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斩草除根
“陛下饶命啊” 关家这一家子人赶紧跪在了地上,疯狂的磕头谢罪,畏畏缩缩的颤抖着。【】. “九歌,是我自私了”她凋凄的苦笑:“只因此生注定与他有缘无分,且明日我登基之后,你们,应该也要离开河洛了我真的很想能再多看他几眼,哪怕是一幅画也好,至少叫我还有个念想” 说不下去,殷烈火哽咽了,潭底堆积了水雾,叹息间感受到两行清泪坠下,她酸涩的闭上眼。 “烈火”百里九歌看看关成眼底的怅然,咬了咬牙,伸手去擦殷烈火的泪,大喇喇的,一如初来河洛时,她便也是这样为殷烈火擦着泪水,说着鼓励她的话。 “有些话虽然我说了很多遍,但现在还是想说给你听。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乍一看前方是绝路的离别,可谁知道会不会出现拐角,又有谁知道那拐角会不会将人引到另一段传奇中去呢” 迅速的擦干了殷烈火脸上的泪,百里九歌执起她的手,眼波中映着殷烈火的影子,那样清澈而明媚。 “日后就算是相隔天涯了,也定要记着,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何况你不是孤单一人,还有关成不是相信你的选择,也相信他” “九歌”殷烈火感动的无以言表,便知道此生能有百里九歌这个朋友,老天爷对她不薄。 结果,事情的发展又和百里九歌想的一样,刚擦干的眼泪又流了 百里九歌只好大笑:“你看你哭得,我都不忍心看了,来则来去则去,以后又不是再也见不到面了,洒脱应对就好”言罢道:“关成,烈火交给你了,我先画画去,墨漓可难画着呢,可不得花两三个时辰,我再优哉游哉的浪费时间就太不好了不是走啦” 大喇喇的挥挥手,就这么放心的将殷烈火抛给了关成,百里九歌去喊了个宫婢进来,让她准备笔墨纸砚、朱砂丹青,找了张平整宽敞的桌子,提笔开始作画。 这一画,便是应了她之前的说法两三个时辰。 当然的,也让百里九歌亲身的体会到了,墨漓到底是有多么的难画。 先不说他的气质和风华,也不说神韵,单是那鹤氅上的昙花就够她将工笔水平发挥到极致了。好不容易完成了写实,待到写意,又是个极大的难关。 百里九歌只能定下心告诉自己,一定要将最像墨漓的墨漓送给烈火,如此也卯足了劲,投了十二分的精力进去。 这幅画整整画了三个时辰又两刻钟。 但百里九歌在画完后并没有多看,只知道越是看便越是觉得她终究画不出他的神髓。最后望见殷烈火感动落泪的神情,便只得当自己是成功了,这才发觉疲惫万分,身子更是发沉的不得了。百里九歌挥别了殷烈火和关成,回去驿宫。 临走前,回望向灯火辉煌的曦雨殿,依稀能见樱草色的门纱之中,殷烈火在关成的帮助下,小心的将画像镶入一卷精致的画轴。 跳跃的烛火在两人周围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百里九歌在遥望间娇憨一笑,渐行渐远。 风吹起发丝轻舞,仰头,望那天阶如水,斜月如弦,心里有着起起落落之后所沉淀下的安详。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啊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辛丑年二月二十一日,正是河洛国新帝登基的黄道吉日。 对百里九歌而言,今日是最重要的见证,而过了今日,她便要和墨漓离开河洛,辗转去梁国了。 晨时,她在阳光普照中醒来,吃了墨漓做好的早餐,两个人一同去宫殿的高台参加殷烈火的登基大典。 因着今日全城百姓都出动了,是以,大街小巷全是蜂拥向宫苑的百姓,欢呼吵闹的声音让百里九歌笑意连连,却甚是考验御风的驾车技术。 终于,他们到了,早就有等待于此的宫婢,为两人引路。 随着那宫婢从一簇簇人群中穿梭而过,百里九歌左看右看,近看远看,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头。 “墨漓,你看这四周”她指了指,“宫门大开也就算了,可这一路走来怎么光看到王侯将相,却看不到有禁卫军我记得上次祭祀洛水仙子的时候,禁卫军是将整个广场都围了三圈的” 百里九歌了解殷烈火,觉得连自己这粗神经的人都要意识到安全问题,眼下新帝登基的仪式这么重要,烈火又哪里会疏忽成这样 真奇怪。 “别多想。”对此,墨漓只是柔声慰了她,幽月般的眸底,却有一抹了然的神色划过。 不禁在心底暗叹:烈火姑娘,当真是城府愈深了 辰时整,吉时到。 长长的红线毯上载满落花,延伸到高台的顶端。 因着百里九歌和墨漓是贵宾,他两人与洛绮秀、靳芝、殷浩宸、吴念念共同立在高台上,望着绵长的红线毯下,盛装华服的殷烈火与关成携手出现。 两人穿着的正是昨日百里九歌看过的吉服,正红的颜色。此刻头顶的阳光太是耀目,在那华服的珍珠玉石上折射出七色流光,映了两人无限耀眼的风采。 两人携手,登上三十三重台阶,与高台上的几人会合。百里九歌笑看着靳芝亲手将两枚玉玺端给了殷烈火,一枚是国玺,另一枚则由殷烈火亲手赐给关成,令他以此印执掌后宫。 一时之间,欢声雷动,那些趴在宫墙上只为观一眼新帝风采的百姓们,这会儿也都群起呐喊。 真好百里九歌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笑。 从前那坐在轮椅上、颓废的折下连翘枝的残疾女子,而今优雅华贵的立在河洛一国之巅。 她相信,河洛在烈火的治理下,一定会越来越昌盛的 突然,热闹的欢呼声中响起了异动,起先遥远的近乎于无,可渐渐的那声音大了起来。像是马蹄声、像是行军声,接着是喊杀声、惊叫声 像极了承光殿宫变的那夜 文武百官们纷纷变了脸色。 “怎么了” “发生何事” “难道有人入侵” 接着,只见一名负伤的宫婢,连滚带爬的过来,惊恐的喊着:“陛下是皇长女还有皇次女和四皇女,她们带兵杀进来了,有七八百人” 晴天霹雳,霎时便激起惊呼声连连,谁能想到会出这样的变故 望着众人慌张的神态,靳芝也变了脸色,高声喝道:“禁卫军何在还不快去阻止叛党”又问:“陛下,三位皇女不是在禁足就是在狱中,今日齐齐出现在登基大典上,提前怎会没人知晓” “朕知道”殷烈火瞧了她一眼,幽幽喃喃,平静的就像是一朵优柔的落花,“昨夜她们逃出来的时候,朕就已经获知消息了” 百里九歌怔了怔,诧异的望着殷烈火凝着淡淡霜色的眼眸,再看向靳芝,再看向墨漓,望着周围始终没有出现禁卫军,再想着今日这登基大殿上根本没看见有禁卫军保卫安全 一个念头闪现,百里九歌顿时明白得彻彻底底。 原来这是要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 原来烈火早就知道洛霓裳她们几个今日会来闹一闹,于是故意放她们进来,一网打尽 这么说来,其实禁卫军早就已经埋伏好了吧,可是对方来了七八百人,一下子对付起来只怕会殃及无辜的宫人 百里九歌正想说让殷烈火给她一匹马,自己冲上去迎敌的,却见关成默默将两枚印玺交予宫婢,接着招来高台一角上的一个禁卫,取下那禁卫的长弓,双手递给了殷烈火。
她接过,徐徐试了试弓弦的张力,朝着关成微笑着点了点头。 百里九歌的脸色渐渐寒了,烈火她这是要 “关成,箭。”殷烈火清幽幽的笑着,从关成的手中接过了三支锐利的箭矢,不紧不慢的搭在了弯弓上 “烈火,你”百里九歌双瞳大睁,惊讶的喊出了声。 她甩脸,望向高台下宽广的驰道彼端,洛霓裳、洛蝶舞、洛冰霜率众冲入了联排的三座拱门,喊杀声震天,金戈铁马如拍岸的惊涛般势无可挡,阵阵马蹄将烟尘挫日,就这般疯狂的朝着高台杀来 再回首,眼前,殷烈火徐徐拉满了弯弓,弓弦上的三支箭镞将烈日化作冷光一片,映照在百里九歌的面庞上。 寒意,仿佛也成了箭,从不知名的角落射入百里九歌的袖口,将一股颤抖带到了全身。 她自问自己也曾对百里紫茹和百里青萍极度憎恶,却从未想过亲手取走她们的性命,只因那样的话,自己又与墨漓的那个三弟墨洵有何差别 而今日,烈火,却要做与墨洵一样的事吗 百里九歌忽然间全明白了。怪不得那日陈皇夫宫变自尽之后,烈火只罚了洛霓裳禁足,原来是有意给洛霓裳机会联合洛蝶舞、洛冰霜一起杀来,如此,烈火便能够以“妄图弑君”的大罪彻底将她们除去了 烈火,你竟 嗖。 箭出。 冷风从百里九歌的鬓角擦过,尖锐的声音让她瞳孔一缩。 远方传来了坠马声、惊呼声,然后是中箭者干涩扭曲的痛骂声,那充满不甘和仇恨的斥骂,很快就被别的声音盖过了。 百里九歌深吸一口气,转眸。 高台之下,宽广的驰道上,三个垂死挣扎的人还在用手指着殷烈火,像是在发着最难听的诅咒。渐渐的,她们抬着的手终究滑落下去,整个人也不动了,许久、永远的不动了 马蹄声渐止,奔跑声也停歇,失去首领的兵马像是迷失路途的鸟,在唏嘘声中纷纷跪下,痛声谢罪,企图能捡回一条命。 “将这些人都打入天牢,先关着吧”殷烈火放下箭矢,望向靳芝,“待肃清了所有叛党,再将他们放出来,逐出河洛。” 靳芝将视线从死去的三名皇女身上移回来,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问:“陛下,此次三位殿下公然弑君,的确该是死罪,那她们府上的人,还有各自的外戚,要如何处置” “全杀了,一个不留。” 听言,百里九歌倒抽凉气,望着殷烈火精致容颜上描绘着的狠绝,魔魅眸底现出的冰冷,百里九歌的心狠狠的抽痛了。 “殷烈火”她骤然高呼,毫不掩饰的表达出自己心中的愤怒和一种受伤的情绪。 她吼道:“谁作恶惩罚谁,你怎能这样三言两语之间就判定了那么多无辜之人的死罪洛霓裳也好、洛蝶舞也罢,还有洛冰霜,纵然她们是咎由自取,可她们府上的侍女、护院、厨子,甚至她们的幼子,外戚家族的那些根本不知情的人这些你也要都杀了吗” 红袖一挥,扫起的劲风扬起殷烈火的满头金簪华钗,珠玉的泠泠脆响和百里九歌愤怒高扬的声音绞在一起,难以分明。 “烈火,我知道你变了,也明白你的改变是迫不得已的选择。我可以接受你变狠,也可以接受你日益工于心计,但我百里九歌不接受自己的朋友变残忍,决不允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