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荼蘼花现,九歌身世
这一日,西岐王城的百姓见到了前所未有的奇观。 他的瞳眸好深好深,那翻滚在深处的湍流,激烈的仿佛是百年不遇的洪水般,会将她彻底吞没在其中。 滚滚寒意绞绕在百里九歌的四肢百骸,她想要坚定的告诉所有人,她就是百里九歌、只是百里九歌而已可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昔日在藏书阁中翻阅到的点点滴滴涌入思绪,那惊心动魄的“御鸟术”三字,那指向一个真相的种种巧合,所有的所有,还有此刻这些人惊骇的模样 一直以来都是在自欺欺人吗心怀侥幸的不将事情捅破。可为什么世事这样残酷,竟是让她连自欺欺人都不能了 事已至此,她无话。 无言以对了 “墨漓,我”就连对他,都是无话。 她突然好怕,怕面对这样残忍的事,他会难受的控制不住体内的寒气。她还怕,怕在这无可辩驳的真相面前,他选择屈从礼法,从此他再不是她的夫,而是她的哥哥,再也不会那样温柔的拥着她、吻着她 她好怕 “别怕。”这忽然响起的声音,柔的似是蝴蝶的触须,轻轻拂过不堪重负的心。 这温柔,这有增无减的温柔,让百里九歌的眼眶湿了,眼底氤氲着他心疼的笑,“墨漓,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来的这么突然,其实我是知” “不要说。”他坚定的抱紧了她,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吻过,如落花般的优柔,“不要怕,也什么都不要想,这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吗 可她知道不是啊。 一片唏嘘声中,那两个惊恐的女人渐渐找回了仪态,她们唤着:“墨漓,你疯了吗,她和你的母后长得一模一样啊,她是荆流风的女儿,是你一母同胞的meimei” 她们喊着,接着抓住墨阳的袖口,激动的央着:“王上,墨漓小时候没有见过荆流风的容颜,他不知道,可是我们见过啊还有那幅画,将那幅画拿给墨漓看,一定不会错的” 画 两颗心狠狠的揪住,墨漓抱紧了百里九歌,一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掌心这从来都是给予他温度的小手,此刻,竟是与他的手一般冰凉 他将这小手握得更紧了,一颗心拔到了嗓子眼,可内心却更加坚定无虞的告诉自己:不论从那幅画上看到什么,他都不会动摇半分 那幅画卷很快被年老的宫人取来了,当墨阳缓缓摊开的一刻,所有人都发出惊骇的呼声。墨阳的神情是说不出的复杂,他轻轻转了画轴,将那幅画呈现在两人的眼前。 这瞬间,百里九歌撕心裂肺的哀鸣,响彻宫墙。 那样痛苦的、揪心的哀鸣 “不” 她不能相信,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却不得不去相信她看见的东西 画中,那白衣若雪的年轻女子,额间一朵荼蘼花的胎记,容颜绝世,风流倾尽天下。那样的一张脸,她怎会不识得 时隔十八年,这世间除了母女,还有哪两个女子能生得近乎一模一样 御鸟术 壬午年七月初六 不这是噩梦,这一定是噩梦她不信这样荒诞的事情会发生,是梦对不对她要打醒自己,快些醒来,然后再按着胸口喟叹这只是黄粱一梦 “九歌”当那钟磬般的声音触及耳边,她只觉得,她再也听不到温柔和宠溺了,只有极致的震惊和颤抖,就像现在这样充满了崩溃的抖音。 百里九歌歇斯底里的哀嚎起来:“不是的不是我我是百里九歌,我是百里九歌,我是”痛苦的尖叫戛然而止,从额头处钻出来的痛,烫的难以忍受。 “额头好烫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她呼着,只摸到额上如一块火烙。 然后,她看见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他们指着她的脸,惊恐的喊着:“荼蘼花荼蘼花的胎记出现了真的是你你真的传承了蓬莱圣女的血脉” “不不是我不是我” 她绝望了 彻底绝望了 这不是噩梦,这样鲜明如烫伤般的痛苦,所有人那犹如在看着怪物的眼神,还有墨漓愈发收紧的臂弯和他喊出的“九歌”的二字 这不是噩梦,这都是真的一切都是定局了她是荆流风的女儿,是这一代的蓬莱圣女,是墨漓的亲生meimei 她竟然和自己的哥哥,竟然和他 “疼”小腹,忽然冲上难以言喻的剧痛,似刀割一般。百里九歌痛苦的悲鸣。 “疼肚子好疼”是她的孩子也崩溃了吗因着无法接受自己的父母是亲生兄妹,所以挣扎着要发泄情绪吗 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墨漓孩子,我们的孩子我好难受” “九歌” 他将她抱得更紧,满腔悲鸣让他犹如在受着凌迟,体内疯狂翻动的寒意,也凌驾在了内力之上。 可他无心再去理会这阴阳咒一如无心去理会那些惊恐哗然的人。可他们,却因着那“孩子”二字而脸色惨白,似厉鬼般的指责着:“你们、你们疯了你们这是墨漓,她是你的亲meimei啊,你竟然让她怀了孩子你们这是、是” “够了” 他忍无可忍的甩袖,忿然扫下一股烈风。胸中却冲上一口鲜血,滑至唇边,被他毅然的咽了回去。 翻卷的鹤氅上,那朵朵昙花刺眼的怒放,墨漓那一张脸冷的可怕。二十五年了,他从没有像今日一般激动过。 袖袍翻飞,终是凝睇在百里九歌的脸上,仍是那样温柔的慰一声:“别害怕,这就带你去休息,我传御医来。”坚定的将百里九歌打横抱起,同时将内力源源不断的渡给她。鹤氅扬起,举步便去。 “墨漓”身后的人们在如厉鬼般的喊着他:“你是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来人啊,快去拦住他们,将他们分开,快去啊” 脚步声从身后急匆匆奔来,如一群阴魂不散的鬼怪。 他忿然扫袖,昙花如漫天的冰雹砸下,带起烈风狂啸,逼退了欲靠近的诸人。 他们喊得更加厉害,也更加崩溃了:“墨漓,她是你的meimei啊荆流风的在天之灵要是看见你们这样,你让她如何在九泉之下瞑目墨漓,你不能再这么荒唐了” 荒唐荒唐是吗 便是荒唐又如何 他转眸,这一瞬眼底的锋锐,仿佛将这二十五年的所有冰冷聚集于瞬间,刹那便割断了所有的喊声,惊得每个人都骇然色变。 低沉的声音,冷如染血的剑芒,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冰冷的讲话:“你等听清楚,无论九歌是谁,她都是我的妻子。如今她身怀六甲,任是谁也休想动我妻儿半分”纵声咆哮:“如敢再犯,莫怪我翻脸不认人” 寂。 万籁俱寂。 暴风卷着昙花,刹那飞扬如雪,碎雪满宫。风雪交加间,墨漓早已行远,就这般赶去再无一言。 身后那所有唏嘘喧哗,与他何干这世人如何置喙,又与他何干 哪怕舆论令他脏污到底,他该做的,也丝毫不会改变无人可以动摇他,哪怕是天意,也休想 天昏地暗之中,百里九歌的泪眼已经模糊了,她多想看清墨漓此刻的眼神啊,可是她的眼泪怎样也停不住。 她看啊看啊,看到的仍然是一片模糊。他仿佛是走入了一汪镜湖中,变成了水中月,她想要伸手,可触到的只有冰凉的水。 “墨漓墨漓”百里九歌哭着,仿佛将一生的悲痛都流干了。她从不曾知道,原来当无法再像从前一样纯粹的爱着一个人时,竟会尝到这般肝肠寸断的滋味 泪眼模糊中,只能听见他温柔的低喃:“别哭,一切都会过去的” 会过去吗
不会的,这次不会了 绝望的闭上眼睛,任着满衫婆娑,额上鲜明的痛和小腹中的抽搐,也抵不上心痛的万分之一。 她哭着、抽泣着,连御医是什么时候过来为她安胎的,她都不知道,只隐约知道小腹渐渐不痛了,额上的烫也渐渐平息了,恍惚间好像有御医在和墨漓说话是在说什么呢为什么他们的声音那么真切,可她却什么都听不懂呢 只知道最后,泪流干了,流不出来了,眼前的场景才终于清晰起来。 这里是一间宫室,自己就躺在床上,第一眼看见的人,是墨漓。 还好是他。 “墨漓” 若换做是别人,那自己就连心头的最后一点依赖,也没了。还好,还好是墨漓 “九歌” 这声音里充满了心疼,一如他的心疼的已然麻木。他将百里九歌收入怀中,用着发狂的力道恨不能将她融入身体里。 从前她为了他,已经受了那么多苦,可他知道,那所有的打击加在一起,也比不上这一击给她的伤害。 为何这个单纯善良的女子,要承受这么多痛苦为何这样纤瘦的肩膀,还要受到那样重的重压 为何他的妻子,要遭受这些 强忍着掏心剜骨的心痛,墨漓安慰着:“九歌,你听我说,在事情没有真正得到证实之前,不要就这样相信。” “墨漓”她绝望的说着:“还没有吗我和你的母后长得一模一样,还有荼蘼花的胎记” 过往的记忆回旋入脑海,她记起了红绡和孟复死去的那日,自己因着痛极而陷入了昏迷,那时候,似感受到额上的烧烫,原来,那朵荼蘼花的胎记会在极度的打击中出现 百里九歌心碎的喃喃:“墨漓,中元节的那日我从小容口中得知了你母后的事,我想要帮到你,便找了殷浩宸,到藏书阁中翻阅书籍” “嗯我知道,御影告诉过我。” 她惨笑:“墨漓,你可又知道,那日我在书籍中翻到了你母后的画像,虽然是戴着面纱的,但在那画像下面有一行小字,说,蓬莱圣女一族一脉单传的绝技,是可以与百鸟共鸣的御鸟术” 墨漓瞳孔缩了缩。 百里九歌绝望的低吼:“御鸟术你可知我天生便能与百鸟通灵凤凰乃百鸟之首,百鸟朝凤,正因如此,如昆山雪凰那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灵鸟,才会听我号令” 她抱紧了墨漓,在他的怀里,颤抖的是那样厉害,“师父总是对我三令五申,说绝不能让人知道我能够御鸟,这一直是我与师父和孤雁三人间的秘密果然,师父早就知道,而孤雁,那日听闻我怀孕后竟是那样的表情,原来他也知道了他们都知道,只有我不知道,他们原是不想让我痛苦,可是原来、原来” “好了。”墨漓拍着她的背,竭力的安抚着,直到百里九歌的颤抖不再那样尖锐,他才叹息着讲道:“你听我说,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当初我的meimei为何会失踪,母后又为何在次日暴毙,姒珑又为何恰恰在第三日给我下咒还有你,你从小生在朝都,岳丈和孤雁,那时候也认得你,都知道你是百里越的女儿” 百里九歌怔了怔,点头喃喃:“是,孤雁是说过,他和我师父亲眼看见我被产婆抱出来。” “这就是了。”温柔的梳着黑色的发,安抚着百里九歌的情绪,墨漓道:“你想想,壬午年七月初六那日,你被产婆抱出,是在朝都。而我遗失的meimei,却是在那日晚上出生,随后遗失的,又怎会是你” 百里九歌怔住了。是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