纪容羽返回姜家。两人之所以出来接她，除了演戏刷亲情戏之外，还有就是没有登记纪容羽进不去，特别是，被姜筱筱布置了迷阵的姜家。 纪容羽眯了眯眼睛，看着姜家院子里布置的低等迷阵，心中对姜筱筱的底牌再次进行了评估。 这种低等迷阵，需要主人认可的人或者被引领的人才可以进去，并没什么杀伤力。 这个地方本就属于十分严密的地方，里面住的都是权贵，阵法如果太过霸道，万一哪家的孩子误闯出现了问题，想必姜筱筱也是不愿意看到的。不过可以预想到，姜家大宅里面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被重重保护，只有那个地方，才可能对纪容羽认知姜筱筱现在的实力有所帮助。 纪容羽恍若未知地跟在姜家兄弟的身后，眼底闪过细微的暗芒。 这还是她，第二次来到姜家。 第一次，她莫名其妙的身份被挖出来，老爷子下命令带她进去看了她一眼。那一次，姜筱筱还是姜筱筱，芝麻皮草包馅儿矮胖丑的原装货，可是她却用最为低劣容易让人看透的手段——假哭，让姜家一致认为自己欺负了她，不但将她列为姜家大宅拒绝接受人士，姜四少更亲自甩了她一个巴掌。 纪容羽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那里仿佛还在火辣辣的疼。 那时候的纪容羽还是普通的纪容羽，可是姜四少却是军人体魄的大男人。至少七分力道的巴掌，不然让她口腔内侧的皮都被牙齿磕破，后牙槽的牙齿都松动了两颗，她的脸，肿了半个月…… “别哭了筱筱，四叔知道，一定是她嫉妒你，欺负你。放心吧，四叔看着你长大，相信你！” 比那个巴掌更让人疼的，是姜四少的话。 在中规中矩的别墅楼面前站定，纪容羽仰起头，修真者的良好视力以及她强大的神识足够将整个建筑从上到下从内而外给‘看’的清清楚楚。 当时的事情，其实，姜筱筱什么德行，整个儿姜家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可是区别就是，姜筱筱是三少正宫嫡女，是被众人期盼出生的存在，宠爱包庇了二十年；而委托人却是一个耻辱，是不被期待而降生的存在。就算果断睿智如同老爷子，也终于在迈入腐朽的岁月中，消磨了当年的锋芒，成了一心护着子嗣的自私老头。 不过现在，他们慈爱也好，排斥也罢，还有什么关系呢？都无法改变她为他们准备好的，走向衰败的剧本。 看着纪容羽冷情的清浅嘲讽的笑容，姜家老爷子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大对。 那是一种预感。她就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场戏，即便这些表演者，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而这些亲人，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没错，老爷子都知道，并且放纵着。这是他对这个私生女孙女的考察。他觉得这个孙女或者某些方面有些可以挖掘的特质，可是当看到她冷情的神情和嘲讽的笑容，他忽然歇了让这个女孩，为姜家出一份力的心思。 这是一个已经对姜家产生了怨愤的孙女，明明是私生女之身，不过是被亲身父亲不闻不问，不过是被血脉相连的堂姐开了个玩笑戏弄了一下，心胸狭窄，让人厌恶。 这是当时姜家老爷子的心里想法。现在想起来，纪容羽相信，如果不是因为自己身上那一点点所谓姜四少的血脉，老爷子会在当时就将她给料理掉，给姜筱筱保驾护航。所以，在被重点保护下的姜筱筱开始了和她争斗，以及‘成长’。 “看什么！”姜毅然比起姜浩然性格更加阳光，更加直率，也更加刺头。看到纪容羽站在姜家的大宅面前发呆，那种‘忆往昔’的神情就让他不爽。当带着有色眼镜看人，纪容羽的这番心理回忆就变成了‘要返回姜家的野心’，怎么能让他不更厌恶！ 纪容羽只是扫了姜毅然和姜浩然一眼，轻笑一声没有答话。她重新抬起头，看着二楼某个起居室窗口站着的身影，礼貌性地扬起一抹笑容。 姜四少一愣，莫名的有些心虚，有一丝古怪。因为和之前纪容羽对他不在意的情绪相比，现在的纪容羽看待他不再复杂难辨，而是一片虚无，如同不认识或者刚刚相见的陌生人。 不等他想的更多，房门已经打开，楼下已经传来了纪容羽和姜浩然，姜毅然进门的声音。 纪容羽同样惊艳了姜家其他人，可是姜家没有拿孩子联姻的传统，也并没有因为纪容羽可能具有的潜力和价值联想到其他方面的东西。不过纪容羽的‘蜕变’似乎带着一丝熟悉？让他们下意识提高了警惕。 “好久不见。”看着一家大大小小的人，纪容羽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姜家众人的身体显然被姜筱筱照顾的挺好，每个人的身上都带着一个十分低级的防御法器。法器上的阵纹逃不开她强大的神识，从上面的手法上面看，有些驳杂，显然并不属于同一个人炼制，所以纪容羽估计，姜筱筱可能并不会炼器或者制符，否则，以她那么强的掌控欲和表现欲，绝对会亲自炼制法器或者是画符。这种十分低级的防御法器凡人倒也可以佩戴，被动防御，虽然功用大打折扣，但是让子弹拐个弯儿慢一点之类的还是没问题的。 只可惜…… dna转换Ｙ在她选择了主干基因之后准备选择性投放在了姜家的食物之中，过了今天，上至姜家老爷子，下至最小的后辈姜毅然，都会和姜筱筱‘分家’。当远在国外借着学习由头做其他事情，此时被她故意绊住脚步的姜筱筱回来的时候，她准备给她的大礼，也将一个个展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惊喜’不已。 “人没事儿就好。”姜老爷子就总结了这么一句话，面对眼前无论是气息情绪滴水不漏的孙女儿，他又看了一眼此时才从楼上下来的四儿子，有些唏嘘，仅此而已。 “姜先生。”纪容羽从善如流。 姜老爷子张了嘴，众人也都官面上的寒暄问候了两句，姜家的两个保姆阿姨在饭厅里摆桌，很快众人就准备用晚饭。 筑基期还没有辟谷，纪容羽也没打算用姜家的一粒米一滴水。不过一个障眼法，dna转换Ｙ已经投放入了姜老爷子等一众姜家人的食物中，她本人也站在了姜筱筱的房间门口，看着那重重的阵法。 纪容羽专门学习过机械技术，学习过丹医毒术，炼器可能并不怎么样，籇符和阵法还是十分能拿得出手的。姜筱筱门口的这个阵法是连环迷阵困阵套杀阵，是一套阵旗，将阵旗Ｃ入针眼就可以，足可以困住金丹中期的修士，灭杀金丹以下。在此基础上看，姜筱筱似乎已经金丹期了，否则无法驾驭这套阵旗。 可对于纪容羽来说，这种所谓‘灭杀金丹以下’的阵法，对她来说无疑就是摆设，没有丁点的杀伤力。没有碰触姜筱筱的丝毫神识，她就已经站在了姜筱筱的房间之中。 姜筱筱的房间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东西——这是自然的，她有一个带着传承的随身空间，根本不需要将东西放在这里。这里花费了气力保护起来，无非是因为她的习惯，对所有物的霸道的绝对掌控，还有下意识的不安全感。 真正姜筱筱的东西在这个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一点点的痕迹，整个房间简洁干练，隐隐看得出一些军人的刻板。 返回餐厅，姜家的晚餐已经到了尾声。 神识关注下，姜家直系众人的身体已经开始细微的变化，被低等的灵果和灵米强化强化过的身体依旧没有逃脱人类的范畴。纪容羽不知道姜筱筱是不是做着将姜家众人引入修真一途的打算，但是她却绝对不会让姜家众人踏入修真一途，更别说仿佛开了外挂一样，姜家众人几乎个个身具灵根？ 这场尴尬的如同走过场一样的晚宴，不过从头到尾持续了一个钟头。 “老四，你送送她离开吧。” 在姜老爷子的示意下，这一次，是姜四少送她离开。 “我知道了，爸爸。” 世界上最近又最远的两父女，彼此间行走的距离都在一米以上——那是陌生人之间保持的基本距离。 姜四少拿着烟，星星的烟火在昏暗的石路上明明灭灭。虽然光线不好，但是并不代表这附近的警戒也不好。从姜家出来，两人足足走了五分钟也没有走到大门口，期间也没有谁主动张嘴说话。 眼看能看到了真枪实弹站岗的警卫兵大门的时候，姜四少停了下来，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他英俊的脸孔半隐藏在黑暗和昏黄灯光中，表情让人看不清楚。经历了二十多年之后，已经四十多岁的男人居然没有结婚也没有红颜，依旧帅气俊朗，却多了成熟男人的沉稳和醇香。 “以后离姜家远点，离筱筱远点。”姜四少身材还是十分高大的，踩着7公分高跟鞋足有一米七十七的纪容羽依旧需要抬头看这个男人。这个男人本应该是给她遮风挡雨的大树，可是从他们彼此相见之后，却从来都是压在她头顶上的大山：“我会给你一笔钱，一笔足够你花费一辈子的钱。可如果你对筱筱做出任何事情，我绝对，绝对不会放过你！” 纪容羽同样站住了脚步，小半晌都没有说话。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姜四少又嗤笑一声：“我真是想多了，你，能对筱筱做什么呢？”这是对姜筱筱能力的肯定和信任，以及对她的蔑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