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搜寻
第三章搜寻 将思绪从远方收回，正在列车走道上抽烟的郑炎依旧盯着距离自己三米左右的头等车厢。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愈发暗淡的月光很好的隐藏了他的身影。那副令人触目惊心的苍白面孔现在也并不那么惹眼了。 手里的老刀牌香烟已经烧出了很长的一截烟灰，但郑炎依旧定定看着车厢的方向出神。鹏飞和允仁分别去了二等三等车厢搜索，最后的，也是可能性最低的头等车厢交给了郑炎。 可是，为什么现在目标藏在这头等车厢的可能性却忽然直线上升了呢？郑炎猛吸几口烟，碾灭了烟蒂。 出现这样的想法并非空xue来风，原因全在于，刚刚曾在郑炎的身边出现过的另外三个吸烟者。他们之间的对话，引起了郑炎极大的警觉和怀疑。 那三个人，是日本人。他们刚才一起在走道吸烟时，整个过程都在用日语交谈，而他们并不知道，身边不起眼的角落里，另一个懂得日语的人，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身上并没带着东西。”最先开口的是当中最瘦小的一个，但看起来却很精明。“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这人能不能相信啊？毫无胆识的懦夫一个。”身旁另一个稍显健壮、面目凶恶的家伙回应道。 “应该错不了。他说，浦口那边出事了，而我们的情报也证实了这一点。”最后响起的是一个沉稳的声音，也许是这三人中的头目。他带着宽边鸭舌帽，巧妙的遮住了长相，从郑炎的角度无法看清他的面孔。“上面交待，我们必须赶快动身。” “那家伙要怎么处理？就这样放他离开会不会对我们不利？”精明的小个子问道。 听到这，郑炎不由得心里一惊。如果他们口中的那人指的是汪癞驴子，那对自己的行动可是相当不利。现在，‘龙魂’去向的突破口就在这个jian商奴才身上，若他被人灭了口，唯一的线索就中断了。 “不会，我们没必要在这杀人。那家伙，就交给他们中国人自己处理吧。”沉稳的鸭舌帽答道，随后，他丢掉烟头，警觉的看了看四周后，率先朝车厢走去。另外两个也不再多话，立刻跟了上去。 郑炎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终于打定了主意。偷卖国宝的包大亨、秘密交易的军阀、神秘出走的汪癞驴子，现在竟然又出现了日本人！天知道，这颗‘龙魂’究竟还会引来什么魑魅魍魉？郑炎的心在瞬间被揪紧，自己现在必须要有所行动了。 悄然进入这间头等车厢，眼前瞬间明亮了许多。这里华贵的灯光和奢华的装潢是二等三等车厢所不具备的，当然，更主要的是这里的旅客们，他们非富则贵，皆是往来于大江南北的达官显贵、社会名流，即使是身在火车上，也只有这样配备的车厢才配得上他们的身份。 耳畔传来悠扬的华尔兹舞曲，鼻间也能闻到隐隐的咖啡味道，郑炎注意到这车厢里有不少人都是外国旅客。从他们的长相以及衣着服饰上也不难看出，这些外国旅客是来自不同的国家甚至不同的民族的。 视线从一个个旅客身上扫过，郑炎古怪的面貌在这里并没有引起什么关注，兴许在很多人眼里，自己这副长相本就与外国人差别不大吧。脚步并不急促，相反的，郑炎感觉自己更像是在这间车厢里慢慢徜徉，想隐藏自己，就应该好好配合这里的气氛。 “以汪癞驴子那样的身份和打扮，去搭乘头等车厢的可能性不大。”登车时，鹏飞是这样告诉自己的，而郑炎现在想的却是，以那样的身份扮相进入这里后，要怎样才能不引起别人的注意。那汪癞驴子此刻，会躲在哪里呢？ 这时，不远处的两排座位吸引了郑炎，坐在那的，正是先前在走道抽烟的那三个日本人！可令人奇怪的是，他们身边再没有其他的人了，更不用说什么汪癞驴子。 那个沉稳的鸭舌帽独自靠窗而坐，在他的对面，是一高一矮的另外两个。三个人就那样默默无语的坐在那里，他们身上的灰黑色洋装让他们看起来更像是三座石膏雕像。 糟了，难道，他们已经安排汪癞驴子逃走了？又或者，他们已处理了他？郑炎的思绪再次飞速旋转，同时，视线也开始以日本人所在的位置为半径而反复搜索。 就在郑炎拼命在心里梳理头绪的同时，他的视线与一双锐利的目光相撞。那目光的来源，正是那带着鸭舌帽的男子，他冷酷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盯在了郑炎身上..。。 “蓝钢皮”在愈发静谧的夜色中继续孤独的前行着，在这条孤寂的铁路上像是丝毫不知疲倦似的。即使在偶尔驶过热闹市镇后，仍然要继续面临着更为广阔也更为孤寂的荒原，这列倔强的列车仍没有丝毫的犹豫。要是它知道再过不久，自己将遇到什么事情，或许多少会放缓一下这匆忙的脚步吧。遗憾的是，列车没有意识，而列车驾驶员则更是对此一无所知。 列车的中部，是二等车厢的所在地。与头等车厢此时的歌舞升平不同，这里此刻显得异常安静，偶尔有旅客开口借烟借火也是轻声细语，好像生怕会惊动周围的人。大部分的人都在自己的座位或是铺位上静静的等待就寝的那一刻。 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下，车厢尽头的一隅却隐隐传来了轻声的对话。即使是站在较远的地方，仍能隐约听清，这是一对青年男女正在交谈。他们此时正面对面坐在靠窗的位置上。 “应该快进入山东了。”清脆的女声响起，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借着淡淡的月光能看清她有一副清秀的面庞，一双空灵的大眼睛正出神的望着车窗外，秀丽的长发梳成马尾绑在脑后。 “嗯。”坐在对面的青年男子似乎并不打算过多的攀谈，只是象征性的回应一声。他的女伴立刻朝他投来不满却又略带娇嗔的一瞥。 同样也是看着窗外，这位青年男子却不需要仔细打量就具备足够的吸引力。清俊的面容更加之眉宇间的正气凛然，让这个人的气质散发的一览无余。即使是略微侧身坐在椅子上，仍无法掩饰他板正的身形线条。 这对男女，简直宛如一对璧人一般。 “你考虑清楚了？这次回来，就不用那么着急了吧。”女孩发问了。 “不。”男孩回答。“先回老家，祭拜一下祖母。再好好拜会一下你父亲，武馆的事，倒是不需要太急。爹，他会理解的。” 似乎是很难得的，男孩眼中流露出了微笑，那满溢的神采更显出他的玉树临风。女孩不禁看的有些贪婪了。 恰在此时，一个颀长的身影在二人身旁经过，犹如一阵忽起的清风般一闪而过。即使是如此之快，仍没有逃过男孩的注意，顺着那人经过的方向，他投过好奇的一瞥。映入眼帘的，是那人瘦高的身影，以及系在脑后的长发。 “梦君，我敢打赌，刚才那人的腿功绝对了得。”好像是突然很有兴趣似的，男孩的口气听起来很兴奋。 “哼，就对这感兴趣.。。”名叫梦君的女孩不屑的回答。而片刻后，她又重新看向自己的男伴，眼神中满是关切。“锦川，你.。。还在惦记那件事吗？” 显然这次发问，让这个俊朗又风度翩翩的青年陷入了沉默。仿佛是瞬间被刺痛了心里最敏感的地方，这个青年没有马上回答梦君的问话。 “锦川，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纠结也没有意义啊。更何况你爹他，一定也有他的道理..”梦君开始了苦口婆心的劝导。 “梦君，”明显有点不耐烦了，锦川打断了女孩的话。“这件事情我自有分寸。这么多年，祖母的话还时常在我耳边回荡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梦君反而有些无措，只是眨着空灵的大眼睛望着锦川。 “事关我们老韩家多年的秘密，我一定会弄清楚的。”这个名叫韩锦川的青年略带磁性的嗓音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坚定。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弄清楚。”看到他这样决绝的表情，梦君眼中的关切逐渐变成了爱怜。“我陪着你就是了。” 人心是rou长的，这样的关怀怎能不让人触动？韩锦川立刻对眼前的女孩投去温柔又略带感激的目光。 四目相对，连时间仿佛也凝固了似的，只有窗外的一排排树影在不停的由一侧移向另一侧。如果不是突然响起的第三个声音打断了他们，这寂寥的二等车厢恐怕也会渐渐染上温存吧。 “对不起。”这是个听起来有些晦涩的口音，“请问.。到头等车厢的走道，是这个方向吗？” 韩锦川转过头，眼前不禁一亮。这个问话的人，正是刚才在他们身旁匆匆而过、如阵风般的身影。是那个被韩锦川猜测腿功了得的长发男子.. 下意识的躲开对方的眼神，郑炎心里暗叫糟糕。看来对方不仅已察觉到了自己，更是起了很大的怀疑。若不是借着列车员突然来报站的功夫转移了对方的注意，郑炎真的要做好出下策的准备了。 “徐州到了！”穿着深蓝制服的列车员在车厢的门口大声喊道。很多乘客立刻开始收拾起行装，准备下车。 这样的一个小插曲自然也引起了那三个日本人的注意。郑炎就借着这个小掩护赶快抽离了自己，他顺着散乱的人群悄悄坐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但是目光却仍旧停在那些日本人的身上，丝毫没有放松。 然而，三个目标竟然起身了，他们也开始收拾起了行李！难道说他们也要在这里下车吗？不能再犹豫了，郑炎站起了身。可是，突如其来的另一个变故却又让郑炎不得不犹豫起来！一个急匆匆而略显笨拙的身影正从另一个方向慌不择路的穿过人流。 是汪癞驴子！ 灰布麻衣、头上还带着伙计特有的粗布小帽，那张干瘪瘦长的脸上，一对虾米眼慌慌张张四处乱瞟，竟然还自以为是的回头偷瞄郑炎！想到登车前，倪鹏飞对此人的描述，郑炎百分之百的判断，这人就是汪癞驴子、包大亨手下的伙计！ 可是看他现在的动作，竟然不是要下车，而是朝着相反的方向拼命逃离。这可不妙了，那三个日本人此时已经收拾好了简单的行李走到门口了，自己究竟要不要追上去？可是一直追踪的汪癞驴子现在就在不远处，难道要这样放任他离开？ 没办法了，郑炎当机立断，决定先追汪癞驴子，不能让此人在眼皮底下逃走。 突然多出这么一个引人侧目的家伙，头等车厢里多少有些混乱。那些被汪癞驴子毫无礼貌推开的乘客大声表达着不满，这里的人们在上流社会养尊处优多年，哪曾见过如此无礼的下等行为，甚至有外国乘客开始用外语咒骂起来。 郑炎也顾不上场面的混乱，那汪癞驴子逃跑的速度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快，若是任由他这样流窜到二等三等车厢，可就不妙了。想到这，郑炎也加快了步伐。 面前是被汪癞驴子碰翻的几个行李箱，它们的主人刚刚也险些被撞倒，正想弯腰扶起箱子。不像那贼伙计那样粗鄙，郑炎一个侧身空翻越过箱子，接着踏上一个座位前的小桌，如同蜻蜓点水般在窗玻璃上踏了两步，成功避开人群和障碍跃了过来。 这如同飞檐走壁一般的身手又令在场的乘客惊呼起来，刚刚还在大声抗议的人此刻竟有人鼓起掌来。 脚下突然颤动，列车再次发动起来了。虽然稳稳地落了地，但郑炎还是因为这强大的惯性而不禁往前一个趔趄。汪癞驴子距离自己已不到五米了，刚刚飞跃人群的动作也被他瞧见。错愕和惊恐顿时写在了伙计那双虾米眼里，汪癞驴子愈发的慌张起来，双手夸张的向前乱抓，几乎扑倒在地。 眼看汪癞驴子离车厢门口越来越近了，郑炎也顾不上颠簸的地板和周围人的非议，他必须马上抓住这个已经追踪多时的贼伙计。汗水开始在苍白的额角渗出，郑炎的脚步越来越急，离目标已经近在咫尺了。 逃到车厢门口的汪癞驴子出人意料的没有继续前行，他回头张望了一下已追到跟前的人，咽下一口口水，眼里的惊恐逐渐变为其他的感情色彩。 兴许，他是被郑炎那张扎眼的面孔所震慑了。 令人意外的事情再次发生，这贼伙计并没有逃进二等车厢，而是窜进了车厢间的走道里，难道他要打开车门跳车吗？郑炎跟了上去，正看见汪癞驴子硬挤出了半开的车门。他并没有往下跳，而是顺着车厢间的扶手攀爬着，上到了车顶。 “狗急跳墙？看你往哪跑！”低呼一声，郑炎用力掰开了车门，看见旁边如栏杆般的扶手，郑炎甚至有些暗喜。这样一来，反倒不会惊动车里的乘客了，如法炮制，郑炎也攀爬其上，准备上到车顶。 可是显然，他还是低估了这汪癞驴子的想法。当郑炎刚刚在车顶探出半个脑袋时，就听见了轰然一声枪响，金属制的车顶漆皮溅起了无数火星。子弹虽然没有击中郑炎，但却让他着实心里一惊，这该死的汪癞驴子竟然还带着枪！ 伙计站在车顶，手里哆哆嗦嗦的握着一柄匣子炮，他并非能跑擅跳的灵巧之人，刚刚这一招也实乃铤而走险的下策。能有这样的觉悟，这个伙计看来也并不简单，除非，是有人授意他这样做的。 躲在扶手旁的郑炎不再急于向上爬了，他的情绪再次镇定下来。对于伙计的这种行为，他也隐隐猜到了端倪。不由得又想起刚才偷听到那三个日本人之间的对话，这个汪癞驴子十有八九已经跟他们见过面了，那这么说来，伙计带着的秘密很可能已经被他们获取了，又或者.. 是啊，这伙计的行为分明就是有人授意他在这时引开郑炎，照现在这个时间来看，那几个日本人早已下车逃之夭夭了。虽然心里暗叫不妙，可郑炎仍觉得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还是要先擒住这伙计，一切的突破口现在全都落在他身上了。再次挺身向上，郑炎更加小心的探头观望。汪癞驴子已不像在车厢里那样玩命的逃窜了，而是握着匣子炮亦步亦趋、歪歪斜斜的向前挪着步，还时不时回头张望，虚晃一下手里的枪。 夜色更加浓了，天边的片片愁云渐渐遮蔽了本就不明朗的月光。这时，一阵更加迅猛的暗影却覆盖上来，列车前方，出现了隧道！ 郑炎放低重心，暗暗积蓄着气劲，他知道，绝佳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