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心惊（一）
百里元枫也不抬头，只呆呆的看着地面。 “我要在这里等泽棠回来。” 妙海跟身进步，放下了手中的四角风灯，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这些日子，醉棠居和醉仙楼都关了门，凌风门里所有的兄弟都在四处打听泽棠的下落。幻山带了人不断的走访山里的村落。巡风和问天也还在青云山间搜寻着。 这些日子，妙海也消瘦了不少，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沧桑。 “我家公子是因为你才会坠崖的！如今，你也不适合再留在醉棠居了。” “泽棠没有死，他一定会回来的！”百里元枫冷冷的，这些天，他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妙海轻轻哼了一声，侧身斜睨着百里元枫。 “我家公子当然不会死，可是你倒是去把他找回来啊！！”这句话，妙海几乎是咆哮出来的。 “要是没有你，公子他怎么会离开醉棠居！他怎么可能会失足坠崖！——都是因为你！！” 妙海深深叹了口气，平复了一下，说道：“你对我们有大恩，公子也定不愿让我们苛待了你。只是这醉棠居实在是不欢迎你了！” 百里元枫仰起头，靠在树干上，两行清泪映照着桌上四角风灯冰凉的灯光，混在雨里，滚落脚下。 百里元枫苦笑，是啊，若不是自己带泽棠出游，泽棠便不会遭遇不测！现在一定还站在海棠树下，赏雨赏花吧！ 一阵风吹过，海棠树枝叶微微摇摆。 百里元枫睁开眼，看着满树的嫩叶，零星几朵花蕾。夜风吹过，两朵花飘飘落下。百里元枫伸手接住落花，让花朵在掌心徜徉。 “泽棠，海棠树开花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药王山庄。 墨星妍站在园中的海棠树下，指尖捏着一朵海棠花轻轻转动赏玩着。春雨下了好长时间，现在终于稍稍雨歇。空气里弥漫着潮潮的湿气，一会的功夫，竟起雾了。 自从解毒之后，墨星妍便时时驻足园中，一站便是半个时辰。 有时，她会将落下的海棠花收入绢袋。有时，她会敞开怀抱沐浴在带着海棠花香味的细雨中。有时，她只是站在花海里出神，一动也不动。 “妍妍。”宇文霈泽寻了过来，轻轻唤着墨星妍的名字。 四下里薄雾朦胧，雾里看花，只觉得更有一分美感。 墨星妍转过头来，一双赤瞳晶莹闪耀，显得泽棠更加不似凡人。 “妍妍，爷明天带你去给你父亲和弟弟扫墓可好？” 墨星妍愣了一下：“扫墓？你帮他们修了墓？” 宇文霈泽点点头，说道：“爷在冷月崖找到了你小弟的遗体，自然要好好殓葬。只是没能找到你父亲的遗骨，只好建了座衣冠冢，也好让他老人家魂魄有个归宿。” “泽哥哥，谢谢你！三年来，我为了隐藏身份。甚至不能为他们戴孝，真是有愧啊。” “别伤心了，他们定不会怪你的，等大仇得报，他们泉下有知也能含笑了。” 熟睡的春日清晨，终于被扫墓人的脚步惊醒，轻柔的“断魂雨”缠缠绵绵，打湿了春的绿衣。墓地修在药王山上，成片的青松经过了凛凛的寒冬，依旧挺拔旺盛。 扫墓的人心情沉重，却没有泣不成声，也不发一语。 墨星妍并不走近墓地，只远远的遥望着那一片翠绿的墓园。 “爹，原谅女儿只能在心里祭拜您，等女儿报了大仇，再来坟前尽孝！” 墨星妍立身在山畔，一管长萧娓娓道来。聆听凄凉的风伴随着箫声寂寞地低语，为这里沉眠的逝者哀悼。 …… 夜幕笼罩，金陵城已经沉睡了。除了微风轻轻地吹着，偶尔有一两声狗的吠叫，冷清的街道上寂静无声。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连星星的微光也透不过来。夜雾袭来，春天的夜晚还有些冷，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是深不见底的黑，看不透，一直伸向远处。 无忧独自走在冷落无人的街道上，失魂落魄，像丢了魂似得。 自从泽棠坠崖以后，自家王爷日渐消沉，情况是一天不如一天。无忧心里没底的害怕，怕王爷就此颓废下去。也怕事情一旦败落，这世上便再也容不下自己。因为无忧心里明白，泽棠从那里坠下去，断断没有生还的道理。 突然，一记重击。无忧便昏昏沉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无忧迷迷糊糊转醒过来。头晕脑胀，昏沉沉的。 四周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光亮，也没有温度。 黑暗，只有黑暗！在这片黑暗里，似乎有一张大网透过深邃的黑暗缠绕着，包裹着，蚕食着无忧仅存的理智。这里头顶的不是天，脚下踩着的也不是地，没有声音，什么都没有！即便是大声呼喊，也得不到一丝的回音。 冷汗从无忧额头滑落，向无尽的黑暗中坠去，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是什么地方？”无忧呼喊着，声音像是沉进了无底的黑洞，没有一丝回应。慢慢的，无忧甚至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喊出声音，还是只是在心里呐喊。或者，自己根本就是挣扎在噩梦里…… “你是谁……”突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声音不大，气息微弱。似鬼魅般飘进了无忧的耳朵。 “你是谁？”无忧大喊，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生怕是黑暗折磨自己出现的幻觉。 “你是谁……”那个声音再次幽幽的传来，听上去好像是个女子的声音。 无忧想往前走两步，谁知刚迈出脚便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无忧趴在地上，顺着声音飘来的方向匍匐了几下，可就是怎么都到不了跟前。那个声音好像就在不远的地方，又好像离自己很远很远。无忧觉得天旋地转，似乎自己脚下有一个黑洞，正把自己吸进去，无忧使劲趴着地面，双手死死的扣着地面，努力让自己远离那个黑洞，远一点，再远一点…… “你是谁……”那个声音又飘了过来，似乎比前两声更微弱了。 无忧的心跳越来越快，脑子里嗡嗡的一片乱响，已经完全分不清哪是幻觉，哪是真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