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踏荷而舞【二更】

    许千澜此刻毫无昔日的翩翩公子形象，墨色长发凌乱地黏在额头，面无血色，苍白到近似透明，唇边还有半干的血迹。【】月锦长衫满是褶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半靠在雕花大床，听见叶初雨的喊声时才睁开紧闭的眼睛，看到她大步走来，半蹲在他身前，一脸焦灼的问道“你这几个月去哪儿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又回头看了一眼外间，压低声音道“用不用我叫人通知墨羽”

    “不必。”许千澜剧烈地咳了几声，在叶初雨的帮助下艰难坐起，摆了摆手道“是想图个清静，不然也不会来这儿我找到了你说的那处圣坛，把它毁了。”

    叶初雨正走到桌边给他倒水，惊得手一抖，难以置信地看着许千澜，“你把圣坛挑了你一个人”那里面毒虫丧尸无数，也难怪许千澜会这么狼狈。“不过你为什么不找个帮手呢，千机门里没人了么又干嘛躲着墨羽”

    踌躇着，她还是问出了最想知道的问题“你见到颜歌了吗”

    许千澜眸光一暗，神色复杂地接过茶水，偏过头盯着床柱的雕花，淡淡的道“那群老东西都猫在龙昴高原，不到大陆沉底那一天，不会下来的。”又一次避开了有关颜歌的话题。

    叶初雨耸耸肩，要不是颜歌已经威胁到了她的人身安全，她又何必这么穷追不舍不过看许千澜一副倦极的样子，她也不忍心再让他多说话了，翻箱倒柜地找出各种药，帮他处理身的伤。

    折腾到入夜时分，雨也渐渐停了，许千澜也换了干净的衣物，简单洗漱了一番，面色也恢复了几分。

    “次你说，怀疑你二姐和九幽宫的人有过接触。”有些虚弱的声音却依旧透着清冷，他面又带了几丝凝重，“我怀疑他们已经开始和朝官员联系了，不然那座圣坛怎么会逃过众人视线”

    叶初雨点头，“我已经警告过她了，最近看来也确实安分了不少。可她应该不会和前朝串通起来吧”

    “总之如果有机会的话，你最好能入宫去查探一番。”恢复了少许体力后，许千澜起身，“我也该回去了，你放心，她短时间内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至于这个“她”是谁，二人心知肚明。

    萧扬总算不负众望，在皇帝万寿节前夕传回了动乱暂平的捷报，随之一同送往京的还有一只通体雪白的苍隼历来在各地发现的毛色变异成纯白的动物，总会被当做天降下的祥瑞送进京，以证明皇帝的德政。

    收到这份别致的寿礼，让皇帝龙颜大悦，当即下旨昭告天下。而萧扬也因巡抚东南有功，成为本朝第一个封王开府的皇子，封号秦王。皇帝还将最富庶的江南六城划给他做了封地，今后封地内的所有钱粮收入，都归萧扬自行支配，可谓是隆恩到了极致。

    而出人又出力的勇毅侯荣英，却并未得到任何嘉奖或表扬，对于荣氏一族来说，可算是一个有些危险的信号了，一时间朝人心浮动，又有不少墙头草的大臣私下里琢磨着改投门庭了。

    连这次筹办万寿节的宫妃人选宁嫔和淑妃，也是让不少人大出所料，皇帝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让人越发感慨帝王心深如海，难以揣摩。

    四月初八一早，叶家的女眷便乘马车入了皇城，在朱雀门下换了软轿，和其他外命妇一道浩浩荡荡地行至千波殿前。

    为了将皇帝的这场寿宴cao办得既特别又热闹，宁嫔和淑妃也是忙了半个多月，最终将宴会地点设置在了四面临水的千波殿。殿所有的门窗都打开着，放眼望去是一片水光潋滟，在晴好的日光下闪着粼粼的金光。

    远处飘来清雅的花香，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教坊内歌女们柔软曼妙的歌声，直让人酥到了骨子里。

    叶初雨正坐在靠近窗子的一方小案后，看见水面渐渐出现了十几叶小舟，飘飘荡荡地穿梭在莲叶和粉嫩的莲华苞之间。舟的少女均身姿纤细，眉目清丽，着一身浅碧色衫子，或缓缓摇桨，或拂动水面，笑声如银铃，笑靥似春花。

    一时间，众人不由看得痴了，连皇帝也眸光闪烁，似是陷入了某些回忆，竟未意识到宁嫔此刻不在殿内。

    “金桨木兰船，戏采江南莲。莲香隔浦渡，荷叶满江鲜。

    碧荷生幽泉，朝日艳且鲜。秋花冒绿水，密叶罗青烟。”

    水面有女子唱起了歌，缠绵婉转，而随着她的歌声，众人看到一身淡粉色纱裙的宁嫔，不知何时踏了碧绿的莲叶。水袖迤逦，足尖轻点，整个人轻盈如羽，立在荷叶翩翩而舞，一颦一笑俱是胜雪姿容，当真如天女下凡。

    虽说按照宫规，宁嫔是不应该在如此多的朝臣命妇面前赤足而舞的。可她的舞姿太美丽太脱俗，众人根本不敢生出半分浮念，仿佛多想一丝一毫都是对这份美丽的亵渎。

    连一向对宁嫔的来历颇有微词的太后，此刻也带着满意的眼光欣赏着。毕竟宁嫔虽然圣眷恩隆，可每日清晨都雷打不动地往福寿宫给她请安，对皇后也是十分尊敬，从未做过什么恃宠生骄的事情来。

    先是荣贵妃，再是玫妃，后宫里最受宠的两个女人都是张扬跋扈的性子。如今换了个温婉谦和，又精通医术的宁嫔，看在太后眼里可要舒服多了。

    皇后坐在皇帝身侧，清楚地看到他眼闪过惊艳、怀念、怅惘的复杂神色，心头涌起一阵苦涩，却还要保持端庄的气度，浅浅微笑着。

    钱云笙，想不到你的荷叶舞还有重见天日的时候

    难怪她第一眼看见宁嫔时，觉得对方身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直到今日看见她在荷叶回旋而舞，那些尘封多年的记忆一瞬间冲破了桎梏，潮水般涌皇后脑海。

    她忍不住又偷偷瞄了皇帝一眼，却看到绣着金龙的袖口下，有指尖微微颤抖着，又加紧了握在扶手的力度。

    荣贵妃现在的心思恐怕和皇后相差无几，也同样回忆起了什么，只是她要直接得多，看向宁嫔的眼神带着nongnong的怨毒，红唇都被咬出了白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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