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章 皇帝的忧伤
茶肆门口早就围了一群五六岁到十一二岁不等的小乞丐，见她招手了，互相拥挤着跑进来。 姑娘把案几上的瓜果点心往外一推，“喏，吃吧。” 一只只乌黑的小手迅速伸过去把上面的食物抢个精光。” 姑娘懒洋洋看着，“别只顾着吃，我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领头的一个半大孩子警惕的看着她，“我们晓得。” 姑娘看着他们吃完了，起身往外面走，“今天爷心情好，走吧，请你们去凤栖梧吃顿好的。” 小乞丐一个个睁大了眼，乌黑的脸上清澈眼睛散发出耀眼光芒，“真的？！” “爷何时骗过你们？” 小乞丐们欢呼着拥簇那姑娘往外走。 田老头眼瞅着他们消失了，心里还在琢磨，现在的大户人家的姑娘，可都是吃饱了撑的，好端端的锦绣日子不过，跑出来跟一群乞丐厮混，还真是长见识了。 “风姑娘，在下郑铁，奉王爷的命令，请姑娘立刻回宫。” 烈日下，男人身着齐王宫中尉官服，身姿挺拔如松。这人看上去三十余岁，肤色略黑，容貌算的上俊朗，只是眉眼间依稀有几分阴郁之气。 男人身后笔直站着数十名侍卫，行人被这阵势吓到，早已远远避开。 所谓中尉，乃是王国之中手握兵权的大人物，等闲不见平民，就算是王爷们也得端着敬着呵护着。 可眼下郑铁就这样被齐王随随便便踢出来找一个小姑娘，脸上却依旧没有丝毫不忿之色，嗯，是个人物。 晴烈空气中，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息。 小乞丐们拥簇少年本欲开开心心的去赶赴人生中的第一场大餐，出门就遇到这样的阵势，都有点蒙了。 且说此刻女扮男装的皇帝陛下，冷冷朝郑铁望过去，“你就是齐国的中尉郑铁？ 男人拱手，默然与她对视着。 皇帝陛下自然知道这人是谁。事实上，这人也是他亲手送到齐国去的。 郑铁，昔日乃是大将军殷其雷麾下的参将，因悍不畏死，战功累累，便被皇帝看中封了齐国中尉的官职，派往齐国执掌齐地的军队。 能做上这个位置，也算是很得皇帝的信任了。 姬元修冷着脸打量了郑铁片刻，做出一个结论：他不喜欢这个人。 奇怪，以前做皇帝的时候也没觉得这小子讨人厌啊。这大概……便是“女人”的直觉？ “我要请这帮小兄弟吃饭，晚点自己会回去。” 曾经的皇帝陛下，如今的“风兮兮”姑娘，在这群小乞丐的身上，重新找到了昔日当皇帝面对群臣的感觉。 高冷的俯视，亲切而不失威严，恩威并重…… “姑娘恕罪，王爷只怕是等不起的。” “他等不等得起，关我什么事？”皇帝陛下冷嗤一声。 郑铁木无表情看了她一眼，“既如此，得罪了。” 也不见他如何示意，身后站着的侍卫忽然行动起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姬元修和一众小乞丐围拢起来。 几个侍卫手中还拿着绳索，看来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回，也要回，不回，绑着也要回。 皇帝陛下阴沉着脸，再次感觉到失去权利的痛苦。 “可要我们拖住他们，你先跑路？”少年正值变声期的嗓音低低在耳边响起。 正是那乞丐的小头目，正一边若无其事的打量着远方，一边与姬元修商量对策。 皇帝陛下心中一动，对着他摇了摇头。 小乞丐头目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他自然也不想跟齐王的侍卫起冲突，可他们欠这位jiejie的人情。都说男儿一诺千金，若她求助，便是豁上性命，也要拼一拼的。 既然她不用，自然皆大欢喜。 皇帝陛下矜持道：“既然你家王爷那么急着见我，我便遂了他的心意。回吧。” 这时，乞丐堆里最小的一只，嘴巴一扁，看着姬元修泫然欲泣，“所以，凤栖梧今天吃不上了么？” 姬元修一怔，忽的笑了，从袖袋中取出一锭银子丢回去，“去吃吧，明天老地方等着我。” 眼看着姬元修在一群侍卫的拥簇之下消失在街角，攥着银子的小乞丐说：“我们快去凤栖梧吃饭吧，我好饿。” 另一个比他高了一头的小黄毛在他脑袋上敲了个爆栗，“吃吃吃，就知道吃。风大姐被齐王抓走了，就要贞洁不保了！” 挨了揍的小乞丐一脸茫然，“什么是贞洁？” 先前说话的乞丐顿时语噎，凶巴巴的掩饰着尴尬，“总之就是很重要的东西啦，对女人来说，跟性命一样重要。” “那我们也有么？”好奇宝宝继续追问。 “你，你闭嘴！你们都不管这个蠢货么？”小黄毛窘得耳朵都要冒烟了。 半大的少年看着街角姬元修消失的方向，“我看未必。风大姐，应该本来就住在齐王宫里。” “哈？”众小乞丐对于老大的推断都有些目瞪口呆。可老大一向是英明的，从未犯过错。包括带领他们傍上风大姐，从此不说衣食无忧，倒也不再饿肚子了。 少年沉吟片刻，对握着银子的小乞丐说：“包子，你去买三十个馒头，我们快点吃完，去齐王宫打听打听消息。” “馒头？”包子呆了，喃喃的，“不是凤栖梧么？” 少年和悦的看着他，“你是想吃一顿凤栖梧，从此继续饿肚子，还是不吃凤栖梧，从此三个月每顿都能吃大白馒头？” 包子挣扎片刻，毅然道：“馒头。” 少年摸摸他的脑袋，“好孩子。” 包子扁着嘴，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 少年继续摸他的脑袋，谆谆善诱，“别难过，下次见到风大姐，你让她再带我们去吃嘛。” 小乞丐眼睛亮了。 众乞丐：“……” 不愧是老大，果然就是英明。 牢门咣当一声，在姬元修面前关闭了。 饶是皇帝陛下涵养再好，此时也是怒了，“你们要做什么？” 郑铁隔着牢门，面无表情看着他，“奉王爷命令，把风姑娘暂且关入牢中。” “暂且？” “王爷说，现在天热，他懒得出来，等天晚了，就要把姑娘沉塘了。” “什么？！”英明睿智的陛下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 郑铁微微点头，“姑娘若有疑问，等见到王爷时再说吧。”说完，转身走了，只留下皇帝陛下在牢笼中风中凌乱。 “你给我回来说清楚！”女子的咆哮声响彻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