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百花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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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晶池畔,已是另一番风景,除东面高处的主家席外,原本沿堤设的座席一律撤了去,一众嘉宾集聚在池畔一处最阔朗的所在,正在彩锦一般的百花间赏花饮酒。 “那里方才搭设着戏台,这么快就撤了去!戏台后竟藏着这么大个花林!”覃楠兮自言自语的惊叹,满目的缤纷令的她目瞪口呆。众人都知道这次王府家宴后有个百花会,却都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花会,又如何敢公然称“百花会”。如今谜底揭晓,原来是司徒琳琅自民间寻了种花高手,硬是在王府花圃中生生造就这四季佳卉,竞相绽放的奇观。 “这丫头,就为一句戏言,还真搞出个百花圃!”司徒逸又已立在在身旁,语带笑意。 覃楠兮刚要开口,就被迫收了声。 只见百花如锦霞,缭绕在高矮相错的绿色枝丫上,华服璀璨的一众嘉宾,如蜂蝶,陶然流连在七彩云霞间。百花和嘉宾,相得益彰,流光溢彩,原本煞是好看。可花间那一众不相上下的蜂蝶,仿佛忽得受了惊扰,统统忘了繁花,众眼宛若繁星环月,一层一层的目光,闪烁着讶异,艳羡,赞赏,鄙夷,嫉妒齐齐投向覃楠兮和她身后的司徒逸。 窃窃流言,合着远处得蝉鸣,流向覃楠兮通红的耳根。 “司徒大将军怎么会和覃小姐在一起?” “哼,覃楠兮方才分明不是穿这样的衣衫,这是哪里换了这样一件衣服!还巴巴在大将军面前绕!” “这衣裙虽简淡,可裙上那墨荷红鲤倒是别出心裁,新鲜有趣的很。” “清新别致,丽压群芳,覃家这孩子真是心思通透伶俐。” “偏她去换件白衣服来称司徒大将军的一身雪白?” 议论声很低,却越起越密,绕在覃楠兮耳根上,烧得她的脸儿几乎与鬓边的海棠花一般红艳。 汗,细密密的从发丝间渗了出来,她只是不想丢人现眼而已,却不想,她不得已而为之的一袭墨画白衣配着她天成的丽色,只是现身众花中,便已丽胜群芳。 好像一株美丽的箭靶,覃楠兮被四周的目光钉在地上。 萧落梅毕竟名门之后,见多了场面,尽管她望向覃楠兮的眼神满是不可思议,但仍旧从容的自流动的低语中翩然而出,迎向覃楠兮去。 “嫂嫂”覃楠兮仿佛溺水秋虫见了救命稻草,对着她低唤了一声,垂下头,艰难的向萧落梅挪了挪。 四下的目光琢磨着,等待着后戏。 萧落梅暗自短短舒了口气,眼中的惊异散尽,唇角又是恰到好处的笑意,她伸手从容的扶住覃楠兮,将她向自己身边拽了拽,又转回身对着随了上来的司徒逸翩然一拜,却只称了句“将军安好。” “萧表妹无需多礼!”司徒逸欠身虚虚扶了扶,笑的亲切温暖。 靖国公夫人与萧国舅本就是亲兄妹,两府也是内亲,萧落梅落落大方的一拜,消解了众人的一丝猜疑。一众宾客,心照不宣的又各自看花饮酒,仿佛方才不曾四下无声,只顾看那一对白衣璧人。 覃楠兮躲在嫂嫂身后,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哥哥冷酷锋利的眼神死死盯住,他才迎上前来,正与司徒逸寒暄,可瞟向她的余光里全是不解和恼怒。 “嫂嫂,方才司徒翀说有要紧的事要同我说,我,我先去找他!”远远看见一株木兰下呆立着的司徒翀,如同找到了护身符,虽明知这张符也只管一时用,但有总强过没有,覃楠兮急匆匆对萧落梅报了句,便飞一般飘远了。她一身雪白衣裙在绚若锦霞的花树丛里,仿佛浓夏焦热时的一阵急雨,爽利而熨贴人心。 “楠兮!你的裙子!真好看!”木兰树下的司徒翀见到覃楠兮的一刻,百花便自他眼底退净。 尴尬的弯了弯唇角,覃楠兮低声应了句:“是你那好大哥的画儿画的好!” “我大哥竟会画画?竟画的这么好!”司徒翀的讶异里仍有崇敬。 “你不知道他会画画?” “不知道。大哥有很多事情我不知道。他长年在外,回来了也不在家里住。我也不能长见他呢。”司徒翀似乎很遗憾。 “他不住在国公府,那他住哪里?”覃楠兮却只想知道明日她该将‘冰魄’送去哪里。方才,众人如刀的目光让她如立针芒之上,她不想,再与这个司徒逸有任何关联。 “其实,我大哥他不回府是因为我娘和我大哥…….” “哥哥他在行驿落脚,他长年驻军边疆,已不习惯府里的生活了,嫌规矩太多,怕受拘束。”笑意先于话音飘了过来,打断了司徒翀司徒琳琅仿佛天上掉下来的一般,飘到覃楠兮身边,亲热的挽起她的手,赞赏的打量着她。 “楠兮多谢琳琅jiejie相助”覃楠兮正要行礼,被司徒琳琅扶住手臂拦下,一转身,又拖着她迎向正一起前来的几个人。 司徒逸,哥哥覃楠甫,嫂嫂萧落梅三人并肩而来,覃楠兮暗暗咬着唇角,恨不能遁土逃了。 “哥哥,百花争艳的诺言我可是做到了,你也须践诺才成!”
“一句戏言你也当真!”司徒逸笑应,目光却落向覃楠兮。 “大哥和jiejie到底赌了什么?值得jiejie废了一年多心思造这个百花圃”司徒翀好奇。 “原来王妃打造着奇绝的百花圃竟是因为和大将军做了赌局?倒是十分有趣呢!不知到底赌了什么?”萧落梅与覃楠甫并肩立着,亲疏得当的参与着话题。 “覃夫人不要听琳琅说,一句戏言而已,她偏说是赌局。”司徒逸笑向像萧落梅道,方才那一句“萧表妹”里的亲切已不见了。 “我和大哥做赌,若我能仿书中所载一般,令百花同时绽放,大哥便须给咱们寻个好嫂嫂”司徒琳琅言语亲切随意,似乎也并不将覃家夫妻兄妹看作外人一般。 “这我可不依的!今日覃大人,落梅表妹都在场,哥哥可要给我交代!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哥哥你须践诺才成。”司徒琳琅假嗔佯怒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刻意。 “原来是这么回事!大哥,今日长安城里名门闺秀都在,你就低头看一看嘛。表姐,你和表姐夫也来做个明证,大哥须践诺才行!”司徒翀望了一旁尴尬的覃楠甫夫妇一眼,也哄起来,难得他们兄妹玩笑,他喜欢这样的亲近无间。 四个人,齐齐望向司徒逸,只有覃楠兮假借看身边树上的开的正热闹的木兰,躲过众人的交谈。 “好,我找就是了。”司徒逸语气里笑意漫漫,口里打发人一般应着,可那双泉眼般的淡褐色眸子里,却只映着木兰树下,一众人之中,仍显得孤单零落的覃楠兮。 “大哥?”顺着司徒逸的目光望了过去,惊愕和恐惧代替了司徒翀眼底的笑意。 长平郡王府的端午宴后。 三件事在坊间喋喋宣扬了百日有余。“百花会”、“墨荷红鲤图”和“天作之合”,两件与覃楠兮相关。 覃楠兮本不以为意,只躲在家中,等着流言随着时日消散。 只到一道恩旨临门,彻底将她和整个长安城丢在意外和震惊中。 皇帝赐婚,将尚书令覃子安之女覃楠兮指给振远大将军司徒逸。 这圣旨来的太快太突然,覃楠兮还来不及逃走,一病不起。 转眼,秋浓冬浅。覃楠兮皇命在身,婚期未至,只得枯坐在房中,看着西天收净最后一丝光亮,心也跟着坠进无底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