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183;星辰
“差不多就到这吧……” 伊修斯双手撑膝，缓缓挺直弯曲的腰杆，呼出长长的一口浊气，却见这股呼出的气息犹如利剑般凝聚，蒸腾的乳白色气雾久久不散，可见其身体温度之高。虽然他的漆黑眼瞳中那点古朴绿芒已然黯淡到极点，但是其话语却依然波澜不惊：“我们实力相近，你想必也已经到了自己的极限吧。” 艾斯德斯抿嘴不言，右手白皙修长的五指虚握数次，竭力催动帝具恶魔之粹，却见她掌心一团幽蓝色光芒不断明灭闪烁，一块修长的菱形冰晶时隐时现…… 可是脑中一阵针扎般的连绵刺痛却陡然袭来，如此突然的袭击令艾斯德斯业已疲惫不堪的娇躯微微一颤，掌心本来已经快要凝结成形的幽蓝冰晶也瞬间爆碎开来。 “我的帝具……同样已经到达极限了么。”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这一点，艾斯德斯用力摇晃着脑袋，试图驱散脑中残余的刺痛感，可是她冰蓝色的璨美瞳孔刚刚重新凝聚起来，便见面前已然喘匀气息的伊修斯抢步而上，他竭力绷紧右臂，抬手挥起，当中向自己的小腹轰出一拳。 该死……这身体……竟然躲不开！ 伊修斯拳锋未走到一半，艾斯德斯就看破了他出拳的轨迹，可是当她准备避开这一拳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已经有心无力。 伊修斯拖着疲惫之身轰出一拳的拳速与力道皆是稀松平常，仅与普通男子全力打出的一拳相当。如果换做平常，别说闪躲，艾斯德斯就算是用身体硬扛下来也没有丝毫问题，可是现在两人均是力竭，这一拳就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一拳轰出……两人却皆是踉跄倒地。 伊修斯和艾斯德斯仰天躺在激战战场的中央，四周方圆十数公里之内，冰峰凸起、断崖斜立、平原纵壑、树木倒摧、动物绝灭……赫然现出满目疮痍。 多久没感受到了……如此疲惫，如此弱小的感觉。 伊修斯知道自己和艾斯德斯都没有以杀死对方的意念拼死相搏，这也是两名帝具使在战斗之后都能存活下来的证明。但是两人却确切的使出了自己的全力，因为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双方皆是奈何不了对方…… 因此就变成了这样的局面，伊修斯和艾斯德斯在攻出一招后同时倒地，一时无力起身，挣扎一番后最终不得不放弃努力，安静的躺在地上等着气力缓慢恢复。 艾斯德斯与伊修斯两名超强帝具使激斗一场，竟是从日上三竿的炎午一直打到了星斗漫天，明月皎皎的深夜。 “你在干什么？” 两人倒地之处相距不过一二米，基本可以算得上触手所及。艾斯德斯本来准备闭目养神，缓缓恢复体力，可是眼角余光却无意中瞥见呈“大”字型仰躺在她身旁的伊修斯正目不转睛的仰望着夜空，心中好奇，不由开口问询道。 “人们在前进的时候，总是在注意脚下和四方，却很少往天上看，其实今天的夜幕星辰很美丽……你难道不觉得吗？”伊修斯偏了偏头，将视线转向艾斯德斯。在望过夜空之后，他那双眼瞳中曾经溢满的异质邪异和漠然冷酷已经悄然消失无踪，余下的只是宛如打磨后的黑曜石似的温润和纯净，恍若纤尘不染的明镜。 这家伙杀了这么多人，为何还拥有如此心境，这种……纯净无暇的眼神？！ 面对这种仿佛抹去一切污垢，宛如初生婴儿般的透彻目光，艾斯德斯面颊微微晕红，竟是一时不敢与其接触，只得正过脸面对着夜空，将无尽闪烁的星空夜幕倒映入眸，而后一抹淡淡的微笑也自她的白皙面颊上晕染开来：“不错……确实很美丽。” “自从记事起，我就喜欢星辰。”在此等美景下，伊修斯已然有意将自身的杀意尽数压抑封锁到最深处，卸掉包裹在外的冷漠残酷的铠甲，将坦然的心态彻底解放在外：“作为同样的存在，艾斯德斯，你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能理解我的人吧……” “怪物没有朋友，怪物没有亲人，怪物没有对手，怪物没有敌人，在怪物的身边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因为无论是谁都无法对抗怪物，无论是谁都无法跟上怪物的脚步……即使怪物竭力放慢前行的速度也是一样。” “天才能得到人们的尊敬与爱戴，可是同样天赋异禀的怪物却只能面对他人的恐惧与防范……怪物能理解他人的做法，但是并不代表着能够坦然接受。” “怪物不相信任何人，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所释放的可能善意……因为他们已经被背叛太多次，舔舐着无数道被撕裂的疮疤，以至于不再期待这一切。只相信自己，就永远不会受伤！” “世间几乎所有的事物都可以在怪物的计划下破坏……所以怪物喜欢永恒，星辰就是永恒。” 伊修斯缓缓抬起右臂，掌心向天，五指逐渐撑开，目光透过指缝凝视着深悬在夜幕中的星辰。它们俯视红尘苍生，静观沧海桑田变迁，任凭岁月流逝，人转物移，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什么改变，都会永远的这样看下去。 伊修斯眼前的星空仿佛正与十数年前所视的星空重合，那时他还身在北方边境的图特鲁斯族中，那一夜正是“梅斯菲尔德”称号最后的选拔开始与结束的时间。 击败其余三位“梅斯菲尔德”称号的候选人并将他们的rou体和信念彻底摧毁，最终毫不留情的将其杀死……这一切只花费了伊修斯三十九秒，那时他独自屹立在残碎的尸体和遍地流淌的鲜血之中，漠然的扫视着四周，却只能从本该在选出领导者后兴高采烈的族人们瞳孔深处看出畏惧与排斥…… 一切只因为我是怪物。 如此这般在心中默念着，伊修斯沉默的仰首，看到了如同今夜一般璀璨的星空…… 如果之前还留有一丝希冀的话……那一刻，伊修斯已经彻底将其斩断。 不对！他还未完全将希冀斩断！ 如果不能从“人类”之中得到理解与救赎，那么将目光投向自己的同类如何？ “可以理解的哦……毕竟都是同样的存在。” 并未辜负面前漆黑“怪物”的期待，名为艾斯德斯，同样身为“怪物”的冰蓝色女子轻笑着：“并非只有日月星辰般无情的死物，怪物在你的眼里也是同样永恒的。既然我们彼此都确切的观测到对方，那么……以后就不会再有孤独了。” “我真的很庆幸啊。”漆黑的怪物开心地笑着。 “庆幸什么？” “要是在第一次遇见你时就一鼓作气把你干掉了，现在我又如何能遇到与我一样的存在呢。” …… 恍若注视到凡世中的情景，九天之上缀于夜幕的繁复星辰陡然明灭了一瞬，就好像欢欣的眨眼。 （PS：伊修斯独白中，纯洁眼神捕获ing，大家凑活着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