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皇后手帕交
凌宛如不动声色的垂下头去,苏氏和皇后是手帕交? 苏氏不是缠绵病榻死的,苏氏在永乐侯府中一向是吃斋念佛的,在京中颇有贤名,如今京城中提及镇国公府的嫡出小姐苏氏,有谁不是竖起大拇指称赞的? 可苏氏突然间就没了,永乐侯府一夜之间挂起了白绫,但却没有一个人问上一句,只是唏嘘不已,仿佛苏氏本就是将死之人一般,也没有一个人去祭拜…… 但皇后方才的惊诧之色,以及对自己名讳的重视…… 凌宛如隐约明白了什么,也明白了为何幻境中的凌宛如会成为宠妃,而自己的长姐凌婉婷只称呼父亲为永乐侯,却不称呼父亲,以及十五岁之后,凌婉婷与苏氏的嫌隙…… 宛如,宛如,皇后之所以会那么大的反应,是因为她与年轻时的苏氏太相像了。【】 凌宛如终于明白了。 凌婉婷不知道凌宛如已经看破一切真相,在一旁唏嘘道:“说起这个来,妾身倒是有些疑惑,想要询问皇后娘娘。” “说吧。”皇后用手指抵着太阳xue,显然有些精神不济的模样,凌婉婷却是眉心微低,略带愁容问道:“母亲去世,宛如的名姓与生辰八字却是报入了宫中,要参加来年的选秀,不知道宛如这等情境,还能否参加选秀?” 皇后脸色一变,旋即很快便恢复了端庄雍容之色,缓缓问道:“凌三小姐想要入宫?” 凌宛如没有错过皇后那片刻的失神,看来,皇后很不愿意自己入宫为妃,难怪凌婉婷要将自己带到这里来,也对,最能阻拦皇上的,便是正宫皇后娘娘了。 若是苏氏当真是皇帝的老相好,这位皇后娘娘又怎么可能会乐意让自己入宫呢? “母亲横死,宛如无心入宫,只是名姓已报,宛如正是左右为难。”凌宛如一副乖巧孝顺的模样跪下身来,哀戚说道。 皇后似是松了一口气,神色间和缓了许多,温然道:“规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你母亲与本宫是手帕交,若是你不顾你母亲身故,仍要入宫,本宫也不能容你。” “本宫回宫后,会让内务府将你除名,先过了你母亲的孝期再说吧。” “多谢皇后娘娘。”凌宛如与凌婉婷一道跪地谢恩,皇后深深的看了凌宛如一眼说道:“你母亲不过身故三日,你便参加这种宴席,怕是不大妥当……” 凌宛如唇角带了一抹笑意,这皇后娘娘这把年岁,防备的还真是紧,生怕她被皇上瞧见的,可巧她正要回去呢,想必这会儿子功夫,周氏与五meimei也已经联络上了,她怎能错过这场好戏? 凌婉婷送了凌宛如出来,低声说道:“我也没想到皇后娘娘会突然造访,不过这样一来,倒是成全了你,你好好的回院子里歇着,五meimei那边,我让人盯着呢,不会让她见到二皇子的,你放心就是了。” 凌宛如才要出了正院,就见五小姐凌宛伊抱着玉华走了进来,根本顾不得被玉华踩脏了的裙摆了。 “大jiejie,三jiejie,你们都在这里啊,可是让我好找。”凌宛伊无视大jiejie凌婉婷喷火的眸子,心里打量着凌婉婷再怎么厉害,也不能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给她甩脸子,怎么说也要保持着她长姐的风范,便肆无忌惮的装成姐妹情深的模样。 凌婉婷正要发作,却被凌宛如拉住了手,柔声细语的说道:“大jiejie别生气,五meimei也不是故意穿的这么鲜亮的,到底五meimei与咱们是同父异母的,这心里的哀伤,是装也装不来的。” 凌宛伊这才意识到,自己为了能在二皇子跟前,在众多夫人小姐跟前留下个好印象,所以穿了桃红色撒花褙子来,还戴了一副红玛瑙坠子的头面。 再看对面的两姐妹,大jiejie凌婉婷穿着一件银紫色滚毛对襟褙子,下着月蓝色六福罗裙,发髻上只簪了一朵紫色流苏绢花,而凌宛如就更轻简了,一件月白色的斜襟小袄,同色挑线裙子,连点儿花纹都没有,发髻上也只戴了一翡翠牡丹花流苏珠花,只翡翠水头不错,彰显着她官家小姐的身份。 凌宛伊眼见着周围的夫人们眼神变得鄙夷,眼眸轻转,眼睛里便含了水雾,轻轻抽泣着说道:“因为母亲去的急,府里紧着给三jiejie做衣裳,还没有来得及做了我的,我只有一件粗布的孝服罢了,可我听说,今个儿赏梅宴有贵人来,为避免冲撞,我便只能穿了以前的衣裳来了。” 凌宛如轻笑着讥讽道:“顺便也戴了你的红玛瑙头面?” 凌宛伊一时呐呐,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片刻方才抿唇说道:“我也不过是为了不失礼于人前罢了。” 凌宛如唇角微扬,没有说些什么。 既然凌宛伊已经到了这里,忠国公夫人凌婉婷再想要将她关起来,也来不及了,不由得恨恨的瞪了凌宛伊一眼说道:“皇后娘娘在上首,还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上前见礼?” 凌宛伊也没想着皇后会来,一时有些后悔,为了哄玉华,跟着一道来雍容园,让他踩脏了裙摆。 凌宛伊放下玉华,玉华立刻便小跑着到了凌宛如的跟前,笑嘻嘻的讨赏道:“宛如姨母,五姨母说,我若是带着她来见母亲和你,就要给我买了炮竹。” 凌婉婷怒火更胜,这边凌宛伊娉婷妖娆的给皇后见了礼,皇后因着宛如一事,精神有些不济,因而也没怎么理睬凌宛伊,随手让宫女打发了个荷包,就罢了。 凌婉婷见皇后没有注意到凌宛伊,立刻冷笑道:“彩琴,还不带着五小姐去更换衣衫?如此失礼,让各位夫人们笑话。” 彩琴听了吩咐,就要上前拉了凌宛伊,只念着出了雍华园,直接将五小姐关到柴房里去再说,这五小姐当她们夫人如此好性吗?还是以为这忠国公府是永乐侯府,可以由着她这般胡闹? 凌宛伊也不是傻子,自是知道,跟着彩琴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过来,如今皇后在这里,正是能给她做主,便是二皇子不想要认,那也是不成的。 凌宛伊冲着周氏使了个眼色,周氏便蹲在玉华身边,低声嘀咕了两句,就见玉华捯饬着小短腿儿,笑嘻嘻的上前,拉着凌婉婷道:“母亲,方才我与五姨母去前面院子玩,听见五姨母隔着墙跟人说话呢,什么二皇子,二皇子是谁?我有没有见过?” 凌婉婷大惊失色,刹那间回神,狠狠的瞪向凌宛伊,她终于明白,为何凌宛伊会那么好心,不顾自己被踩脏了裙摆,也要抱着玉华了,竟是想要利用玉华…… 凌婉婷心中愤怒滔天,在皇后和众位夫人面前仍要强行压制了,带着端庄的笑意说道:“你必是听差了,前后院是隔开的,后院是见不到外男的。” “周氏,还不领了小世子回去?”凌婉婷目光锐利的看向周氏,一个小小乳母,竟敢诱着玉华说出这样的话来。 “彩琴,领了五小姐去换衣裳!”凌婉婷目含警告,但凡凌宛伊再多说上几句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慢着。”皇后似是重新拾起了精神,染了丹寇的手指点了点凌宛伊,轻轻一勾,说道:“永乐侯府的五小姐方才见到二皇子了?”
凌宛伊终于得了机会,甩开彩琴的钳制,扭身跪地,万般惶恐的说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女深知女则女戒,不敢坏了规矩,二皇子虽相邀,但臣女也不过是隔着墙,与二皇子说了几句话罢了,绝对的发乎情,止乎礼。” 皇后神色微动,方才那话,却不是问了凌宛伊的,而是看着凌婉婷的。 凌婉婷是苏氏与皇上的私生女,皇上亲自为凌婉婷指了婚事,日子过得比自己的映美公主还要滋润,她认了,但这不代表,她可以容忍凌婉婷偏到贵妃那里去。 因着太子身子不好,贵妃与二皇子母子两个上蹿下跳的,今个儿是忠国公府办的宴席,凌婉婷若是撮合了庶妹与二皇子,那是不是代表,以后忠国公府会支持了二皇子,与太子作对呢? 一瞬间,宴客厅里,静谧的可以听到香炉里香料球散开的簌簌声,这些侯夫人,国公夫人们都是人精,谁都看得出来,皇后娘娘不悦了。 “发乎情,止乎礼。”皇后缓缓转头,发髻上的金丝流苏轻轻晃动,看向下首的凌婉婷,唇角微弯道:“忠国公夫人是不是要给本宫解释解释这六个字的含义?” 凌婉婷自是知道,皇后想到了何处,皇后明知她的身份,这些年还一直待她这般好,若是因为此事生了嫌隙,她必死无疑,死不死,她倒是不怕的,但她的玉华只有四岁,却不能失了她这个母亲。 凌婉婷抿唇,跪地,重重的一叩首,却是什么也没说,站起身来冷声问道:“五meimei,昨日我与府中传话,因母亲新丧,让几位庶妹在府中替母亲守灵,为何你会出现在这里?” “我……因为二皇子邀约,meimei不能不守约,所以……”凌宛伊一副信守承诺的模样,为难的说道。 凌宛如看着这一出戏,因为皇后的参与热闹了起来,就替凌宛伊补充说道:“为了能与二皇子见面,五meimei收买了小世子的乳母,哄了小世子去开门,母亲新丧,你穿的花枝招展的来见二皇子……” 凌宛如上下打量了凌宛伊一眼,句句如刀:“我倒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孝道和长姐的命令,在五meimei的心里头,都敌不过男女私会。” “我……我那不是男女私会……” “不是?”凌宛如句句相逼的问道:“不是男女私会,难道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母亲三日前没了性命,如今皇后娘娘端坐在这里……” 凌宛如抬眸,看向上首的皇后,福身行礼问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可知道这桩婚事?” 皇后的目光在三姐妹只见转了两转,她也是内宅出身,自是明白,这些后宅的手段,如今在座之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这位五小姐用的手段…… 只要不是忠国公夫人凌婉婷的意愿,这便足够了,不过…… 皇后在凌宛伊的面上转了一转,淡眉凤眼,亭亭玉立,倒有几分柔情绰态,不过只论容貌,跟凌婉婷的大气端庄,凌宛如的沉鱼落雁相比,不过尔尔罢了。 且她是永乐侯的庶出女儿,皇上这些年对永乐侯恨意颇深,若是二皇子与凌宛伊的婚事当真能成,那二皇子与皇位就再也无缘了,这般一想,皇后倒是有些乐见其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