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章：景湛
景湛穿着一袭蜀锦四合如意云纹长袍，虽只有十七八岁，身量已是高大挺拔，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沉静的气息，面上带着笑。 令宣咧嘴笑，“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天气这般冷你不会来了呢。” “嗯……我向来不会食言。”他朗星般的双目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精灵般的音容面容印在脑子里。 令宣偷笑，差点破功。 四皇子说起谎话来可不输偷糖吃的小屁孩，说谎都不用打草稿的。 “噢！”令宣点点头，继续笑道：“那么要不要奴婢帮您打理花圃？” “你会照顾花圃？”景湛诧异道。 令宣温婉一笑道：“奴婢小时候爹娘没有双亡前，学过一点点。” 其实她是在嫁给修崖后才有空闲的时间学学打理花圃、弹弹琴。 实在闲的没事干还会去亲自做些小食花茶，送去书房，给修崖和丞相府门客品尝。 她眉间有哀伤萦绕。 景湛以为她在伤心父母双亡之事，默了默道：“你莫要伤心，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的爹娘肯定希望你好好活下去。” 令宣楞了楞，无奈地笑了下。 她倒不是因为爹娘的离开难过。 前世她已经哀伤过一次了，今生没必要再哀伤，再哀伤又不能救活她的爹娘。 她的哀伤，是因为修崖。 尽管亲眼见到了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少年李修崖，但那夜的大火和杀戮像是梦魇般始终挥之不去。 她怎么也无法将今生少年修崖和前世她的夫君修崖当成一人看。 尤其那夜，他的热血撒在她的脸上……当真可怖极了！ 令宣苍白地双唇紧抿，脸色犹如秋日天际灰蓝的黄昏般惨白。 景湛道：“不如你帮我打理花圃吧。” 说着挽起了袖子走过去拿起花圃旁边的锄头。 她心知他在关心她，所以才岔开话题好让她暂时忘记那些可怕的回忆。 令宣不由微微一笑，摇摇头收拾好情绪。 她走过去站在景湛身旁，看着他明显生疏的动作，‘噗嗤’笑出声。 “我说，你到底是不是花匠啊？怎么动作像个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似的。”她故意打趣道。 景湛窘迫。 令宣笑道：“还是让我来吧。” 接过了他手中的锄头，低眉顺眼，娴熟地松土。 景湛诧异，“想不到你竟然这般熟练。” 若不是知晓了女子的身份，他尚且会认为眼前这女子定是官家小姐，气质风华，着实不像丫鬟。 这么一想，他不由得心生犹疑，遂问道：“你当真是这相府的丫鬟？” 令宣头也不抬应道，“奴婢当真是。官家小姐这么无聊要来相府当奴婢，倒不如赏花饮茶，实在无聊去逛逛街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哦？官家小姐喜欢做什么，你倒是知晓得很。”景湛眼里蕴满笑意。 令宣一凝，面颊微醺。 不愧是皇子，轻而易举地就套出她的话来。 不过她并没有撒谎，也没什么好怕的。 令宣眼珠一转，佯装骂道：“我当然知道了，官家小姐总不能像丫鬟一样成日干活打扫吧。倒是你，穿得衣衫华丽，不像是花匠。” 她决定装傻充愣到底，给景湛难堪。 但景湛似乎并不吃她这一套，面上好脾气地笑着，凝视着她。 令宣瞪他，“你看我做什么。” 景湛一怔，讪讪移开目光，将视线转移到旁边的花圃里。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一丛开败的牡丹月色，眉峰一挑，“可惜了这上品牡丹。” 令宣顺着景湛的目光看去，开始发难，“既然你是花匠，可有法子让它起死回生。” 前世的确是四皇子让丞相夫人的月色牡丹起死回生的，但不是现在，还有等约莫数月他才能想出治疗月色水土不服的法子。 但前世的令宣当然知道。 “世上没有做不到的事，只不过需要时间罢。”景湛答。言下之意是需得容他细想。 令宣揶揄一笑，“亏得你还是花匠，竟想不出对策。” 她神采飞扬的自信的语气吸引了景湛的好奇。 他侧目看着她，讶异道：“你可有对策？” 是不信的，饶是这京华中、宫中最有经验的花匠也无可奈何。 要不然丞相夫人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月色消殒。 “我自然有法子。”令宣明眸舒展，自信满满，“这花和人一样也会有水土不服。月色在西域此等干燥之地都能盛放，为何在湿润舒适的京城就不行？” 当然，她所言皆是前世景湛说出来的话。 盗窃固然可耻，但她杜令宣并非良善之人，私心里安慰自己这是借用。 反正……景湛又不会知道！ 听着似乎有几分在理，正想继续往下听，她却又不说了。 令宣抬头望了望暗沉的天色，道：“今日便这样吧，我也该回去了。若是你想知道，下次见面再告诉你好了。” 往抄手游廊的阶梯上走。 “等等。”身后之人突然把她叫住。 令宣转身，“何事？” 景湛站在夕阳中，身形修长如玉，周身像是裹了一层金箔。 夕阳下，他的眉目如画。 他声语轻柔问，“你叫什么名字？” 令宣的心快速跳动了几下，呼吸变得紧张起来。 “我姓杜，名令宣。”令宣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 她没有问他的名字，她知道的，他叫景湛。 皇室的景，湛蓝的湛。四皇子，晋王爷，晋亲王，齐国的下一任皇帝…… 他和她前世，不过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前世的景湛虽功利显赫，却淡泊名利，谁都没想到他会当皇帝。 既然今生令宣知道了，还正巧碰到了他，此时不巴结更待何时。 她没有把话说完，就是想要勾住景湛的心，这样她才有机会再见到他。 毕竟如今她身份卑微，出府一次都难，更别说进皇宫见他一面了。 今日能遇见景湛，着实是运气好。 这么想着，令宣心情忽然大好，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翌日。 晨时她照理完花圃，回到厢房，秋夕不在。 令宣喝了口水，准备起身去找秋夕，谁知门外传来了一阵sao动。 她皱了皱眉，俯身在房门听着外头的动静。 依稀听得是有关搜寻二字之事，再仔细听，竟传来了修崖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