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第 250 章 陌上花开缓缓归(六)
她的眼睛通红,面孔因为恐惧而抽动,声音哑得吓人,最要命的是,那双娇艳的唇瓣竟然已被她自己咬破了。【】 一丝殷红顺着嘴角滴落。 “求你放开不要看,不要” 她一脸屈辱,转过眼,躲避他的视线,仿佛遭受示众的女奴。 她的呼吸凝窒,要被从胸口涌的强烈的情绪噎死。 鸿昭慌忙解了她的xue。 她扑倒在地,抱着肩,蜷成一团。 鸿昭看不见她的面目,只能看见她的身体无助地抖动。 他的心撕扯搬地痛。抹胸底下到底是什么 是什么让她如此绝望 “傻妞” 他小心翼翼触她的肩。 她像只遇险的刺猬,团得更紧。 他慌忙收回手,不知所措,只能趴到她身边柔声安慰“我不看,我也不动了。别怕,别怕了。是我不好。傻妞傻妞” 她不理他,只是紧紧团住自己的隐秘。 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对。 他是这样英姿天纵的人,从不许自己的城关插起别人的战旗。 可是,如今 凤翎终于明白了“效忠”的含义。 她已经被烙了别人的痕迹,再也不能对他敞开身心。 他们僵持着,仿若两头困兽,狼狈不安。直到夕阳终于被夜色吞吃,凤翎才躲在黑暗里裹好了自己的身体。 她匍匐着捡回被他扔掉的药囊。 “雷公藤你吃不吃” 她的头还是死死低着,皎洁月华也照不见她的表情。 他的心口闷得发胀。 “你还真猜疑我” “攸宁确实有孕了。虽然她努力瞒住。却还是没有逃过绣衣使的访查。你不是还求远之让你快些奉子成婚” “傻妞,我以为你我相知如此,是不会猜忌” 她讪讪笑了一声。 “你只有我,我只有你” “难道不是吗” 她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露出月华更加苍白的脸。 “丹xue山时,初会,你便长于风月,游刃有余。难道我会是你第一个女人” 他一惊,嘴角难看地抖了一下。 她冷冷看着他,口气平静。 “你的第一个女人是谁” “是你。” 他回答得没有半点犹豫。 她疑惑地蹙眉。显然不愿意被当成傻瓜。 他踟蹰了半晌,面的表情越发狼狈。 “是一个一个营伎。我十五岁,初立战功,痛饮欢庆,叔伯们将她” 天子的脸没有半点波澜,摄政却十分惶恐。 “不过是一时之快,自从那年把你从崖州诓回长安登基坐殿,我再也没有” “那在我登基之前,你曾与多少女人有过一时之快呢” 鸿昭仍是以沉默抗拒。 她蹙眉。 “夜夜更换,尝遍百花吗” 他恼怒地瞪她。 “哪有你说得这样不堪” “那是多少” 他又不说话了,唇线紧抿,脸色发白。 “总不是只有一个两个吧一个家主,一个将官,连婆娘都睡不好,怎么压住那些油子” 他微微吸一口气,怨恨她的直白。 “几个” 天子口气祥和,却不依不饶。 “我”他扭过头,终于不敢看她,“我才不会告诉你。” “也不想随便编一些干净好听的话来骗我” 见他默认,她惨惨笑起来。 “我也并不真想知道。只有是难的,你有这份心,已经够了攸宁美艳,又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你和她应该琴瑟和谐,可是,为了骅儿,我不许你再有” 他恶狠狠瞪向她。 “你还是在疑心。既然疑心,为什么不回来看住我两年了两年你和他” 他看见她惨笑的脸,陡然住口。 “你也是疑心的吧” “我才不曾疑心。我知道你是傻妞,我的傻妞。”他咬着牙,目光坚定得让她心悸,“在云梦乡的草庐里,你虽与他朝夕相处我却可以确信你” “同榻而眠。” “什么” 凤翎看见了鸿昭眼的惊讶,心如刀绞,唇却带着淡淡的微笑。 “同榻相拥而眠” “胡说。” 他声音发粗,裹挟着怒意。 “我也不想随便编一些干净好听的话来骗你。他是夫子,我是娘子,伉俪情深,如何能清白如水” “傻妞”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攥得她手腕生疼。 “你要弑君吗”她凝望着他,眼死水无波,“除了同榻相拥,还有更多不堪入耳的事。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 他盯着她,星眸犀利。 她面色灰死,了无生趣。凤翎已经准备好迎接最重的责罚不是弑杀,而是厌弃。 他,再也不会来招惹她了吧 突然,他叹了口气,抚她的脸。 “夫人,是为夫无用,累你受苦了。” 凤翎瞪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鸿昭” 他竟然在笑,温柔明媚的脸没有半点阴晦。 “你是我的傻妞。你做什么总有你的理由。我不想问。只有,是只有。不管你信不信,我信,便成了。” “你” 她的唇蠕动了半晌,忽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哭得绣衣使都以为出了事,从林外赶来准备护驾。 高幼安从未见过主公这样失态她钻在他怀里,像个任性的孩子,任凭眼泪鼻涕将他胸前的衣襟彻底沾湿。 皇差们退了回去。 他们看出来了,此刻,天子陛下需要的不是天下太平,而是一场痛哭。 月已高悬天,她哭累了,靠着他的怀抱,轻轻喘息。 “还要叫我吃药么” 他笑笑问。 她摇摇头。 他笑得越发深沉。 他知道,他的傻妞从未曾猜疑她。雷公藤也不过是一个相会的借口。 “陛下要怪罪臣子失节也可以,只是需要随臣去看一出好戏。” 她微微一勾嘴角。 “好戏还能有什么好戏。金骨杯演完了,连陈睿宗也不要你了。你有一个好死士。她我好万倍。” 凤翎想起绮罗。 她从没见过绮罗更美的女人。 “去看吧。这戏要金骨杯精彩。”
两年前,夏攸宁初来长安时正是五月。帝都里骄阳似火,山野间夏花绚烂,她冷冰冰看过了城头悬着的前一个情人的人头,便辣潜进东夷军营去勾引新的猎物。 尉迟那伽死了,夏攸宁却活着。 她要续写她的故事,故事里再没有亲亲我我,美满姻缘,只剩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眼前的少年和五月的夏花一样,都只是她故事里的一环,做不成故事的结局。 今夜已是仲秋,原野的夏花全部凋零,烂进土里,无声无息。攸宁早知道夏花的短暂,不敢留恋夏花的绚烂。 “我要回去了。你也回去吧。” 她笑眯眯说完这最后一句,推开少年,沿着青石小径此逃开。独留下慕容彻站在秋风里,不知所措。 这是一出精彩的风月好戏。 山道暗堡里,一对猥琐的男女正在偷窥着这出好戏。 感谢老jian贼鸿烈建造了这座满是暗道机关的别馆。让他们看足了热闹。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结伴偷窥。自从少年时代起,他们常爱趴在宫苑的房顶窥伺大人们的嬉笑怒骂,以此作为不台面的娱乐。 男观众为此曾经挨过老贼父亲好几顿痛揍。女观众也曾为此被她母亲惩罚禁足。可是,猥琐一旦成性,要改,大概也是很难的。即使今时今日,这两人已然人模狗样,脚踩至尊。偷鸡摸狗时候的默契配合还是与少年时毫无二致的。 此刻,主角突然下台,“戏”也匆匆散了,看“戏”的观众便有些讪讪。 “娘的,一点不过瘾。怎么也不睡一睡” 男观众满口粗言秽语,让一旁的女观众颇为鄙夷。 凤翎撇撇嘴。 “你怎么这么兴奋她可是你妻子。我还第一次见人当王八当得这样” 她止住话,惊觉失言,脸色晦暗。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 “我还不是为你着想。” “为我” “跟他持斋茹素,装腔作势两年,累也累死了吧还不得找点乐子开开荤” 她也重新笑起来。 “放屁。我才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离山脚下,一辆油壁香车依照约定,准备接回它的女主人。 车内,吴夫子想起白天在神宫的事,仍觉有趣。 夫子终于见到了他的学生,玉雪可爱,和他的母亲一模一样。 属下们对这个“备选”并不大满意。 “主公,这云君是个男孩,我朝向来是女主称帝。世家cao控傀儡才能” “女主”夫子淡淡微笑,“若傀儡是个男身,不是更加有趣吗” 属下们终于明白了主公的图谋,这个图谋长远而又恐怖。 “主公是要打破旧例乾坤倒转,阴阳失序” 夫子摸摸学生的脑袋,满怀欣慰。 “骅儿,你真是讨人喜欢。” “我讨人喜欢” 凤骅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话,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这个糕好吃。” 孩童懵懵懂懂微笑。 “好吃吗”夫子轻轻一点孩子的小嘴,“以后你会知道,还有许多糕更好的东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