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春暖花开阵阵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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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殿内宫女太监们端着各种美食佳肴鱼贯而入,几缕清香扑鼻而来,放在我面前的是一道“月一盘”,因身子刚刚康复,不得吃太过油腻的食物,故此我的膳食与她人不同,这是用薯药精心烹制而成,挑陈年埋在稻谷里储藏的薯药切成片,用受过寒冰冻制过的莲藕配制成莲粉,加入白糖、蜂蜜、梅花露(用冬日白雪覆盖过的梅花瓣,风干后和着上等女儿红酿制成露,埋入梅花树下,一冬过后再经白雪覆盖冻后,开封启动,如蜂蜜般稠密,如水般剔透,味为微甘甜,可用来泡茶、烹制糕点、加入菜肴之中调味等)等五味烹制而成,闻之,清香扑鼻,食之,口感酥脆,观其色,洁白如银,望其形,皓月当空,故此称之为“月一盘”。 食材难取,烹饪精致,除了我便只有皇上与皇后的御座有而已,故此恩宠可谓不一般,就连菀妃都望尘莫及,这是我复宠之后第一次胤禛为我大摆筵席,宴请各宫嫔妃,皇亲国戚,以恭贺我大病初愈。 帝后位于高堂朝南而立,菀妃居右为一,我作为宴会的主角自然不如平常宴席般居于末尾,坐在左位第一,其余宫妃依次而坐,再往后便是国戚,宴请的人有三阿哥诚亲王、五阿哥恒亲王、七阿哥淳亲王、十二阿哥履亲王、十五阿哥愉亲王、十七阿哥果亲王等兄弟,极其各府内眷,而十三阿哥因外出办事并无出席,邀请了十三福晋入宫,却至今还未出席,名为恭贺我大病初愈,死里逃生,实质却是皇上试图与兄弟们拉拢关系的一种表现,视为家宴。 去岁,皇上处置廉亲王与九王之法让众位阿哥闻之丧胆,大赦天下之时皇上还特意强调二人为“罪恶滔天,十恶不赦”而不给平反,弄得众位兄弟心怀芥蒂,新年恭贺不如往年,虽礼数依旧人心却明显疏远,各自诚惶诚恐,自保为主,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另还刻意邀请了太医院的温实初与声诺,以表犒赏他们为我治病有功,太和殿内鼓瑟吹笙,看似和乐融融,里三层,外三层,宾客满座,却气氛并不融洽,一群着汉代束腰宽袖长裙的女子手抱凤骨翠玉琵琶正弹着江南平调,唱道:“恨潇潇无情风雨,夜来揉损琼肌。也不似贵妃醉脸,也不似孙寿愁眉。韩令偷香,徐娘傅粉,莫将比拟未新奇,细看取,屈平陶令,风韵正相宜。” 皇上朝诚亲王道:“三哥,喜好诗词,善于音律,敢问此曲如何?”诚亲王一听闻这句三哥不由一慌起身抱拳道:“臣惶恐,皇上贵为一国之举,岂能如此称呼?”当日兄弟之间自然是没得这些间隙的,三阿哥为人坦荡风逸,沉迷与诗词歌赋,不理政务,当年大阿哥遭幽禁,太子被废除,三阿哥居长,就是担忧惹进“夺嫡”风波,匆匆忙忙表明心意,自己请命修葺国书,不理天下事,皇上即位之后,依旧以礼相待,某些政务会稍稍问为主张,初始还干进言,如今一切服从。 “三哥,不要拘礼,今儿只有兄弟,没得君臣。”皇上面色一愣却急速转变成从容道,却听诚亲王道:“大珠小珠落玉盘,妙不可言。”皇上觉得好没意思,又朝恒亲王问道:“五弟,听闻宜太妃,近来,身体微恙,如今可大好了?” 恒亲王急忙起身道:“谢皇上关怀,臣弟代额娘谢恩,冬日里略感风寒,吃过几贴药,先下已康复。”问一句答一句,绝不多言,皇上再说:“皇额娘总是挂念宜太妃!”恒亲王便道:“谢皇太后惦记,额娘亦是如此。”宜太妃是九王的生母,如今,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只怕是对皇上恨之入骨,恒亲王心中自然不能释怀。 皇上见他们都如此拘礼,便也觉得多言无益,便朝果亲王道:“十七弟,你看看,满堂兄弟哪个没带嫂嫂来,你年岁也不小了,朕为你指婚,你却偏生变扭着要自己寻得一有缘女子,如今可寻到了?” “呵呵,臣弟早早知道皇兄要提起此事了,故此刻意地躲在一边沉醉于歌舞,哪晓得皇兄还是免不得这一问,臣弟还是如此,等待着有缘人。”果亲王倒是颇为活跃,不计较些君臣之礼,皇上这才有些欢乐,说来这些王爷们也难受得很,偶尔皇上要讲君臣,偶尔他又要讲兄弟,谁知道他何时君臣,何时兄弟,正所谓君心难测,还是保守为好,免得触怒龙颜,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便道:“缘分也是由天定的,皇上贵为天子,为你指婚,莫非就不是天意了么?十七弟是该成家了,众位嫂嫂弟媳说对不对?” 众福晋听闻皇后如此言语自然附和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她们也忘不了八福晋如何被挫骨扬灰的,故此不如从前那般与皇后说笑了。 果亲王朗朗一笑,颇感尴尬举杯朝皇后道:“四嫂不疼我了,如此一说,臣弟该如何是好呢?只好自罚三杯,请四嫂饶过我吧!”一口一句四嫂,乐得帝后哈哈大笑,哪里还追究着什么呢?何况皇上疼爱果亲王也是有目共睹的,故此绕过不说了。 席间众人先朝帝后敬酒,以表尊重,随后纷纷也朝我举杯,恭贺我身体康复,却各自都是奉承言语,正常礼数,人人都拘着礼数,总觉得没得意思,我也一门心思地听着琵琶罢了。 三阿哥弘时刚刚被解除幽禁令,也出席了此次宴会,举杯朝帝后敬酒道:“不孝孩儿弘时恭请皇上皇后圣安!愿吾皇万岁,皇后千秋!”弘时跪地举杯敬酒,自称孩儿,却并未称呼皇上为皇阿玛,去岁皇上龙颜大怒把他革除黄丝带,过继给廉亲王为子,明显是气话,却也是金口玉言,不容得更改。 “嗯!”皇上轻呼一声,眼神朝诚亲王、恒亲王的方向看去,明显有深意,两位王爷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些什么了,两人相视一眼后起身,诚亲王道:“请皇上恕罪,臣有个不情之请。” 皇上道:“不知三哥所为何事?” 诚亲王道:“去岁,八……阿其那与塞思黑……臣以为三阿哥乃年幼无知,一时被人怂恿挑拨,一时糊涂,才会与之同流合污,步入歧途,当日皇上气急,说了些气话,如今时过境迁,三阿哥也诚心悔改,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弘时品行不佳,意图谋反,危害朝纲,朕念其年幼,饶他不死,已是背负着徇私的罪名,三哥如今是要朕让他重入皇家玉蝶,玷污皇门么?一口一个三阿哥,敢为他是哪儿来的‘阿哥’?”皇上发狠似的将酒杯放落在桌上,琵琶声立刻也停了下来,众人也慌了神,纷纷起身道:“皇上息怒!” 恒亲王道:“皇兄息怒,虽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但弘时小儿的确年幼,懵懂不知事态轻重,当日阿其那与塞思黑乃他的叔叔,只怕也是不得已秉尊孝道而从之,众人皆知,弘时孝顺,上至先行皇帝,下至叔伯兄弟,无人不知的,皇兄可夺其性命,不得夺其孝道啊,臣弟恳请皇兄收回将弘时赐为阿其那为子的皇令,恢复皇兄与他的父子关系吧!” “如此愚蠢,如此糊涂,如此受不得怂恿,何德何能为朕之子?三哥、五弟不要多言,今儿是看在她额娘苦苦相求的份上才命他入宫一见,此后,他爱上山便上山,爱下水便下水,只要不违法犯事,朕这一国之君,管之不及。” “皇兄,父子之情乃上天注定,双亲明明还在,却不得侍奉天年,此等滋味只怕比千刀万剐之刑,更为痛楚,臣弟恳请皇兄开恩,认下这个儿子吧,若是皇兄认定弘时,无才无德,臣弟愿虚心教导,此后必定有所能,还请皇兄给弘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也给臣弟一个教育侄儿的机会。”履亲王见皇上大怒也忙着上前说道。 愉亲王也进言道:“几位哥哥言之有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弘时真心悔过,臣弟等都是有目共睹的,不然也不敢为他求情,皇兄看在兄弟们的份上宽恕一回吧!” 果亲王抱拳道:“是啊,皇兄,若是知错能改,却得不到宽恕,试问犯错者谁还改之?皇兄若是不认这个儿子,臣弟等如此认得了这个‘侄儿’?他又如何配得上皇阿玛当日亲自命定孙儿辈的‘弘’字?齐妃娘娘如何认得了这个‘儿子’,如此一来,那他此人又是从何而来?既然无处而来,无根可查,如何再世为人?皇兄既然已经免除了他的死罪,这脱离父子关系恨铁不成钢的气话便就收回吧!” “你们……你们都要朕饶了他,都要朕背上袒护自身孩儿,严惩他人,宽恕自身的罪名么?”皇上听闻众兄弟的话,不知是气,还是怒,或者是伤,声音宛如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臣……惶恐至极!绝无此意,皇上所言今日无君臣,只有兄弟,那……”诚亲王见皇上依旧态度如此强烈,明白皇上是逼着自己开口不得不拿出兄长的姿态出来道“我是你的三哥,在皇室里属于最长者,在朝政,你要如何处置,我不管,这脱离父子关系,实在太过,便以兄长的身份,命你收回成命……” “三哥,你……” “臣冒犯了,还请皇上恕罪,若今儿皇上非要一意孤行,便处死臣,以儆效尤吧!”诚亲王跪地道,大一副“我豁出去了”的架势,皇上被气得额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站着身子都有些恍惚。 “请皇上收回成命,不然我等长跪不起!”众兄弟齐声道,皇上更是无奈。 皇后也跪地道:“皇上,臣妾一介女流,不懂国事,可臣妾是看着弘时长大,数年来,无不孝之举,还请皇上收回成命吧!” 齐妃早就泪流满面的哀求道:“皇上,臣妾膝下三儿一女,长大成人的只有大公主与弘时了,大公主又并非长寿之人,竟然走在了臣妾的前头,请皇上怜悯臣妾,留下这个儿子尽孝吧,求皇上开恩啊!” 众妃嫔自然也是附和道:“求皇上开恩啊!”满满的跪了一地人,我想这本是为我而设的宴席,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想着皇上若是无此意,何必命三阿哥进宫呢?不过是借着别人的口,说出自己的心罢了。 “皇上,臣妾侍奉皇上多年,却膝下无子,深表遗憾,如今难得齐妃膝下有弘时可尽孝,岂能将之驱赶呢?我朝以仁孝治天下,还请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收回成命吧!”我一言语,若是皇上再不答应,那众人可是大大不服了,因为我就是一个“改过自新,得以宽恕”的铁证,皇上能原谅自己的妃子却不能原谅自己的儿子,这让百姓如何信服呢?
菀妃道:“皇上,福嫔言之有理,自古以来,便有‘二十四孝’流传于世,其中董永卖身葬父,孝感动天,惹得七仙女坠落凡尘,成就一段惊天动地的旷世之恋,想必今儿弘时之孝必定也能感动天地的,此后皇上膝下诸多子女必定能以弘时为榜样,以孝为天,承欢膝下,茱萸公主与小阿哥出生三日皇上便为他们积福而大赦天下,可见皇上的怜子之心,既然如此,手心手背都是rou,不该厚此薄彼!” 菀妃的声音如风和煦般悠悠洒落,皇上再无拒绝的理由,只是故作思索,面对跪了一地的人不知该如何是好? “岂能如此?国法当前,自然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正在皇上要松口之时,只听见殿外传了一声似曾相似的女声,打破了殿内原本的宁静与压抑的气氛,远远看去,只见一名妇人朝殿内走来,身着珠灰色葛草的素装旗袍,领口、衣袖、裙摆之上纹着些银白色的福团花纹,发髻上仅仅是插着几只银制镶玉的发钗,披着一件月白色的带帽丝绸披风,显得极其的淡雅,在一群花枝招展,色彩鲜艳的宫嫔之中,鹤立鸡群,别树一帜,和惠公主跟在其身后,身后跟着几名宫女,我便知道,这就是怡亲王的福晋兆佳氏了,观其五官,容貌已经衰老,额头、眼角许多纹路,却也能看得出,年轻时必定是容貌出众的女子,我嫁入皇后之时,她已经与怡亲王一同被幽禁,数年的囚徒生涯让她这如花似玉的女子也芳华褪色,皇上登基以来,她也是极少入宫的,远远见过几面却从未与之交谈过。 “弟媳冒昧,皇上恕罪!”她朝皇上行礼后起身道:“皇上贵为一国之君,断然不能徇私护短,偏袒亲儿,以免为天下人耻笑,理应一视同仁。弘时勾结阿其那等叛党意图不轨,决不能轻饶!”众人都求皇上收回成命,十三福晋却反道而行,让众人的心意白白废掉,不知是为了何事? “十三弟妹言之有理,众兄弟还要为这个不肖子求情么?”皇上朝众亲王问道,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言语? “皇上所言,饶恕弘时,乃严惩他人,宽恕之身的作为,敢问皇上,若是寻常百姓家孩子犯错,父亲可会轻言弃之不顾,脱离父子关系,赶出家门呢?皇上口口声声要与弘时断绝父子关系,不知遵行的是那一条大清律法?”福晋神态从容,见了皇上也毫无惊慌与失态,如此胆识,我当只有当日的八福晋才能如此呢?转而一想,能陪同夫君共生死,同患难的女子,怎会是庸庸之辈呢? “这?” “阿其那与塞思黑,乃意图谋反的不赦之罪,皇上将其逐出皇家,乃是担忧他们玷污皇家名誉,弘时之罪未必到了如此地步,皇上如此斩钉切铁要断绝父子关系,未免不是‘恨铁不成钢’之怒也,‘宽以待人,严以待己’之过也。”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夫妻之缘,况且要千年缘分,父子之情只怕万年也未必修成,岂能轻言断决?养儿一百岁,常忧九十九,子不教,父之过,岂能因子女犯错而断绝关系,免了上天注定的儿女之债?废弃为人父之道呢?既然国法已经严惩,那家法还请从轻。”一句话将“国法”与“家法”分得清清楚楚,皇上哪里还有借口与弘时脱离父子关系呢? “十三弟妹所言极是,臣弟明白皇兄秉公处理、大义灭亲之心,可如此重处,也有失公平。”恒亲王再次进言道。 “弘时之罪乃是国法,与家法何干?皇上处置幽禁一年,夺其爵位,罚其愤怒,已是处置,不该再动用家法,这断绝父子关系一事,还请皇上三思,不然臣等百年之后也无面目再见列祖列宗。”诚亲王已有些逼迫的说道。 皇上无奈只能道:“三哥言之有理,朕也糊涂了!”亲自扶起诚亲王道“三哥请起、众兄弟请起!” 十三福晋道:“皇上不是糊涂,而是当局者迷罢了,正所谓,不知庐山真面露,只缘身在此山中是也。” 弘时痛哭流泪道:“孩儿多谢众叔伯!必定改过自新,不负众望!”重重地朝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跪行道皇上面前道:“阿玛,孩儿知罪!”皇上扶起他道:“你是皇家子孙,便不得抹灭了皇家的名声。”父子重归于好,人人举杯恭贺,早就把宴会的原来目的抛之脑后了,我挑嘴一笑,朝菀妃看去,小阿哥才那么大点,弘时已经长大成人,这太子的位置,还不定落在谁的身上呢?此番皇后与我算是同心同德了,可齐妃感激的人却未必是皇后。我既拉拢了齐妃又可戳了菀妃的气焰了,何乐而不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