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9.第489章 坐困囹圄

    天牢建在皇城西北角的地下，只在地面上留一道严防死守的入口。

    北苍立国七百余年，天牢内关押过jian佞小人，也关押过蒙冤忠臣，刑讯台上流下的血，有红的也有黑的。

    这个只在传说中和百姓口中私下讨论的神秘之地，却并非外人想象的阴森恐怖，血气弥漫，而是干净的，整洁的，空旷的，死寂的。

    每间牢房都很宽敞，有木板床，有桌椅，甚至还有文房四宝。

    能被下天牢的犯人，无论忠jian，莫不是身份贵重之人，自然也不能用那等下作的法子去故意糟蹋他们。

    梅子鹤一身白衣静坐在床边，望着头顶那开在地面上的一条窄窗，阳光投下一线，空气里漂浮着游离的浮灰，日光流转下变幻着七彩光芒，美得很不真切。

    自打萧扬起事，皇帝怒极吐血，萧离就直接让禁军把她送进了这里。

    每日，会有内侍来细细告诉她，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于是她听到皇帝昏迷不醒，太子临危受命监国，下旨全力平叛；

    她听到京郊大营以前所未有的雷霆速度集结成军，在萧适的带领下与叛军在京郊山麓一场厮杀，萧适于两军阵前一箭射中废太子萧珏，士气大盛，克叛军节节败退；

    她听到原本叛军设计利用煤栈和茶队运送上京的军需铁器都莫名出了问题，而那些回报沿途各州异动的斥候也被燕羽卫一个个截杀在了路上；

    她听到后宫起了动乱，有一直潜藏在后宫中的梅家余孽，想要趁着前朝不稳时对皇帝下杀手，却被萧离提前一步派人围住了宫禁入口，随后就传来皇后暴病而亡，宸妃遇刺身死，凶手正是勾连梅家逆贼的玫妃，已被打入冷宫等候发落；

    她听到琼州城破，琼州刺史府上下官员一夜之间被斩首四十余人，动手的正是燕羽卫指挥使沈大人的养子和养女两兄妹，而指挥他们有此行动的，是一直暗中潜伏在琼州附近的成玉郡主，叶初雨；

    她听到叶初雨带着西凉军闯进梅家祖宅，将祠堂里所有的祖宗灵位付之一炬；

    她听到萧适在打退叛军后，率众攻进绿柳山庄，将这个鹤羽楼的最大据点剿了个干干净净，同样也放了一把火；

    她听到叶初雨亲自带着昏迷不醒的太后回到上京，送她进福寿宫幽禁终生；

    她听到皇帝下发罪己诏，褫夺萧扬皇子身份，全国通缉，同时撤销叶初雨身上的一切罪名，更赞她“祥钟华胄，秀毓名门，护佑北苍社稷之功，不让须眉”，赐婚于萧离，为东宫太子妃。

    “梅小姐，太子殿下今日在朱雀门下携百官亲迎成玉郡主入宫，同时加封太子少傅叶司雍大人为公爵，封号忠肃，叶府大门上的匾额，就要从相府变为国公府了。”

    每日来给梅子鹤实况转播外面动静的是吴公公身边最得力的小徒弟，他本身人就机灵，又得了师傅的叮嘱，自然知道该怎么说话，才能让梅子鹤越发不甘和绝望。

    在小徒弟看来，梅子鹤和叶初雨同为女子，而前者更是百年世家之女，更高前途更好，如今二者却是迥然不同的际遇。

    一个成了天上云，一个成了阶下囚。

    只有这样的反差，才该是梅子鹤最不能接受的。

    梅子鹤却连眼珠都没有转一下，声音微哑：“知道了，你走吧。”

    小公公有些错愕地抬起头，看到这位昔日叱咤朝堂风云的梅家贵女，如今身子单薄得一阵风就能吹垮，脸颊瘦得快要脱了相，只余那一双黑洞洞的瞳仁，看得人心头发憷。

    他应喏一身，转身欲走。再待在这个地方，他怕自己也要憋出问题来。

    “让叶初雨来见我。”

    他听见梅子鹤无波无澜的声音再度响起，没有乞求，更像是命令。

    他忍不住转身道：“梅姑娘，成玉郡主马上就要成为太子妃了，她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梅子鹤微扬下颌，脖颈笔直如一线，直直望着这个每日来给她传话的小公公，又慢慢重复道：“我说，让叶初雨来见我。如果她还想救她二嫂的命，就来见我。”

    小公公被她的眼神和语气吓得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咽了咽口水，点头应下，离开天牢时的脚步都有些虚浮。

    或许这世上就有这样一种人，即使身陷囹圄，也总能让人不敢小瞧。

    叶初雨此时已经回到了叶府，正站在卢氏的床前。

    叶钟祺这段日子一直没有上过朝，萧离也知道卢氏出了事，特意允他告假，依旧保留中书舍人一职。

    安抚了二哥几句，叶初雨回到花厅。安国太夫人和忠肃公夫妇都已经坐在上首，她在厅中跪下，端端正正行了大礼，沉声道：“祖母，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

    不光回来了，她还洗尽了身上的罪名，为叶家争回一个公爵之位。

    忠肃公百感交集地看着这个一直没让他省过心的小女儿，最终叹了口气，道：“起来吧，这些日子你受委屈了。”

    他当年左右摇摆不定，试图在废太子和三皇子间寻一个不偏不倚的平衡，两头都沾的结果就是两头不靠，为此还险些搭进了叶家上下。

    没想到最终还是叶初雨意志坚定，始终站在不被众人看好的九皇子身边，一点点看他扳倒太子，除去萧扬，最后稳坐储君之位，自己也如愿以偿成了太子妃。

    叶初雨刚一起身，安国太夫人已经忍不住朝她招手，语气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和担忧：“三丫头，快过来让祖母好好看看”

    “祖母，初雨好想您。您这段日子身子好不好”叶初雨听话地坐到安国太夫人身边，乖巧地趴在她身前，眼中也有点点泪光。

    “好孩子，祖母一看见你平平安安回来，就什么都好了。”安国太夫人怜惜地摸着她消瘦的小脸，不住地吩咐白氏：“趁丫头还能在家里待些日子，赶紧叫厨房多做些补品来，瞧她累的，小脸都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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