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知县
马车在衙门前停了下来。那是岫城里少有的石材建筑,显得比附近的土屋大气得不止一点,一只象征性的卧狮立在门旁,两个士兵守卫在衙门前。他们下了车,两个士兵其中一个上前,喝道:“衙门前不得停留马车,你们难道没听说过吗?” “不是不能停,而是要看停的是谁。”狄赤拉开帷幕,递出一个小小的东西。那士兵见他口气这般大,倒也不敢怠慢,接过那东西进入衙门。片刻过后,那士兵带着一个下人匆匆忙忙地走出来,下人毕恭毕敬的道:“原来是大人,快快请进,知县大人有请。” 四人下车,狄赤对那车夫道:“你把马车停在一边就行,自行离去吧。” “谢大人。”车夫不卑不亢,不喜不怒地低头说。 进了衙门,却没有到居于正中的房子中,而是路径一偏,到了一个颇为隐蔽的土屋中。那下人躬身说:“老爷念想这番事情有些隐晦,所以就不便带各位去正堂那里会面,还请各位见谅。” 不用狄赤开口,王翦便哼了一声,道:“即使那知县是你的老爷,但在我们面前,他也配自称老爷?” 那下人却没有理会这句话,道了声辞,便沿着原路退去。即使禹轩这般不懂礼仪举止的人,现在也有些皱起眉头来,说:“恐怕在他眼里,我们比起那县老爷还略有不如。” 狄赤道:“哼,若不是在那知县心里,我们也只是如此,那下人早就应该从知县的言传举止中知道些什么,恐怕这里的知县不会乖乖合作。” “那有什么关系,这土屋里又能藏有多少人,不听话的话,直接擒拿了事。”禹轩说。 推门进屋,两排窗户齐齐打开,屋内如同在室外般亮堂。屋内没有摆着桌子,一张太师椅在视野的尽头,太师椅上一张画像。画着一个坐在太师椅上的男人,虽说笔法粗糙,不堪入目,但仍能一窥那个男人目光之锐利。有人站在窗边,扶着窗沿看向窗外,一身明显的官袍,后背上绣着紫纹熊。 “莫非你就是,那个所谓的岫城知县?”狄赤慢慢的开口。 “恕属下在此准备,未能出门迎客,各位来自帝都的大人。”那人转身,盯着他们。 “话倒是暗藏锋芒,但我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跟你干耗,开门见山好了,我需要提调岫城的军队。”狄赤道。 知县显然也没想到狄赤这样直接,愣了一愣,他从怀中掏出那个小东西,一抛回给狄赤。那东西飞在半空时,禹轩看得分明,那是一只小小的金龙石像。 “走吧,军队不是说给就给,况且如果我将人手给你,恰好遇到沙寇来犯,那么岫城这上下万余人,可算是身处水火之中了。”知县说。 “放心吧,沙寇的注意不在岫城中,而且我也不要你全部军队,谅这小小的岫城不过万余人,想来军队人数也多不到哪里去,你给个准数吧。”狄赤说。 “为什么?”那知县道,已经有怒意蕴含在了话语中。 “话说回来,我一直不明白你的想法。”狄赤咄咄逼视,说:“我很疑惑,到底你心里藏着什么,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顶撞我,这不是一个想要升官发财的人正常的想法。莫非你早就跟那些不成气候的沙寇勾搭起来,把军队藏起来,让那些沙寇将我们在半路截杀?”见到气氛不对,禹轩和王翦不声不息的迎上前去,一左一右将知县夹住,这是为了防止他忽然跃窗而出。 知县笑了笑,这是一种释然而又无奈的笑容,对他们深深地嘲弄:“你可以这般说,也可以这般上报给上头,我也会因此丢官受罪,但如果我真的与沙寇勾结起来,我会派一支队伍跟着你们让你们放心,随后与沙寇里应外合,将你们这寥寥四人一举歼灭。” “那么你又是为何呢?若你还想继续往上爬的话,好好配合我们,我们给你的上头美言几句,你前面的路或许会好走许多。”禹轩在一旁道。 “没有理由。”知县冷冷地说。 “凡事必有个理由,就看你想不想说,不想说也罢,我们也只能默认你与沙寇勾结了,而且奉告你一句,听说过冰封平原上的刀庚猎人么?”狄赤语气恢复了轻松。 知县说:“那个从骨都里突围而出的家伙?我以为他只是跑得快罢了。” “骨都再小,也比这岫城大了不止十倍。”禹轩笑笑:“在下的名号便是刀庚猎人,我就是他,我不只是跑得快而已。” 知县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他嘴上还是不松口:“那又如何,这岫城又没有阻止你走,你跑得再快,走得再慢,也能随意进出岫城。这与我们说的完全不搭界。” 狄赤道:“我只是想说,无论你心里有什么念头,只要我们想传递什么消息给上头,这位刀庚猎人能够完全胜任,从岫城到黄金城的路程。” “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我只是想强调,我跟沙寇绝无关系。”知县恼怒道。 禹轩说:“强调可没用,况且你说的这句话也没有半点信服度,作为岫城的知县,你与附近的沙寇正常来说,必定有一定的关系,不过是友好关系,还是敌对关系,就不是我们四个刚刚进岫城可以得知的了。”禹轩笑着说这番话,狄赤也应和般翘了翘嘴角,俞长缨看了看禹轩,有瞅了瞅狄赤,还是不知道他们为何而笑。
“哼,牙尖嘴利,我所想象的刀庚猎人可不是如此巧舌如簧的人,而是顶天立地的汉子。”知县顿了顿,说:“既然你们怀疑我跟沙寇私通,为何还要进入我的衙门,向我讨兵。” “记住,这并不是你的衙门,而是皇上的衙门,是皇上给予你的权力和地位,而这枚金龙佩……”狄赤张开五指,将那金龙石像显露出来:“见到它如同亲眼见到皇上,而我对你的命令,同样也是皇上对你的命令” 禹轩趁机在旁砸下最后一锤:“若敢违抗,不仅你的官帽不保,就连整个岫城也会受到波及,黄金城那边也不会对出了一个逆贼知县的城镇好脸色看吧,那里的城主必定宁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知道这一锤是否砸到了弱点,也不知道是否前面的千千万万言语叠加起来,最后由这一锤变作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看得出这个知县心里经历着极大的变化,他忽然咬牙问:“你们告诉我,为何要借我士兵?” “我们有个情报,得知那些沙寇知道了我们行进的路线,要在我们从岫城到黄金城的半路上将我们截杀,所以我们需要一支军队护送。”狄赤道。 知县低声道:“沙寇总人数最多可达两三千人,而我们岫城总兵数不过不到一千人,能够坚守到现在,有一部分还是依靠了一些战时能够参加战斗的普通百姓,那些百姓总不能跟着你们走吧,可是你们要是将岫城的兵力借了个七七八八,那么一旦城中那些沙寇耳目将消息传播出去,岫城这万余人实在难以保全。” “原来……你是想保护岫城这些平民百姓吗?”俞长缨看着他问,她从禹轩狄赤二人接过了话头,似乎在那张太师椅上放下了一大块冰凉的坚冰。 知县这时候才仔细注意到站在狄赤背后的这个女孩,他忽然双眼瞪大,隐隐约约有一些洇湿在眼角闪烁。俞长缨不由得后退一步,狄赤挡住他的目光,皱眉道:“怎么眼睛这般失礼,把你的眼睛管好。” 知县眨了眨眼,等脸上的茫然和激动退缩回表面下,他声音有些发颤:“的确是我的失礼,只是见到了一个差不多年龄的少女,让我想起了一些事情,对不住。”这声竭诚竭恳的道歉,却是对俞长缨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