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顾慨棠抬手用掌心抹着窦争的眼睛,摸了一手心的眼泪,刚沾上去是guntang的,但很快就变得冰凉。 窦争脸色阴郁,也不哭出音,只发出很细微的吸气声。 顾慨棠低头看着窦争,很想把他耳边的碎发抚平,可忍住了。顾慨棠轻轻说: “我走了。” 窦争没说话,眼睛一直盯在顾慨棠的身上。 顾慨棠拿起背包,手里握着窦争送给他的手链。 什么都可以不拿,但这个东西,他要带走。 顾慨棠走到玄关处,窦争跟着出来。 顾慨棠说:“你不要送了。” 窦争当做没听见,他道:“已经十二点半了,这么晚,你住下吧。” 顾慨棠摇摇头。 窦争提高声调,但还是怕吵醒小野,用一种恰当的声调说:“你怕留下来吗?” “……” “你对我硬的起来,你回国那天,要是我再主动一回,你不会拒绝我。”窦争了然的点点头,说,“可你从来没摸过我,海棠,你早就知道跟你家里人坦白会是什么样的后果……所以你不动我,觉得这样就没欠我的,对吗?” 窦争说得很慢,但带着点力度,听不出来有没有怒意,甚至还颇为平静地站在顾慨棠身后。 顾慨棠竟然点点头,赞同道:“你说得对。” 窦争突然就愤怒了,他说:“我……宁愿你一开始就不给我希望,也好过现在,这么……” 窦争的声音低沉了,愤怒被难过浇灭,他顿了顿,哽咽着说:“……这么绝望。” 顾慨棠没有回头,他站得笔直,背影看起来如一棵笔直的树。决然,认真。 顾慨棠拼命忍住喉咙里难耐的痒,没有咳出来。他右手握得更紧了些,尽量轻松地说: “就是不想再给你没用的希望,所以我才会来。对不起窦争,幸好没耽误你更多时间。” 窦争还不死心,他扶住门框,眼睛死死盯着顾慨棠的后背。 “……那小野呢?” 顾慨棠手指一抖,打开客厅的门,楼道里的冷气包围过来,声控灯亮了。 他的喉结滑动一下,想了想,声音嘶哑地说: “……我也不想养孩子。” 开学后,顾慨棠又恢复了忙碌的状态。数不清的文献等着他去翻阅。 二月底的法律竞赛结束后,顾慨棠生了一场病,他咽喉发炎,一直咳嗽,还有些发烧,断断续续两个星期都没好利索。 到了导师办公室谈都在咳嗽,刘浩然说:“你要不要去医院?给你放半天假。” 顾慨棠摆摆手道:“没事。” 刘浩然知道他有分寸,也没多说。上网查看邮箱时,冷不丁问了句:“你认识楚薇不?” 顾慨棠一怔,回答道:“认识。她是咱们学校的本科生。” “明年她说要来我这里读研。” “跨专业?” “是的。你休学一学期,所以下半年还得在学校里待着,我看你和楚薇关系不错,带带学妹怎么样?” 顾慨棠说:“可以——,不过,我想申请出国交流。” “嗯?你不是说不去了吗?”研究生阶段只有一次交流机会,一般都选择在研二出去,顾慨棠和刘浩然出国学习那次不算在交流里。 刘浩然在美国时问顾慨棠明年要不要申请交流,那时他还说想留在国内。 顾慨棠回答道:“……还是想出去看看。” “也行,申请得上就出去。”刘浩然说,“晚上楚薇过来给我看资料,一起吃个饭吧。” 顾慨棠点点头。 顾慨棠明确告诉楚薇自己有对象后,两人就没再单独联系过。这会儿楚薇报考了刘浩然的研究生,他们终于要当一次真正的师兄妹了。 顾慨棠还没告诉楚薇自己晚上要跟刘浩然一起去见她,楚薇就主动给顾慨棠打了电话,问第一次见面要给导师送什么礼物。 顾慨棠说:“茶叶吧,我以前送的就是茶叶。” “多少钱一斤的合适啊?” “这个……看你情况吧。” 楚薇说:“我钱包落在家里了,师兄您能不能先借我点钱?我周末还给您。” 顾慨棠刚想说好,又突然想到自己卡里余额只剩下这个月补贴的八百块,犹豫了一下,道:“我手里钱不够了,不好意思。” “嗯?”楚薇愣了,她知道顾慨棠是个相当大方的人,如果不是手里真的没钱,一定不会拒绝。可顾慨棠家世很好,他本人善于理财,不应该月初就没钱啊。 楚薇问:“您手里还有多少钱?” “……”顾慨棠说,“八百不到。” 楚薇咋舌:“这……那我就先买一斤茶吧,还是麻烦师兄借给我钱……” 晚上师生三人聚在一起吃饭,刘浩然喝了酒。尽管顾慨棠咳嗽还没好利落,但也陪着刘浩然喝了不少。 他喝了酒之后很安静,不会多说,只是脸红得厉害。 楚薇扶着顾慨棠到研究生宿舍楼底下,打电话给杨秉治,让他下来接顾慨棠。 顾慨棠剧烈咳嗽着,说:“……我可以走。” 楚薇道:“师兄您别乱动,啊……大痣!大痣在这边!” 杨秉治穿着拖鞋就跑出来,冻得脚趾都僵了,他看着顾慨棠,抱怨道:“喝这么多。” “是啊,大痣你借我八百块,我下个星期还你。” 杨秉治一愣:“你不早说,我没带钱包下来。” “不用给我,给顾师兄,我欠他钱,你帮我还了。” 杨秉治‘哦’的一声,竟然有些高兴。 他从楚薇手中接过顾慨棠,就听楚薇长长舒了口气:“好,那我回去了。” “等等!”杨秉治急道,“我送你啊。” “不用了。”楚薇挥挥手,“你好好照顾师兄。” 顾慨棠难得喝醉一次,第二天醒来头痛欲裂,下定决心再也不喝酒。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看见桌上八张百元钞票,不由庆幸自己今天不用去刘浩然那里蹭饭了。 同样是醉酒,刘浩然的恢复能力比他好得多,顾慨棠八点钟到了导师办公室,看到他已经开始工作了。 “小顾啊,下星期我要去深圳开会,你跟着一起去吧。” 顾慨棠问:“星期几?” 下周顾爸爸要回古巴,说公司的事情不能耽误了。 刘浩然道:“周二。” 顾爸爸也是下周二走,这个时间点不妥。突变为同样是周二走,他就没法去机场送父亲了。但顾慨棠想了想,说的是:“好。” 顾慨棠回家的次数大幅度降低。以前他也不是每天回家,但最少一周一次。 现在顾慨棠开学半个月了,也没回家一回。 顾慨梅给他打电话,顾慨棠就说:“我感冒了,不想传染给爸。” “你是不想传染给爸,还是不想见爸?” 顾慨棠道:“没那回事。” 考虑到顾爸爸下个星期就要出国,顾慨棠周五回了家,顺便收拾自己的行李。 这才半个月的时间,顾慨棠很明显的瘦下来。顾慨梅打开门,看见哥哥脸颊明显的轮廓,愣了一下,问:“你在减肥吗?” “……”顾慨棠说,“只是有点感冒。” “听出来了。”顾慨梅上下打量他一番,有些不好意思地搂住哥哥的手臂,“瘦这么多,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 “……嗯。”顾慨棠摸摸meimei的头,转眼看见坐在沙发上的顾爸爸,他开口喊,“爸。” 对方应了一声。 顾慨棠说:“下周二我和导师去深圳,没法去机场送您了。” 顾爸爸古怪地看了顾慨棠一眼,好一会儿,说:“……知道了。” 晚饭后,顾慨梅果然拉着顾慨棠去超市。一路上欲言又止。 顾慨棠看她这幅样子,叹了口气,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分了?” “嗯。”顾慨棠淡淡的。 “他没纠缠?” 顾慨棠说:“没有。” “你怎么和他说的?” 顾慨棠敷衍道:“这你就别管了。” 顾慨梅有些伤心地说:“你跟我也要有秘密了。” 顾慨棠说:“我之前不想和你有秘密,所以才告诉你,结果你是怎么样的反应?” 顾慨梅低着头:“对不起。” “我没怪你。”顾慨棠道,“只是有些事不想再说了。” “我跟爸妈说你们分了,没事吧。” “没事。” “不高兴?” “没有。” “你看起来很不高兴。” “……” 顾慨棠见顾慨梅捡了一袋瓜子到购物车,又拿了出来,道:“爸不能吃瓜子,你以后也不要买了。” 顾慨梅‘啊!’了一声,眼睁睁看着瓜子被放回去,心痛无比,又无可奈何。 那天晚上购物花了几百块,是顾慨梅付的钱。兄妹俩拎着大袋的商品回家,那时天已经有些黑了。 顾慨梅轻声问: “哥你是不是给了舅舅钱。” 顾慨棠顿了顿,仰头看天,发现天黑漆漆的,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顾慨梅虽然是在问,但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凡顾慨棠手里有钱,几百块的购物费不会让meimei出。 顾慨棠吸了口气,鼻腔里凉凉的,他问:“你还愿意叫他舅舅?” “……当然啦。”顾慨梅说,“妈昨天还去了明珠小区,但没敢进屋,远远看了他们一眼。” “那就好。”顾慨棠点点头。 “我也想和小野玩,但不好意思说。” “嗯。” “小野好像你,”顾慨梅晃着手里的购物袋,说,“他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话不要乱讲。” “真的,”顾慨梅认真地说,“你没发现吗?” “没有。” “小野的手指和我一样,你的手也跟我一样,等量代换,你俩一模一样。” “不要说了。”顾慨棠打断meimei的话。 顾慨梅只安静了一会儿,就继续道:“你也担心小野,才给舅舅钱的?其实你不用给舅舅钱,小野要读书,mama肯定不舍得不帮他。” 顾慨棠有点烦了,他说:“我没给。” “骗人。”顾慨梅道,“我听楚薇说了,你卡里只有八百块,你……你把姥姥姥爷的压岁钱也……” 顾慨棠说:“顾慨梅,我想揍你。你拿姥姥姥爷的压岁钱买了什么?你说要给我买生态箱最后给自己买了衣服我说什么了吗?” “你还不是一样,”顾慨梅急道,“你说你以后给我找嫂子先让我过目,要是对我不好就不要,你不是骗我吗?” “我没骗你,我真的给你看了。”顾慨棠说,“而且,我也分了。” 顾慨梅:“所以你不高兴。” 顾慨棠叹了口气,说:“……我高兴不高兴,很重要吗?” “重要啊。” “真的吗?” “嗯。”顾慨梅吸吸鼻子,想也不想地说,“我就你一个哥啊!” 顾慨棠沉默了。 “……哥,你恨我吗?” “不恨。”顾慨棠说。 “恨爸吗?” “不恨。” 闻言,顾慨梅牵住哥哥的手,一边走一边抹眼泪。“……哥对不起。”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眼泪流个不停。 好像哥哥的情绪能影响到自己一样。 双胞胎,果然就是这样的吧。 兄妹俩像是回到了童年时刻,手拉手,向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