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因为她已经有了未婚夫。【】” 在场的人们听到这句话，屏住的呼吸瞬间又恢复了正常，而长政也明显松了一口气。不论是谁，都将视线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投去。 站在大广间门口，挡住阳光的男子缓缓踱步进来，布满深沉阴云的琥珀色眼眸，定定地望着正一脸愕然地看向自己的开耶。 “而这个未婚夫要是再不出现，恐怕连自己的未婚妻什么时候被逼死都不知道。” 他唇角含笑，语气轻松，却隐约含着一丝冰冷寒煞的怒气。 她一直都觉得，他那一双杏眼温和而又可爱，只要笑起来眼角就会向下弯成完美的弧度，导致圆溜溜的眼变成两道弯弯的月牙儿，连带着两个酒窝和形状饱满的淡色嘴唇，都有了一种璀璨明媚、积极活泼的明亮色彩。 只是看着他笑，都会令人觉得心情舒畅、烦恼全无。 他的笑容也好话语也好，总是有一种治愈人心的力量。 可那样阳光灿烂，如同太阳一般闪耀光芒的笑容，此时此刻不知为何却蒙上了深不可测的阴影，像是吸引人坠入、并吞噬一切的黑洞一样骇人，令人后背仿佛窜上一条条蠕动的小虫般毛骨悚然、发冷颤抖。 在这一瞬间，开耶终于明白，为何长政会认为他可怕。 他真正发怒的时候，的确令人心惊胆寒。那比在战场上面对无数敌兵，亦或者站在满是残肢断躯的血泊中，还要来的可怕。 比起在场鸦雀无声、如同静默雕像的人们，慢慢走向她的他却显得生动无比。那么一瞬间，紧握着蝴蝶发簪的开耶，竟然看呆入迷了。 长政说他可怕，但她从那副姿态所掩盖的伪装之下，感受到的却是悲哀、愤怒的同情和怜悯。对自己的，对他人的，对世界的。 比起心态平和的开耶，半兵卫的心情却相当复杂。 虽然早就知道她不在乎她自己，只要能够达成目的，能够帮助浅井长政，恐怕不管前方等待着什么，她都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地去尝试。 也许这份忠诚的确感天动地，令人钦佩，但他却遏制不住地感到焦虑愤怒，因为他想要珍惜她。 她总是一副淡然的模样，高兴的时候只是微微动一下嘴角，不高兴的时候也不过轻轻挑一下眉，语气也永远那么平和，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怒哀乐。 他非常不喜欢她这副什么都看开似的淡然样子，好像她什么都不在乎，似乎她的内心永远那么平静。 从那次向她说明，他在找寻“能够创造太平盛世的三人”之时，他就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在乎不代表她没有感情，相反的、正是因为太凄苦太在乎，才不得不学会波澜不惊，学会麻木自己的感情。 所以他变着法儿地逗弄她，惹她生气，看她脸上的表情变得灵活生动，逐渐染上了一些活人的气息。 不追求其他只是活着而已，只想着报恩而不顾其他，他想要珍惜、保护这样的她。因为她自己不在乎，也没有人帮她在乎，更没有人能守护这样的她。 没有人在乎的话，他帮她来在乎。没有人守护的话，他帮她来守护。 一步一步地走向她，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走到她身边，似乎将其他人都视若无物，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将散落一地的断发拾起，用怀纸包好收进怀中，捡起那枚三日月发饰，递到她手中，而后不顾他人的视线，轻轻揽住了她的身体。 “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 保护她？这听上去似乎是个很好笑的承诺。 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保护自己。 所有人都认为她的强大是理所当然，认为她能够轻而易举地处理一切。 所有人都忽略了她也会有力所不能及无能为力的时候，也会有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硬撑的时候。 就连她自己也忽略了自己的性别，忽略了自己不是生下来就那么强大。 被他显得有些单薄的手臂抱住，脸颊贴在他正急速起伏的胸膛，脑中一片浑噩，她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开口，呼唤他的名字，“半兵卫……” “公主大人给你的发簪，可不是这么用的啊～”伸手轻巧地握住开耶的手腕，对准自己的胸膛，半兵卫笑眯眯地欢快说道，“如果我不来而丢下你不管的话，你应该用它狠狠戳我几下，直到我咽气为止。” 他的语气也好说话内容也好，简直就像是在说个笑话一样，但从他出现开始，就脑袋有些发懵的开耶却条件反射觉得他是认真的，因为他握着她手腕的手非常用力，紧到几乎在微微发颤的地步。 审视着他眼中沉暗神情的她连忙缩回手，将那支锋锐如刀的蝴蝶发簪，匆匆忙忙收回怀里——收进武器栏里。系统默认浓姬送她的这支发簪竟然是武器，让开耶有好一段时间觉得非常神奇。 她不敢看他满是责备和心疼的眼，总觉得好像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但是，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只是削掉了一些还会长出来的头发，为什么他要不高兴？好像她掰了他的馒头抢来吃似的。 明明她做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是为了他而做的。他根本没必要如同感受到切肤之痛一般痛心。开耶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完全不能理解他的行为和心情。 “你不是孤身一个人在面对一切。所以，不可以这么不在乎自己。”手指抚上她被削得乱七八糟的那一头乱发，半兵卫心中涌起强烈的无力和悔恨—— 刚才在长政他们决定接待朝仓使节，并且召集全部家臣前来大广间的间隙，长政专门找到半兵卫，希望他能和他们一起出席，并且说明他是开耶的未婚夫，来拒绝朝仓家要求开耶出嫁去朝仓这件事。 当时觉得这种弥天大谎，简直异常可笑的半兵卫，连想都没想就干脆地拒绝了。而且一定要说的话，这种情况下，想要拒绝朝仓家的要求，并且让他们不敢再来提亲，那方法简直多得是，何必要用到最蠢的这种方法。 如果真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只要她开口拜托的话，他自然也会帮她摆平一切。 可目送长政失望地离去，和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与吉，无所事事地待在大广间对面的房间里，半兵卫却越来越感到如坐针毡，心中不安的涟漪慢慢扩散，越变越大。 直到与吉沉默地站起身，越过他向大广间走去—— “喂、小鬼，你去哪儿？” 与吉停下脚步，狭长的冰蓝眼眸，闪着决意的微光，“既然你不去，那么就由我去。” 半兵卫像是听到了无稽之谈一样大笑起来，他上下打量着怎么看都还是个孩子的与吉，“你都还没元服呢！你以为你去说长政刚才要我说的那番话，大家会相信你的说辞？” 被嘲笑了的与吉居然一点也不恼火，而是冷静平和地回答，“和我的年龄无关，我是她的近习，既然她信任我，将我放在这个位置，那么我就要保护她。不论我的力量有多少，能帮到她多少。” 不管她是要嫁还是不嫁，反正他都会站在她那一边。她不嫁，他就帮她拼尽全力据理力争，她要嫁，他就跟着她一起去面对。 不像眼前这个岁数摆在那儿，却没长开的任性懒散大孩子，关键时刻靠不住掉链子只会被动等待，他早晚会长大、成为一个能够用宽广双翼，庇护想要守护之人的男人。 与吉面无表情略带讥嘲的脸庞，浮现出刚毅无畏的神情，语气中满是不可撼动的决心，“拼尽全力去努力去争取，哪怕到头来两手空空、一事无成，也比一开始就放弃一切、什么都不去做的废物好。” 这个男孩尽管年幼率直又沉不住气，但剑眉凌厉飞扬，抿紧的唇线极其刚强，鼻梁挺直、靠上的位置还有一块突出的硬骨，从侧面看上去线条就显得特别分明，想必长大之后，整张脸都会显得棱角分明英挺俊朗，极有动人心魄的浓厚男性魅力。 在那么一瞬间，半兵卫唯有哑口无言地、与眼前身板笔直的年幼近习默默对视。 这番冷如冰刃、铿锵有力的回答，简直令人肃然起敬。即使是半兵卫，也为他的勇气和决心感到震撼。 （……我输了。）半兵卫苦涩地勾起嘴角，却没能笑出来。为她着想的心，想要守护她的心，自己竟然还不如这么个孩子。 和这个刚强不屈、主动出击、坦率面对一切的男孩比起来，半兵卫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胆怯被动、生性疏懒、极其没有安全感的人。 明明自己才是年上的那一方，眼前年下的少年，却似乎要比自己思想成熟，显得更加少年老成。 若不是有年龄差距，恐怕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优势——直到很久以后，当眼前的男孩在无情岁月和残酷战火的磨砺之下，迅速成长为那个有着“凶”、“冻”字号、将津藩家名流传后世直至幕末的“冷澈之冰刃”藤堂高虎时，半兵卫才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说真心话，与吉根本没有挑唆半兵卫去救场子的意思，甚至他巴不得半兵卫别去由他去，但结果就是，半兵卫被他那一番话震撼打动，这才匆匆一路疾奔赶向大广间。 一眼看到那纷扬飘落的发丝、她无动于衷的漠然神情，半兵卫的心情就像自己的头被砍下来了一样窒息，内心有种撕裂般的痛楚。 他怎么就忘记了，她是宁死也不会向他求助的。因为她不会利用他的智谋，因为她只想要纯粹地看着他，这一点她明明早就说过了！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恐怕她已经说出要出家这种话了。这种话说出口就犹如泼出去的水，到时候就是长政也不可能要她还俗。 他的愤怒也好，悔恨也好，全都是针对他自己。明知她不在乎她自己，明知她不会向自己求助，却还是若无其事、冷眼旁观她走到这一步。 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拒绝朝仓家的逼婚，但能够堵住今后所有前来逼婚的无聊之人那张嘴的……在她看来，唯有侍奉神明、出家为尼这一条路。 她太过有“自知之明”，完全不认为有任何人会协助她、保护她，而想要保护她的长政、久政父子，她却极其不愿给他们添麻烦。比起倚靠他人，她更习惯倚靠自己。 也因此，半兵卫此时此刻伸出援手，协助她的行为，才更让她感到不可思议。 （是为了帮长政大人圆谎吗？还是因为我们是朋友？）她不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本回大出风头的人，与其说是终于主动了一把缔结婚约的半兵卫，不如说是少年时代就勇往直前、努力争取自己想要的一切的高虎（与吉）。高虎和半兵卫完全是极端不同的两种人，若说半兵卫是表面热情内心冷漠，高虎就是表面冰冷内心火热。 虽然其实两个人都挺温柔的就是了，只不过高虎的温柔缱绻、奉献精神只对特定的人展现。不像爱着天下和万民的半兵卫，高虎只爱自己深藏内心想要守护的人。这也许就是大爱和小爱的区别了吧。不过两个人在内心深处，都同样自卑倒是如出一辙。 这点上战编2他俩的个人事件体现的很明显。尤其是高虎啊……主线也好个人事件也好，面对妹子永远一副自惭形秽、无法直视的悲摧德行，暗恋多年求而不得的不悯气场和三成不相上下，有时候真想叫妹子快去扑倒他让他醒醒！（←虽说妹子的确这么做了，但却被高虎给反扑了回来，真不愧是官方官配！【喂） ↑高虎“冷澈的冰刃”的称号，是出自官方给他的定义。 “凶”和“冻”的字号，是他无双奥义和无双奥义皆传时，浮现在画面上的字。就像战编系列官方女主角的字号，是“冴”和“澄”一样，基本上都代表了人物角色的性格特征和处事方式。是说除了高虎和女主的字号，其他人的字号我都不记得了肿么破……高虎和腹黑天然又擅长装傻欺负人的女主果然是我真爱么。orz 至于为什么我说战编系列官方女主擅长装傻欺负人——她可是敢在三成午睡的时候，偷摸进房间把睡梦中念叨着自己名字的三成吓醒还振振有词地说教，摔碎三成心爱的茶碗（有趣的是政宗在个人事件里会把她买的茶碗给打碎）又当着三成的面作势切腹赔罪，吓得三成直接扑上去把她按倒阻止她做傻事，最后傲娇的三成还不得不跟她道歉…… 高虎战场上被流弹打伤时妹子扑上去查看，高虎害怕敌人会过来砍她于是就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保护她，妹子还能淡定地调侃他“你好大胆啊高虎”，搞得一片好心的高虎又羞又囧又无奈……以及在高虎说自己讨厌豆沙馒头（其实高虎最喜欢的就是年糕和馒头）只要看到馒头就会昏倒之后，特意买了一大堆馒头送给高虎，结果被知道她秉性的高虎反将一军。 ←←是这种不显山露水、深藏功与名的强悍淡定帝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