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房间里只剩下一声接着一声的磕头声，沉闷的声响令人心生不忍，而作为母亲的姚氏，却只是紧紧的低下头去，却没有想过要阻止这一切，不知她是不想呢还是不能。

    “好了，敏睿，你是我江氏子孙，纵然你父亲有错，也不会将你逐出江家的。”江勤谨最终还是有些心软，说到底江敏睿毕竟姓江，血缘这种东西，并不会真的因为嫡庶的区别而完全摒弃。

    江勤谨话语里的妥协，房间里的人都能听出来，有人不忿，有人叹息，有人窃喜，只是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张名为平静的面具，敏薇心里十分清楚，从这个四哥出现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注定了姚氏不会受到太过严重的责罚，只能说她有一个好儿子。

    “五弟，妻妾与嫡庶，有时候还是要分清楚一点的好，江氏族谱，是不可能轻易修改的，既然无法给她们真正的正妻嫡女的身份，就该让她们明白妾室与庶女的本分，若是一味纵容，也是害了她们，空有一身傲气，却没有与之相对的身份，不过是一场笑话。”

    依照自己弟弟的脾气，恐怕以后他这一支最后也只能改庶为嫡了，所以莫氏也好，敏薇也好，最后能依靠的大概就是庶出的江敏睿了，江勤谨也不得不为了敏薇的将来着想而放过姚氏一回，只希望将来敏睿能够多加看顾一些自己的嫡母嫡妹了。

    “二弟，你也糊涂了吗？”江勤谨的话刚说完，就听到赵江氏有些严厉的声音响起，脸上的神情十分难看，带着责怪看着江勤谨，显然她并不赞同江勤谨的决定，甚至觉得他有些糊涂了，赵江氏多年没有回过族居，所以有些事并不那么清楚，对于兄弟姐妹的印象还停留在多年前的记忆里，哪怕知道了许多传闻，毕竟没有亲眼看到过。

    秦氏没有开口，只是看了看江勤谨，他的目光看着地上停止了磕头的江敏睿，秦氏有些明白过来，只要莫氏一天没有自己的儿子，族中就无法真的将姚氏逐出江家，若是早几年或者在敏睿刚出生的时候，会比较简单一点，可是现在，秦氏心里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赵江氏耳边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赵江氏的视线也转向了江敏睿，眼中的责怪淡了一些，不过比之前更多了一份黯然，她的亲娘何尝不是生不出儿子，连生了三个女儿，心里始终看不开，才会使劲折腾自己的三弟与生下三弟的柳姨娘，如今三弟虽然与她们姐妹关系还算好，但是对她们姐妹早已离世的亲娘却始终感情疏淡，甚至有时候自己也能从他的身上看出一些怨愤。

    赵江氏暗叹一声，将声音缓和了一些说道：“既然二弟已经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今日我们也不能白来这一趟，我看二弟不如将族谱的妻妾嫡庶再好好的告诉五弟一回，也省得以后我走错门，认错亲。”投鼠忌器大概说的就是此时的境况了。

    “这是内宅事宜，二弟想来不好说的太仔细，不如让我来吧，说起来长嫂如母，五弟，你应该没有意见吧。”在敏薇的印象中，秦氏始终是那种温和的态度，说话也永远带着一股温柔的味道，但是秦氏此刻说话的语气却不是太温柔，脸上的神情也带着一股严肃的意味，也许对于妻妾之争，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做到温和无争吧。

    江勤翰的心情此刻有些高低起伏，在自己二哥说要将自己逐出江家的时候，他确实有一些惧怕，还有一些担心，更多的是心里隐隐生出的悔意，如果说之前他还十分笃定的认为二哥不会真的将自己逐出江家，后来因为二哥话语中的坚定与平静，他已经明白，二哥的话绝对不是玩笑而已。

    江勤翰猛地想起了两年前，在父亲的书房中，父亲斩钉截铁说出的话，今天的二哥与当日的父亲脸上的神情那么相似，这一瞬间，他终于自心底生出了一些惧怕的心情。

    “大嫂只管说，我定然不会有意见。”江勤翰此刻的语气与态度比之刚才好了太多，令得众人都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不过也是任谁也会奇怪，刚刚还那么强硬的一个人，突然一下态度变好，反而会让人心里觉得不适。

    “五弟，江氏族谱之上，莫氏是妻，姚氏是妾，我说的可对？”秦氏将江勤翰态度突然变好的疑惑丢在一边，声音平淡的问着江勤翰，同时将微带警告的眼神看向姚氏，显然是提防她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出现，姚氏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莫氏，慢慢的低下头去。

    敏薇感觉到莫氏的手一些微微的颤抖，她将视线看向莫氏，莫氏的眼中带着一些害怕，也许是怕江勤翰的否认，也许不是，而这，敏薇无处可知，只能在心中猜测。

    对于秦氏的问题，江勤翰似乎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向了姚氏，然后才是另一边莫氏，接着才有些茫然的看向秦氏，微微点头，秦氏见到江勤翰点头，才笑着继续说道：“既然二弟也赞同莫氏是妻，姚氏是妾，那就应该明白你这一房中，只有敏薇是嫡，其他皆是庶。”

    敏薇听到这句话，才将视线转向江勤翰，也许她心底还是有一些希望的，即使这个亲爹从来不曾对自己和颜悦色过，但是这个身体中···始终有一部分他的遗传，心中或者脑海中，总会对他有那么一丝的期盼或者希望，这是自己这个后来者不愿承认，也不想了解的。

    江敏睿兄妹也都看着江勤翰，只是江敏睿的眼中没有更多情绪，如果真要说有，也许是对于秦氏话语的认同，江敏婷眼中冒火，张口欲言，却及时的被江敏妍拽了一把袖子，江敏婷虽然性格冲动，但是对自己的亲meimei其实十分好也十分信服，所以在江敏妍的阻止下，她也就不甘不愿的闭上了嘴，而江敏妍看向江勤翰的视线，则十分平静，平静得敏薇一点看不出她只是一个4岁左右的小女孩。

    江勤翰的视线自敏薇身上划过，然后仔细看了几眼江敏睿兄妹，再次点了点头，秦氏自然从江勤翰的视线中看出了江勤翰对于几个子女的重视程度，却也只是点了点头说道：“既然这样，五弟应该明白，身为正室才能居于正房正屋，而妾室只能住偏院，而族中的有些事务，也只有嫡出子女才能说得上话，庶出子女不得越过嫡母称姨娘为母，也不得越过嫡出子女，妾室不得越过正室，不得坐于上位，不论何时，妾室都需随侍主母身旁，五弟，我说的可有错？”

    随着秦氏话语中的种种规矩，姚氏的头慢慢抬了起来，满含哀伤的看着江勤翰，这些规矩自然都是对的，妻妾妻妾，自然要用种种规矩来分出一个高下才能警示所有想要做妾的女子，为了告诉所有的闺阁女子，与人做妾并不是一条好路，为了让世家女子都明白，妻与妾永远不会平等。

    江勤翰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最终只是有些颓废的说道：“大嫂说的自然没错。”江勤翰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姚氏的眼中溢出点点泪光，眼神中更是带了点点的伤心，如何能不伤心，自她嫁给江勤翰之后，江勤翰一直以视她为正妻，对她言听计从，甚至对于她生的子女十分宠爱，可是此刻才来告诉她，自己是妾，而自己的子女也是庶出。

    “五弟，既然我说的没错，那你这宅子中，妻不妻妾不妾的规矩，也该改过来了，若是你一意孤行，那不要说我与你大哥，恐怕连父亲也不愿再劝说你了。”秦氏的话陡然提高了许多，也严厉了许多，难得有些凌厉的眼神也看向了江勤翰，她本就出生武将世家，平时虽然温和好说话，但是一旦严肃起来，整个人就会多出几分飒爽与英气，一点不输普通男子的气势。

    江勤翰的视线自姚氏的脸上转开，带着一丝勉强的笑容看着秦氏说道：“大嫂说的我都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自今日起，这正屋自然该是莫氏居住，而沁兰，就去偏院吧，只是大嫂既然说规矩，也应该好好问问敏薇，她今天为何要欺负自己的meimei，就算嫡庶有别，也不能欺负自家姐妹。”

    “五叔，说错了，今天下午的事，我们姐妹都看得十分清楚，四妹并没有做错，若是五叔不信，不如将三妹与五妹一并喊来问一问就清楚了。”江敏静终于说了自进来后的第一句话。

    江敏静的话刚说完，就被秦氏瞪了一眼，然后声音略带责怪的说道：“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即使是为了澄清事宜，也要等到长辈问你才能回话。”说完秦氏的视线就在江敏婷的脸上一扫而过，显然是还记得之前江敏婷不懂规矩随意插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