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章 青灯古佛

    一场大雨令车队滞留庆城，这并没有打乱方自量的计划，进京之前，他还有最后一步要走。

    骤雨初歇，已过二更。方自量便衣带着南浔到了乐静庵，身边只跟了心腹常恭。正当她暗想来这庵堂的用意时，两名青衣护卫突然出现，挡了他们去路。如此训练有素的侍卫，他们的主人也绝非池中之物。直到常恭亮出卫侯府的腰牌，守门护卫方才会意，道：“贵客请。”

    方自量一行在厢房等了片刻，一名带发修行的女尼走了进来，约莫三十五六，眉目秀气依稀可见，只是眼神平静地像一潭死水，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便如此也遮不住她的不凡气度。

    女尼认得方自量与常恭，独不认得南浔，深夜临门，心有疑虑，便问：“这位女施主是？”

    南浔正准备行礼回话，方自量抢先一步，说：“惠芙，这是我的义女，此番要带她回京，特来看看你。”

    当今太后的女儿封号便是“惠芙”，这位长公主没有嫁人，十八岁便入了庵堂，其中缘由是大楚皇室的秘密，不容人臆测或置喙。方自量比惠芙大不了多少，加之相处不多，血缘之情在，却没几分实质的疼爱，此番其实是顺道，却不止于顺道。

    “劳烦施主挂念，贫尼在庵中也会为施主诵经祈福。”惠芙只扫了南浔一眼，知道那是一位美人，只是她的眼神太过波澜不惊，如果真是这般，何必搅进盛安那潭浑水里去。

    方自量相信以惠芙的聪慧已经明白了他的意图，除非有心回避。方自量编了个由头将南浔与常恭支开，对惠芙便开门见山：“惠芙，你知道流言的厉害，舅舅不能就这样带她回京。”

    一个养在沧州的义女，突然被带回卫侯府，且不说府中的妻妾子女如何作想，南浔当不住众人的猜测。毕竟他对南浔宠爱太过了，沧州早有人怀疑南浔实为义女暗为妾室，对他这个卫侯也有所诟病。此行为的就是个名正言顺。

    “这姑娘太过孤冷，在盛安怕是待不下去，舅舅执意如此？”方自量摆出舅舅的身份，惠芙须得承他的情。

    “我打算进京后向太后请旨，给浔儿讨个郡主的封赏，需要惠芙你的一封书信。舅舅毕竟是外戚，只有你才当得起这个恩典。”方自量计算得很好，即便惠芙不顾及舅甥情义，左右他还有其他拿得住这位长公主的地方。皇室秘辛藏得再好，终究逃不过最亲的人。惠芙是聪明人，纵然入了这空门，尘缘也未断绝，这一点瞒不了他。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惠芙是个知进退的人，尊贵如她，可以睥睨众生，却不能愚蠢到开罪自己的母舅，太后母族唯一的家主。

    乐静庵是太后颁旨修建给长公主吃斋修行所居，庵里的女尼从前全都是官家女眷，许多都未婚嫁。这是皇家的恩典，岂敢不受。南浔打量着来往的女尼，个个形容枯槁毫无生气，且都落了发。公主毕竟是公主，总有被优待的权力。

    沧州的方自量就像个隐逸的名士，像个普通的父亲，正如他自牧山庄一名的出处，“谦谦君子，卑以自牧也”。自打决定回到盛安，南浔仿佛看见那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的卫侯爷了。想来也是，能在几十年的党争中站住脚的家族，它的主事人绝非庸才。南浔一直错估了方自量，这次的卷土重来怕是不止为她。尽管有这样的猜测，六年的相处下来，南浔以为她与方自量不会是敌人。

    回客栈的路上，方自量将大致的经过讲了一遍，无非是南浔的母亲曾在长公主遇险之际搭救，长公主大义，愿替恩人照顾孤女，庵堂不便，只好将南浔托付给母舅。如今南浔长成，又随方自量回京，早晚要寻个亲事，未免旁人轻视，想求个郡主虚衔，听起来倒也合情合理。

    方自量命常恭后退二十步跟随，小心探问：“浔儿，告诉义父，你的最后一步是什么？”

    “我想回家，真正属于我的家。”她也曾想过颠覆大楚报仇雪恨，而她一介小女子，须得认清力量悬殊。她要舜西不再是大楚属国，她要光明正大回煌京去，问问她的双生jiejie，她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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