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七 急病
一六七急病 那日眼见星子自裁“身亡”,辰旦一时颇为失态,困惑伤感,】待三日后星子秘密下葬于戈乐山上,辰旦方渐渐复原。英公公劝谏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提这茬,旁人更是对星子之死三缄其口。好在星子伏诛,小皇子宝儿尚在,辰旦心有所系,于是每日下朝后即摆驾华姝的凤仪宫中,探望宝儿。宝儿白嫩可爱,在奶娘的特意调教下,虽尚不会说话,但一见到辰旦便咯咯直笑,笑得辰旦烦恼全无,向来刚硬的心也化为温柔关爱,星子离去带来的隐隐哀痛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消逝。 辰旦令蒙铸等人日夜值守于星子墓前,探测色目国内应的动静,哪知守了十余日,仍然不见有任何行动。辰旦纳闷之余亦失去了信心,或者这本来就是星子在故弄玄虚,他根本没有当上什么色目国王。明修栈道让朕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色目再暗渡陈仓另立新君但是辰旦总觉得隐隐约约有些不安,却又说不明缘由。 辰旦正打算令蒙铸等人撤回,蒙铸却来禀告了一件奇异之事。昨日子夜时分,他亲眼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星子的坟墓中如幽灵般无声无息地飘出,在荒山野岭间晃晃悠悠。蒙铸即追上前去查看,那白影快如闪电,脚下如风,却听不见任何脚步声,实是匪夷所思。蒙铸运起轻功狂奔,那影子却不近不远飘在前面,披头散发,象是星子的背影,但看不真切。任蒙铸使出百般解数,也无法追上,只得眼睁睁地见那白影隐入山林之中,消失无踪。 蒙铸心有余悸地道:“陛下,这这大约是殿下还魂了” 辰旦从来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无稽之谈,扳着脸呵斥道:“胡说蒙铸,你身为大内侍卫首领,艺高人胆大,怎么也相信这些鬼怪荒诞莫名其妙之事” 蒙铸不敢辩驳,连忙垂首低眉,诺诺认错:“是,陛下,可能可能是卑职眼花糊涂了,万望陛下恕罪” 辰旦不满地哼了一声,这个蒙铸,伴驾多年,平时当差办事还算大体靠得住,怎么今日一番胡言乱语,还说得绘声绘色,栩栩如生辰旦又斥责了他几句,喝令退下,又找来了白天值守的阿宝来问,阿宝只道星子墓地附近一切如常。辰旦愈发认为是因蒙铸夜夜守在坟地,守了这十多天,无事便寻思那些鬼神传说,出现了幻觉。既然再等下去已无意义,即下旨命守坟的侍卫们先撤回来。 是夜,辰旦却不期梦见了星子,他“死后”第一次现身梦境。梦中的星子伫立在萧萧寒风中,一袭白衫衣袂翩飞,飘渺而虚幻。星子远远望着自己,面色却比衣衫更白,单薄的身体摇摇欲坠,蓝眸中闪动点点晶莹泪光,似悲似愤,静静地一言不发,胸前的伤口仍汩汩地留着血,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慢慢的,那血由火一般的鲜红转为夜一般的暗淡,象是永远也流不尽“丹儿”辰旦轻声呼唤。星子没有回答,身形却渐渐模糊,终于化为一缕白烟飘去 第二日清晨醒来时,辰旦仍清晰地记得这梦境。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朕也是中邪了么看看日子,已近清明,不如今日上朝便将星子的死讯公之于众,也好让此事做个了结。往者不谏,来者可追,朕何须再为这不忠不孝的孽子伤神 辰旦近年诸事不顺,皇子宝儿出生是唯一的喜讯,辰旦本早就打算正式昭告太庙,大赦天下,若无意外,便当尽快立宝儿为储,以定国本。只是星子未除,一直是辰旦的心腹大患,如今既已终结,宝儿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辰旦洗漱用膳,换上了十二章五彩宝石的冠冕,明黄色衮龙朝服,抖擞精神,刚步出轩辕殿宫门,未及登上九龙御辇,却见两个人跌跌撞撞从凤仪宫的方向狂奔而来。待得近了,收势不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辰旦定睛一看,为首的正是凤仪宫的总管,不由沉下脸,语气不悦:“何事如此慌张” “陛下”总管忙忙跪好,匍匐于地,舌头都有些打结了,“启启禀陛下,小小殿下昨夜突患重病” “什么病”辰旦心中咯噔一跳,“还不快去请太医来看” “回陛下,小殿下高烧了一夜,皇贵妃娘娘命人去请了太医,太医现已赶到凤仪宫,正在诊治娘娘命奴才速来禀告皇上”总管上气不接下气地禀道。照例无论宫中何人生病,只有禀报了皇帝或皇后,方可延请太医进宫诊疗,辰旦中宫空悬,华姝摄理六宫,故也有此便利。 乍听说宝儿高烧不退,辰旦嚇了一跳,登时变了脸色。自从朕回宫后,每日去看望他都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重病宝儿不过几个月大的婴儿,高烧不退可不是个好兆头。辰旦即传谕罢朝,即刻摆驾凤仪宫。 富丽华贵的仪仗转向凤仪宫,九龙御辇刚到玉阶之前,辰旦尚未下辇,华姝只身着一件水碧色的纱锻宫装便奔了出来,披头散发,钗饰俱无,双眼肿如红桃,全不似素日端庄仪容。华姝一见到皇帝,即跪下伏地大哭:“陛下,求陛下救救臣妾,救救宝儿,臣妾臣妾命苦啊” 辰旦愈发烦躁:“宝儿人呢你既是宝儿的母亲,他病了你不守着他,就忙着来哭丧了么” 辰旦一语惊醒华姝,登时大为懊悔,自己眼下最紧要的是扮演慈母角色,而不是表露对自身命运的担心,忙叩首道:“臣妾该死臣妾只是焦虑担忧,情急失言,求陛下恕罪” 辰旦面若寒霜,不再与她多言,袍袖一拂,径直大步往凤仪宫内走去。虽然辰旦十分喜爱宝儿,但却未因此格外加宠于华姝。此人为了一己之荣华富贵,不惜私下害死了宝儿的生母,心思歹毒,无德无情,不可深信。只是此时外患未除,内忧未已,辰旦不愿后院再起火,暂且容下她而已。 虽是大白天的清晨,昏暗如井的深宫中仍点了儿臂粗细的灯烛,灯影幢幢中竟透着几分阴森,象是阎王殿上明灭不定的鬼火。十余名太监宫女站了一地,束手而立。几位太医院最有名的老太医围在宝儿榻前,低声交谈着什么。随着一声尖利的“圣上驾到”众人忙齐齐跪下请安。
辰旦大踏步进了内室,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免礼平身,开门见山劈头便问那几名太医:“宝儿的情况如何”说话间已来到榻前,黑沉沉的大床上,宝儿小小的身体裹在大红色的锦缎襁褓之中,竟有几分不真实,原本粉嫩白皙的面颊已烧得绯红如云霞,眼睛紧闭着,嘴唇却是半张着翕合,似是呼吸不畅。 辰旦正欲伸手试试宝儿额头的温度,一名太医忙忙惊叫道:“陛下,不可” 辰旦横眉怒目,愤然问:“为何不可” 为首的钟太医乃太医院院长,见状忙上前小心回话:“回陛下,方才微臣等诊断,小皇子是染了麻疹” “麻疹”辰旦如被毒蛇蜇了手,本能地缩将回来。触摸麻疹病人十分危险,健康的人也可能因此染病。辰旦凝视着宝儿,他是朕的儿子,朕现在唯一的儿子,还未开口叫过朕一声父皇啊辰旦的手停在半空,半晌,仍是轻轻抚过宝儿的额头,掌心guntang如火,辰旦心中愈发焦虑。 钟太医劝道:“陛下,臣等会尽力疗治小皇子殿下。麻疹病人需要与旁人隔绝,还请陛下暂且回宫。” “尽力疗治朕要的不是尽力”辰旦闻言目眦尽裂,声音凌厉如刀锋,直要夺人性命,“朕问你,有没有把握治好” “这回陛下,臣从前曾治愈过数例麻疹病人,应该,应该能”钟太医鬓角隐隐有冷汗渗出,口中虽这样说,却似乎信心不足,并无太大把握。 辰旦无法,喝令太医们先下去开方煎药,若不见效,定惩不饶太医们不敢怠慢,忙碌了一日,灌了几次药,到了深夜,宝儿情况方稍稍稳定。辰旦则不吃不喝,放下一切政务,寸步不离宝儿榻前,驻留凤仪宫中足足一日,三更后方起驾回轩辕殿暂歇。 回到寝宫,辰旦草草用了点膳食,于卧榻上略躺了一会,不过两个时辰,便即起身。次日清晨,仍是传谕继续罢朝,复至凤仪宫探望。宝儿刚喂了奶,闭着眼安静睡了,热度似乎下去了点,身上脸上都出了一片片红色的疹斑。问过太医,回禀比昨日乐观。辰旦略略放下心,待到中午,便自去批阅奏折,处理国事要务。 哪知到了第三日夜间,情况突变,急转直下。宝儿再度高烧不退。第四日整整一日都昏迷不醒。辰旦闻报心急如焚,如一阵旋风闯入凤仪宫中,不由分说一把拎起钟太医:“你不是说你能治麻疹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