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又见孤雁
只见顾怜的脸上,布满了刀痕,密密麻麻的,宛如蜘蛛结成的网,将那一张原本鲜妍娇娆的面孔,毁得干干净净。【】但我,会试着替你将它们抹去。所以,别再轻易被那些事影响了。好吗,九歌” 百里九歌一个劲的点头,只觉得,自己的心从来都没有这样暖过。能从墨漓的口中听见这般窝心的话,她已经满足了,没有什么比被人理解、被人呵护更幸福吧。 不禁勾起了唇角,洋洋洒洒的笑言:“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你以后都要任我嬉笑怒骂,看见我情绪不对了,便要体贴我安慰我墨漓,你可要说到做到” 墨漓轻笑:“傻姑娘,竟学会邀宠了,我答应你就是。” “嗯,那一言为定,不许耍赖” 百里九歌话音刚落下,忽然见到一条人影从窗外窜进来,像是黑色的烟雾般,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两人的跟前。 竟是御影 他回来了 百里九歌倒抽一口气,赶忙脱出墨漓的怀抱,冲过去扼住御影的手腕,喊道:“孤雁呢雁儿呢他们在哪里,你找到他们的吗快告诉我他们的情况,我要去找他们” 御影素来惜字如金,被百里九歌一股气问了这么多问题,倒是不愿意回答了,干脆只说四个字:“随属下来。” 百里九歌心中大喜,久久高悬在嗓子眼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会儿也不管墨漪了,牵了墨漓,便开始推着御影赶紧带路,留下墨漪在后面无奈的唏嘘,押送那黑衣男子去了。 乘上描着昙花的雪缎马车,百里九歌恨不得能瞬间抵达孤雁的身边。这些天,他和雁儿一定受了很多苦吧,她本该是与他们有难同当的,却只有苦苦期盼他们的份 心里太急,百里九歌一遍又一遍的催促着:“御风,快点,再快点” 催着催着又慌忙改口:“别太快了,马车这么癫,墨漓的身子骨哪受得了” 见她这矛盾的模样,墨漓和御影相视一眼,有些莫可奈何。 接着,便听御影说明了这些天的经过。 原来,那日御影依着墨漓的命令,用追踪术很快找到了孤雁,那时的孤雁和大雁已经被江水冲散了,御影将孤雁背上岸时,孤雁一息尚存,不省人事。 御影赶紧将孤雁肚子里的水都挤出来,又给孤雁渡了内力,终于吊住了孤雁的命。 接着,他看见昆山雪凰顺着江流飞下,便与雪凰会合,一起去寻找大雁。毕竟大雁天生能够浮水,即便是受了重伤,也没有沉没江底,御影终于找到了它。 随后,御影将大雁交由昆山雪凰,他自己背着孤雁,寻觅了郎中,将孤雁的身体调养好,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孤雁。 这一来二去,也就过了这么多天,索性孤雁无恙,也已经回到了朝都。 听御影这样说,百里九歌的心神安定下来,连忙随着御影,去迎接孤雁的回归。 孤雁被安置在了一户民家中,户主是一对老夫妇,每日都在照顾孤雁的身体。 百里九歌见到孤雁的时候,已经是月过中天,孤雁一个人站在民户的院子里,正凝视着半缺的月亮。 风卷起他衣摆下的大雁翎羽,打着旋,像是结成了一朵朵赭石色的花。 这样的背影,让百里九歌突觉得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望着孤雁立在凤凰山的悬崖前,望着月,不知在冥思什么。 而她,那时候尚小,只是站在师兄的身后,玩着手指,笑嘻嘻的说着:“虽然孤雁你缺乏稳重,总呱唧呱唧,又挺不靠谱的,不过你看月亮时候的背影,很深沉呢。孤雁,你也会有心事吗” 是了,那时候的她,与世隔绝,在美如仙境的凤凰谷里,无忧无虑、无欲无求,便想当然的觉得,孤雁肯定也和她一样,什么心事都没有。 而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百里九歌也知道,孤雁埋藏最深的心事是什么了。 那么,待孤雁在伤好之后,他还会不会那般冲动的去找百里越寻仇 “孤雁。”她唤出口。 眼前那挺拔而抑郁的身影,狠狠的一颤,孤雁几乎是甩头望来,脸上是鲜明的惊喜。因着他动作过大,衣摆挥扬之际,扫起地上数朵落花,飞了满空。 “黑凤”他激动的喃喃着,飞奔过来,定定的瞅着百里九歌,像是在面对一个易碎的瓷器一般,小心翼翼的伸出双手,扣住百里九歌的肩膀。 “黑凤,真的是黑凤”这真实的触感,让他的心瞬间踏实下来,“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快让师兄看看你,你有没有累坏,有没有变瘦,有没有变憔悴,有没有” “好啦,我没有啦”百里九歌打断了孤雁,生怕他说着说着又不靠谱起来,说出什么“有没有怀了孩子就面黄肌瘦”之类的话。 孤雁小心的打量百里九歌,从上到下,从左到右,来回了好几遍,终于笑了出来:“太好了,我们这对难兄难妹,也总算是都没事了。” 他放开了百里九歌,望向墨漓。隔着好几尺的距离,一人云淡风清,一人却是神色有些别扭。 “周世子。”孤雁虽然有点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诚心的施礼,“救命之恩,多谢” 墨漓浅浅一笑,拱手,“无须客气。” 百里九歌见孤雁臭着脸色,不禁痴笑起来,指着孤雁朗笑:“我看你真应该去照照镜子,瞅瞅自己这张脸扭成了什么模样,笑死人了孤雁,我可跟你说清楚了,往后别再挑墨漓的刺,他对我好着呢” “咝”孤雁两眼圆瞪,有些气恼的瞪着自家师妹。这天杀的黑凤,果然是有了男人忘了哥,忒没天理 百里九歌笑声渐止,转而神色正了正,说道:“孤雁,有件事,我想和你说清楚,你也要坦诚的回答我。” 她咬咬唇,一股气说完:“上次,我冲入百里家的祠堂,在火场里和你说过,若你仍执意要报仇,我会帮你。我百里九歌说出的话就是泼出的水,绝不收回,一定作数。只是,孤雁,我希望你不要再那样贸然冲动,最起码也要给自己留好退路,不然的话,你让我和师父怎么办,我们又要多担心多难过” 孤雁通体一颤,这片刻,失神在百里九歌的一席话中,心头漫上的情绪,除了感动,还有nongnong的愧疚。 他要杀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啊可她,却还在为他的安全着想,始终担心的都是他 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是他的师妹,她曾经为救他,拼上性命也无怨无尤。他司空孤雁,又是何德何能做她的师兄 百里九歌也不知道孤雁在想什么,只是见天色太晚,便道:“你之前在西江里冲了那么久,身上的寒气淤积,还是多休息的好,快回屋睡觉吧。而且墨漓也不该熬夜,我也要和他回府了。孤雁,改日我再来看你。” 孤雁回过神来,茫然应声,就这般目送着几人离开。 他说不出话,也像是动不了一样。那高大的身躯,在凄寒的月色下,像是一樽雕像般,落寞、哀凉、渐渐被冰冻。 可是很快的,他的眼底出现了极致的仇恨。杀母之仇历历在目,他终究是不可能释怀 孤雁在心里发誓,他一定要找到一个机会,趁着百里越独自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时,冲出来杀他,让所有人看着他死 寂静无人的长街上,描着昙花的雪缎马车,徐徐行过。 御风挥着马鞭,轻轻催促马匹,御影坐在他旁边,纹丝不动,面无表情。 马车内,原本嚷嚷着让墨漓早些回去休息的百里九歌,这会儿却自己睡得死沉死沉,纤细的身子赖在墨漓怀里,两只小手搂住他的颈子不放,还时不时不安分的咪呜两声,蹭来蹭去的。
对于这个不乖的女子,墨漓无奈,她睡得酣畅,却不知,这样在他怀里磨来磨去,带给他的是如火焚般的酷刑。 可不知者无罪,这个亏,他只能自己受着了,不禁莫可奈何的叹道:“傻姑娘,你真是我的克星” 这句话,入了百里九歌的梦境,也不知是被她听成了什么,她迷迷糊糊的哼唧起来,像是在撒娇抱怨。 墨漓仔细的听着,可还是听不清那含糊的吐词到底是什么,莫可奈何的摇摇头,轻俯首,附耳到百里九歌的唇边,打算再好好的听听。 可谁料,睡梦里的女子竟然突地仰脸,以偷袭般的速度,在墨漓脸上亲了一口,接着又软回了熟睡的姿态。 墨漓委实没想到她连睡觉都能调皮成这样,他浅浅笑着,这会儿倒是听清她说话了。 “唔临海镇的叉烧包,真好吃这口味提升了呢,还带着花香奇怪了,怎么和墨漓身上的昙花一个味道唔,叉烧包,我做的叉烧包,师父逢年过节都要吃” 瞬间,墨漓忍俊不禁,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唇畔的笑意有多深。这傻九歌,竟将他当成了临海镇的叉烧包。 这般笑着,一手拢了鹤氅,将百里九歌因刚才的动作而漏风的关节重新裹好,动作轻柔而小心。 马车徐徐行着,天上白月微暖,车中,安静而温馨 数日之后。 大商国迎来了一个特殊的一日:一年一度的作法驱鬼日。 每年这日,朝都都要以国祭之礼,兴办一场大型法事,驱除朝都的鬼气邪气。 而今年,昭宜帝尤其重视法事的兴办。礼部尚书还特意翻了黄历,确定了良辰吉时。 至于主持驱邪的道士,是大商国祭祀场合御用的,按照惯例,还应有一名武将担任护法,保证法事的顺利进行。 于是,奉国大将军百里越,被推上了护法的位置。 庚子年八月二十三日卯时,做法典礼开始。 大清早的,空气不错,百里九歌随在墨漓的身旁,立于祭祀场下。 周围是密密麻麻的黄符、幡布、太极两仪盘、四象八卦阵,一柄柄桃木剑长长短短的挂着,祭台上法师们手中的拂尘和绿松石铸就的法器,挥过来舞过去,看得百里九歌眼花缭乱。 无聊,真的好无聊。 百里九歌仰头望天,心中觉得甚是好笑。这些权贵们,平日里荒诞无知,一遇到灾祸了就跑去求神拜佛。要是换做她是神,才懒得理会这场请神驱鬼的仪式,跟演戏一般,无趣透顶 不由伸了个懒腰,大喇喇打了个哈欠。 旁边几个离得近的王孙公侯,见了百里九歌随性的模样,纷纷窃窃私语,露出嫌恶的表情。而她,自是不放心上。 仪式缓慢的进行着,一个流程接一个流程的上演。百里九歌是越发的困了,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直想闭眼睛睡一觉。 可就在这时,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原本法师们完成了第一轮法事,退下祭台,换百里越上去,以舞剑之姿,展现护法的仪式。 可不料,当百里越独自一人站在祭台的中央时,远处的树林里,陡然跃出一道身影,飞快的朝着祭台中心飞来,宛如是一颗流星,迅能追日,几乎令人看不清他的轮廓。 可百里九歌,却是在那人现身的瞬间,就认出了他。 孤雁 一颗心顿时拔到了嗓子眼。孤雁,独自闯来了这里这是要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