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芳心遗落涟漪池
眼看着轮椅以飞快的速度向自己轧来,百里九歌的注意力却全在那跌倒的女子身上。自己又没做错事,怕什么好不好收场的 大步流星到了殷浩宸面前,拱了拱手。 “我先代顾怜谢谢你了” 她笑得明媚随心,毫不因身份而拘束,更是无视了宾客们那种种怪异的眼光。 “不管怎么说,打扰了容大公子的喜宴,我很抱歉。不过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继续吧,我送顾怜去后院更衣。” 殷浩宸双手负后,睇了容晖一眼,沉声应道:“可。” 就知道他会同意,百里九歌笑了笑,遂拉着顾怜要退场。 这会儿容微君赶紧张罗着宾客们继续回到宴席中,全场再度人声鼎沸起来,交错的人影也将百里九歌和顾怜的身影遮挡覆盖。 两人走到大厅的后门处时,迎面有个婢女掀了珠帘走进来,视线登的就落在了百里九歌身上,快步走了过来,小声对百里九歌道:“右相府东北角的花园里一棵开满鲜花的树,我家主人在那里恭候世子妃大驾。” 婢女传完了话便迅速告退,隐在了珠帘的后面。 望着依旧起伏摆动的珠帘,那五色的珠串在碰撞时发出的叮铃声竟是有些刺耳。百里九歌脸上的笑无端转冷,只觉得那婢女口中的“主人”两字听来有些危险。究竟是谁挑这时候单独见她会是这容府的哪个姬妾吗只是,这与她又有什么关系 也罢,既然怀疑,那就去看上一看,她还不信这容府的人能伤害到自己 张扬的笑了笑,百里九歌嘱咐顾怜:“我先过去看看是谁在故弄玄虚,你自己小心些,知道怎么走吧” “我知道,之前来右相府的时候,管家就是将我带去那间厢房休息更衣的。” 顾怜笑着答了百里九歌,心里也有些担忧,“白蔷,我总觉得刚才那个婢女眼神游移,像是心里有鬼似的,我看你还是不去为好,万一是羊入虎口岂不是糟了” 百里九歌摆摆手,无谓的哂笑:“无碍你可别因为被那色猪给吓怕了就什么都怕羊入虎口的事才不会轻易就发生在我身上,我不是羊所以这一点你就放心吧” “你呀,根本就叫人放心不下。” 顾怜只得眼巴巴看着百里九歌红裙飞扬,大步流星的走远,一边还潇洒的挥挥手,直到隐入月色的花木之中 渐渐的,百里九歌的身影淡出于顾怜的视野之外,这一瞬有种冰凉的冷意爬上顾怜的脊背。她想着方才殷浩宇那垂涎三尺的表情,心有余悸的倒抽凉气,连忙抚在了心口,像是刻意要按住自己那不受控制狂跳着的一颗心。 毕竟是不能一个人在这里耽搁太久免得节外生枝,顾怜吸了口气,赶紧照百里九歌说的,迅速朝偏房过去,准备更衣离开右相府。 她走得飞快,恨不能足下生风,可却因着夜晚天色暗,再加之满府挂着的红灯笼都长成一个样子,走着走着,她便发现自己似是走错了。 也不知是走到了哪里,只觉得两旁的景物越来越陌生,顾怜下意识的按紧了心口,生怕会有什么危险的东西窜出来,紧张的喘着气。 就这样担忧的走着,穿过了弯弯绕绕的小径,顾怜从两树快要凋谢的桃花间挪出了身子,这时,鼻尖嗅到了水的味道。 水她是走到了花园的水池边吗 下意识的移眸望去,正好迎上天空射来的淡白月色,柔和的笼罩了顾怜的双眸。那月光如白练般牵着她的目光朝那一池静水投去这一刻眼之所见始料不及,竟是如雷电般击穿了顾怜的心 她顿时失语,宛如石化般的忘却周身所有事,而目光似被眼前这一幕深深锁住,再也移动不了半寸。 那月色清澄的近乎迷幻,映在一汪池水之中,如静影沉璧,漾了一世浮华。 月夜,池边,风动轻柔的扬起鹤氅下垂坠的鹤羽,掀动那朵朵昙花随着衣衫摇曳起伏,一袭白衣似清浅云雾,与这茫茫月光细细纠缠 墨发半束,簪发的荼白色岫玉簪淡凉如水。那苍白的容颜仿若春深时的那轮澹月,清雅温润;如画似的眉目微动,流光闪转之间,夺了万千风华。 那人就那样立在池畔,任着夜风卷起衣角,绽出朵朵昙花;任着月色如洗,洒那古洞碎雪般的眸;任着水中倒影与月影交叠出层层流光;任着发丝飞作一场惊心摄魂的乱舞,撩那撼世容颜 顾怜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开始动作的,只知道按在自己心口的手,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隐约间听到胸腔里那颗心失控般的狂跳着,每一声都是那样剧烈,撼动她整个心扉。 她失魂,失语,更失了所有颜色。 就连那一颗心,都像是在这瞬间被不慎失了出去,遗落在那人的绝世风华中。 顾怜忘了一切,只是本能的挪动脚步,想要靠得更近些。头脑里浑浑噩噩的什么都没有了,只剩那人清润如幽月的神情,在触及眼底之际,便击破了她的心湖,激起满湖涟漪。 就这样一步步靠近池边,如着魔了一般,顾怜甚至没发觉脚下的路是什么样的,魔怔的眼神始终不曾从墨漓身上移开,直到他清清浅浅的望来之际 那一瞬间的目光对接几乎令顾怜当场窒息,这一刻身子似轻飘飘的会飞了,所有的神智都化作云淡风清。 可也是在同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她竟是已经走到了驳岸边,一脚踩空下去,整个人跌进了水池 “啊” 后知后觉的惊呼声已经被水花溅起的噪音吞没了。 顾怜顿时被冻得清醒过来,本能的挣扎呼救:“救命啊救救我救救我”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递了过来,顾怜赶忙伸手握住,这刹那被他冰冷的温度激得在水中又打了个颤,再定睛瞅到那幽月深潭般的眸时,心中的悸动似溅起的水花,飞涨开来。 “顾姑娘,请不要松手,在下这就救你上来。” 这声音清润如月,其质如杳杳钟声,将顾怜的心缠了一圈又一圈。 她如中了魔咒般听话的握紧墨漓的手,就这么被他徐徐拖上了岸 此刻明明夜风寒冷浸骨,可顾怜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还僵立着盯着墨漓,痴痴怔怔。 他却清清淡淡道:“姑娘没事吧,为何来了这里,可是迷路了” 顾怜怔忡的点了点头,不知自己在说什么:“是白蔷叫我去厢房更衣,我走错了路。” “白蔷”幽月似的眸中划过一道异芒,陡然而来的锋锐刺到了顾怜的眼。 她这才回过神来,宛如是从一场浮华大梦中忽醒,怔的分不清东南西北,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解释:“没什么,我确实是迷路了,刚才,多谢公子救了我。” 垂眸,福了福身,视线仍旧不受控制的瞟向眼前之人。 墨漓的语调平静无澜:“顾姑娘认识九歌” “啊”顾怜一怔,“九歌”猛地才想起来是白蔷,又怕露馅,便说:“不怎么熟识的,曾打过几次照面而已,倒是公子也识得九歌” “嗯。”清浅应了,又言:“适才在下见了你与她一起出门,前来寻她,却找不见人了。顾姑娘可知道九歌的去向” “我不知道,不,我知道”顾怜努力的调整好语无伦次的状态,“其实是有个婢女叫走了她,说有人在东北角的花园里等她。我觉得那婢女看着不对,提醒了九歌,她却执意要去看个究竟。” 月光似乍的锐利起来,一如墨漓那泛着锋锐之色的眸光,在这一刻甚是迫人,竟让顾怜倏地感到颈后森凉。 衣袂随夜风轻翻,墨漓望向东北角的方向,再回视顾怜之时,神色已是浅浅淡淡,温和清雅。 “顾姑娘,你一人迷路多有危险,现在衣服也都湿了,你有何打算” “我没事的”这句话几乎是本能的跳出口中,“也只是湿了一些而已,稍后就干了,我现在只是苦于迷了路,不知该怎么走。”
墨漓沉默片刻,道:“既然如此,顾姑娘不妨先随在下去寻九歌,晚些我二人再送你出府,你意下如何” 听着这钟磬般温柔有质的声音,顾怜心窍神迷,几乎是想也不想就应了:“好,我先随公子一道去。” 心中暗自喜悦着,陡然间猛一回神,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位公子他,与白蔷是什么关系 疑问在心头膨胀,顾怜急切的想要知道答案,可是还没问出口,便见墨漓已然朝东北方向过去了。 他似身子骨不大好,走路略有颤巍,徐徐摇晃之间,鹤氅上蜿蜒而下的大朵昙花如雪盛放,只消一道沐浴在月色下的背影,便已让顾怜痴迷的忘记了自己要问什么,就这样痴痴的追随墨漓的脚步,保持着相同的步调伴在他身侧,一路而去 夜色浓郁如酒,繁星闪着如冰的寒光。 容府重门大院,那飞檐翘角交错重叠,密密麻麻的框起了四角夜空。被重重分隔的院中堆着扶疏花木、亭台廊榭,将脚下的道路引得九曲十环。 艳红的灯笼随处可见,照着百里九歌的前路。红袖轻扬,裙角沾着朵朵花露,任着前方景色一点点从山石花木中现出,她终于走到了东北角的一方庭院。 这里出奇的安静,竟是连虫鸣都隐不可闻。 唯有庭院正当间的一树繁花将视线全虏了去。 百里九歌保持着警惕心,仰望这棵从未见过的树。 这树开满了妃色的花,在月色烛火的映照下泛着黏腻的光,许是太过艳极,百里九歌实在无法欣赏这花,只觉得空洞、媚俗。 不过,到底是哪个家伙要在这里见她 人呢 下意识的朝那一树繁花走去,左顾右盼,依旧是半点人影也没有。 倒是那花香味实在恶俗的透了,香的刺鼻,又甜又腻,百里九歌只好催促起来:“究竟是哪位大人想见我我已经来了,麻烦别玩神秘赶紧出来,我可没那么多时间等你” 无人应答。 百里九歌无语。自己这是被耍了吗 既然无人应和,自己还在这里等着作甚 走人 “九、九歌” 没想到竟然在这静僻的要命的庭院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且这声音居然还是 “容晖” 百里九歌定睛瞧去,被那一袭大红袍上泛着波光的金线刺得眼睛有些不舒服,迎面看见容晖歪歪倒倒的走过来,也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样,迷离的挥舞着两只手,不清不楚的喃喃:“九歌,真的是九歌九歌,我是迫不得已,是殷如意逼我的” 他踉踉跄跄的步伐忽然乱了,整个人如山一样朝着百里九歌倒下来。 亏得她素来反应快,轻盈挪步便躲开了。眼瞧着容晖砸在地上,百里九歌嗤道:“你大婚之日不去洞房跑来这里干什么喝醉了身边也没个人搀扶指路,容晖,你清醒点” 容晖一袭红袍被摔得布满了褶皱,发簪也摔掉了,满头披散的黑发衬得那张脸在月色下异常邪魅。只是整个人有些狼狈了,好不容易爬了起来,一身的褶皱。 他盯着百里九歌,目光越加幽深如火,踉跄的逼过来。 这样的容晖令百里九歌觉得既古怪又陌生,内心深处隐约产生一种类似担惊受怕的情绪。 经验和直觉告诉百里九歌自己面前的人不对劲甚至整件事都不对劲 果然方才那婢女口中的“主人”没安好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