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离她极近,他那只健硕黝黑的手臂,此刻却离她不到一尺。【】 她一惊,还来不及反应,便觉右方胳膊一阵巨疼,身子也收势不及,猛的宛若脱线风筝,极为不受控制的往右边那深黑宛若鬼门地狱的山崖坠去。 刹那间,她看见了杳沉香那震撼悲戚的脸,她顿时不甘的大笑,他杳沉香也有今日这般表情精彩之际,他,是在笑话她云初染笑她妇人之仁,笑她骨子里终究是缺了一抹狠劲儿 无论怎样,她都不欲去猜测了。耳畔阴风缕缕,待眼界终于全数被崖壁所挡,瞧不见崖上风景之际,她似是闻见了楚亦风那冷漠的嗓音大吼了一句:“云初染” 只不过,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冷,但却带了颤抖。 呵,楚亦风终于追到这儿来了吗呵,他在颤抖什么是怪她将他的玄裳打成重伤了吗只不过,玄裳有杳沉香,他楚亦风,注定是炮灰。 一想到这些,她微微敛神,而后再度笑了,如今她云初染落于这等地步,被杳沉香震得内伤,被胡茬男子拍落悬崖,此时此际,由于身子被杳沉香重创而无法使出轻功,加之琉璃珠又不在身边,这种种极为不利的因素加起来,看真堪称绝境。 只不过,她一直都未料到,她云初自诩聪明,偶尔不可一世,玩弄世间,却不料有朝一日,竟会被人绊得这般凄惨。以致落于这等绝望的地步,她即便不甘,即便想挣脱,却束手无策,有心无力。 脑中浮现出那一缕缕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夜刖、夜魅、李氏、云之岫、玉儿、云斐倾、秋宛、红姨、尺素、还有,那个常常给她找麻烦,但心底终究是有那么几抹人性,且教会了她许多的恶老头先机老人 这个古代,她虽说是抹外来魂,但却在这古代得到了良多。她不舍,她不舍这里的一切,若是可以,她宁愿成为世间冷血恶人,也断不会让心底的那抹恻隐彻底毁了自己。 自古善人短命,恶人长生,她云初染,却在这中立之间,不够善得彻底,不够冷得无情,以致这一世的自己,竟是这般苍凉结束。 呵,坠崖而亡,此刻,她倒是真对不起真正的云初染的这具皮囊了。这一摔,她这皮囊怕是保不住了,只不过,她的魂呢会魂飞魄散么 风寒,月白。苍茫的月色,清辉万里,但却带了几抹凄凄。 “喂,女人,快抓住”正当这时,一道朗然但却带了几分咬牙切齿的嗓音自头顶传来,震动了周围的空气,刺痛了她的耳膜。 她嗖然一惊,心底似有火苗摇曳,全身的细胞似乎都在重生似的叫嚣,她立即循声抬眸一望,却头顶正悬于一只皎白纤细的手,这只手,指尖分明,掌心却无一缕薄茧,修长的手指,根根皆是生得好看,仅需一瞧,便心生喟叹。 “喂,我说让你抓住,没说让你此刻欣赏本少的手你若要欣赏,等会儿本少再给你慢慢欣赏”一道极不耐烦的嗓音破空而出,隐隐含着几抹焦急。 云初染这才回神,继续往上一瞧,先是对上一张妖异娇好的面容,而后再对上了一双修长深黑,宛若一世琉璃白的眼睛。 那双眼睛,修长阴柔,凝神有力,但却带着几抹刻意掩住的急色。 刹那间,她心头顿时一松,面色慢腾腾的展开一个笑靥来,头顶之人见她这般,眸中的急色稍稍一深,启唇似要再度催促,她顿时笑了一声,启着自己都不知是何腔调的嗓音道:“这可是你说抓住的” 说完,她便双手高举,顿时吊住头顶的那只手。 刹那,她顿觉他手臂一颤,而后便闻到他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是想让本少给你陪葬” 竟拉这么紧还用上了双手 此刻的云初染,面上释然。虽说身子仍在往下掉,但不知为何,如今这等绝境之中有人陪着她,她的心头似乎有种不知名的情愫溢满,以致此番面对死亡,顿觉胆大了些。 这,便是所谓的有人相陪着,即便上至碧落,下至黄泉,都比独自一人时要从容些、无谓些又或者是,因心底被一抹俗世中的感激震得全身细胞都在感激叫嚣,以致她现在,仅是觉得有心头涌出几分暖意,仅顾着品味斟酌,从而忘了坠崖而亡的悲凉与不甘 一想到这些,云初染再度用了些力,抓紧了上面人的手,还猝然闻道那道咬牙切齿的哀嚎。 她充耳不闻他的哀嚎,仅是淡然笑着,而后缓缓闭上双眸,浅然出声:“谢谢” 是的,谢谢 其实说来,经过今夜这一番,她才发觉,她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坚强。 一旦堡垒松懈,她,便脆弱得宛若溺水之人,只要有人在她最为悲戚恐惧之际拉她一把,她便会心生感激,从而 先机老人曾说她凉薄,她云初染当时浅笑应对,不置可否。 但不得不说,先机老人说得也并未错,她云初染,并不会轻易动情,即便是她身边的夜刖夜魅,也是过了一年,她才对他们二人信任有加。 但,这世上,怕是也仅有她自己才知晓,其实,她并非凉薄,仅是不敢轻易去相信,天生的谨慎之心令她步步为营,不会轻易涉足一些她无法看透以及无法猜透的人或事。然,一旦所有的谨慎全数转变为绝望与畏惧,一旦她的强势与伪装终于不复存在,她云初染,仅是一个害怕受伤的卑微之人罢了 第一卷:云家有女,曰初染079江南暗阁,杳沉香9 头顶传来刀剑滑击岩壁的呲啦声,尖锐刺耳,挑动着云初染的耳膜。 云初染顿时回神,还未扬头张望,却闻头顶之人顿时朝她抛出一句颇为不悦的话:“你这女人,怎这般重” 一闻这话,云初染微微一怔,抬眸便见头顶之人一手被她吊着,一手握着匕首猛烈的滑击岩壁,他那张常日里妖娆魅惑的脸,此刻也盈出几分咬牙切齿,眉宇紧蹙,面色稍稍有些白。再借着皎洁月色瞧他那只握着匕首的手,却见他的手已然青筋涌现,隐隐中似有鲜红的血迹流出。 刹那,她心头顿时涌出几抹莫名的波动。 匕首滑击崖壁,以图减小往下坠的冲力,他这般做,想必也是极为无奈吧。看来,他这么跳下来拉她,事先似乎未有万全的保命对策,如此一来,他这么仓皇的跳下来,是为何 “慕长歌,你为何要跳下来救我”她仰着头,沉着眸色浅声问道。 此刻的慕长歌,手指生疼,但他却咬牙努力的承受,手中的匕首滑过崖壁,击出缕缕星火,灼得他的手更疼。 他不由蹙眉,再这么下去,他与云初染虽能安全到达崖底,但他这只手,怕是要废了。 一想到这儿,慕长歌急忙往崖下望去,倒是见得崖底已然离他们不远,他沉着眸子,嗓音也没了平日里的朗然,多了分顾忌:“竟还有精力废话我说女人,你可有力气自己飞至崖底” 其实,他更想说,本少支持不住你了,你若有本事,就松开本少,自行跃下去,毕竟,此番冲力已然减弱,你飞入崖底,应该不会有太大损伤。 但,他这话一放出来,奈何云初染也瞅了一眼离她们越来越近的崖底,而后完全无视他面上的咬牙痛苦之色,仅是道:“本姑娘被杳沉香击了一掌,元气大伤,如今哪有力气飞下去。” 慕长歌当即失了形象的低声破口咒骂一句,云初染也未听清他究竟在骂什么。待云初染欲出声让他多坚持一会儿,却不料慕长歌顿时用力将她拉起,而后一手扔了手中的匕首,霎时将她抱起。 云初染一惊,面色一变,急忙伸手勾住慕长歌的脖子,许是勾得有些紧,慕长歌顿时出不来气,挣扎之际也嗖然减了内力,身子,顿时加速往下坠落。 “慕长歌,提气”云初染当即一惊,急忙出声。 慕长歌满脸憋得通红,呼吸不畅,冷哼哼的道:“你勾着本少脖子,本少怎么出气。” 然,他这句话刚吼完,顿觉双腿着了地,由于落下仍带了不小冲力,此番一着地,他双腿一弯,仅觉脚踝一阵巨疼,身形踉跄不稳,狠狠仰着头往地面摔去。 刹那,一道闷哼响起,接着便是一道俨然如杀猪般的吼声:“云初染你砸死本少了。” 云初染对慕长歌这吼声充耳不闻,仅是因此番终于着地,她也松了口气。 俗话皆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而此番于她云初染来说,那便是大难不死,她日后定要让楚亦风与杳沉香付出代价来。 身下一方柔软,隐隐中带着几分温和。云初染稍稍敛神,这才望向身下的人rou垫子,见他面色有些苍白,嘴角也溢出了几丝血,不知是被她砸出来的,还是他自己摔出来的。 她缓缓自他身上起来,完全忽略掉他那悲怆的脸色,仅是坐在他身边,眸中带了释然之色。 不得不说,今日,当真是多亏了他 “喂,你如何了”她垂眸瞧着他,眸光微微滑向他的衣衫,倒是见得他依然一袭紫衣,但这件紫衣,正是那日在凤家成衣店他不顾她的反对夺走的那件衣服,她记得,当时他还性质恶劣的声称若是她想拿回衣服,就去怡红楼从他身上拔下来。 紫衣加身,虽有些褶皱,但依然不影响其美感,如今慕长歌着了这身衣服,许是他身材本就颀长完美,如今这般瞧着,当真是极为惊艳。 “如何了你就是这般对待救命恩人的没瞧见本少起不来了吗”见云初染仅顾着打量他,他顿觉有些不耐,伸手欲拉拉自己的领口,才顿然发觉自己今儿这身衣服,领口极高,还不至于春光乍泄。刹那,他面色一黑,心头猛然涌出几抹波动来。他敛神,顿时朝云初染吼了一声,但眸色却有抹微缓缓的不赖烦与愕然。 他没想到,他这拉衣服的动作,竟在这云初染面前养成了。他风流一世,却不料在这女人面前常常栽跟头。 不得不说,这女人,当真是他见过的最为大胆、最为不齿的登徒女了。 这厢,云初染倒是暗自敛神,许是心头放松开来,精致的面上虽有些苍白,但却溢出了一抹淡若明月的笑意。 皎月,凉风。 月色的映衬下,她二人虽狼狈,但却有种劫后重生的释然。 云初染拂着被夜风吹乱的头发,俯身凑近慕长歌,缓道:“慕长歌,平日见你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你今儿这般舍身救本姑娘的做法,倒是真让本姑娘感激涕零。” 慕长歌顿时瞪她:“你云初染何时油嘴滑舌了你是嫌本少摔得不够惨,想气死本少不成果然,最毒妇人心啊,你云初染,当真是与蛇蝎无异,青楼女尚且还能让本少香玉满怀,你到现在都让本少躺在这冷冰冰的地上” 云初染微微敛神,眸中微微有抹释然的微光掠过。 她压抑着胸口因内伤而引起的疼痛,朝慕长歌笑着,温婉道:“上次本姑娘于护国寺外替你支开暗阁之徒,救你一命,当时,你欠本姑娘三个要求,如今,你救本姑娘一命,本姑娘便应你一个要求。” 慕长歌垂眸斟酌一番,而后抬眸咬牙切齿的瞪着云初染,这等不公平之事,他怎么瞧都算吃亏了。 另外,那日她救他,她连手都未动,可谓是极为轻松,得心应手。而今日他救她,却是差点丢了半条命 一想到这儿,慕长歌眸色微微一动,计上心来。 “本少的要求便是,你日后要应本少三个要求”他望着云初染,以牙还牙的道。当初她以一换三,他如今,岂有不学之理。 此话一出,他本以为像云初染这等小气的性子,定会有异议,但她却见云初染极为干脆的朝他点头,道了一个令他略微诧异的字:“好” 闻得这字,慕长歌的眸色也在潜移默化中深了几分,但月光琉璃下,他的唇瓣,却若有无意的勾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云初染此刻也未细细打量他,仅是同意他的要求后,便伸出双手缓缓将他扶起。
待二人依附着站立,云初染却有些恼了。 如今她身带内伤,连站立都有些艰难,这慕长歌却好死不死扭伤脚踝、后背被身下的尖锋碎石伤了皮rou,加之左臂也在用匕首滑击崖壁时收了重创,如今瞧他一副蹙眉病秧的模样,当真是令她感觉祸不单行 不得不说,这般坠崖,慕长歌的确比她惨。当真是苦了这个锦衣玉食的风流公子了。 片刻,她微微松开慕长歌,二人分离开来。 说来,她虽说此番内伤极重,但心头那抹倔强和傲气,倒是令她强硬的咬牙支撑,不愿在慕长歌面前倒下,更不愿让这浑身是伤且跛着脚的慕长歌扶着她。 而慕长歌瞧她这般,眸色微微一沉,嗓音也略带了几分隐怒:“你这女人,非要这么逞强” 心事被言重,云初染微微一怔。 逞强二字,她是有多久未听到过了于外人眼里,她云初染出格不羁,有时称是惊世骇俗都不为过,但,众人会以各种眼光瞧她,但除了先机老人、夜刖夜魅与杳沉香三人外,他慕长歌,是第一人言重她在逞强之人 一想到这儿,她有些无奈的笑笑,原来,她的伪装,似乎也非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天衣无缝。 片刻,她暗叹一声,而后转眸朝慕长歌望来,自动压制着内心的波动,极为从容平缓的转移话题道:“今晚,我们要在这山里过夜了,现在,还是先寻个山洞为好。” 说着,云初染便踏步往前,身形却有些控制不住的踉跄,脚步也略微有些沉重。 身后传来一道叹息,她还未走几步,胳膊便被慕长歌拉住。 “云初染,算本少走不动了,今儿就算是你受累扶着本少,如何”他的嗓音略带几分不悦。 这话还未落音,云初染便被他揽住了肩头。 心底的那道依然长满青苔但却历年来都岿然不动的城墙,猝然间有些松动。她承认感动源于一瞬,但这慕长歌,却在不知不觉中抓住了那一瞬。 肩头被揽,鼻尖隐隐有他身上的麝香味,她眸光微微一沉,不由转眸朝慕长歌贴近,吸了吸,惹得慕长歌喉头顿时上下一滑,颇为恼怒的道:“你要干嘛” 云初染收势,瞧他面色有些古怪,心头了然。 她瞪他一眼,顿时讽笑一声:”你莫不是与青楼女子演绎活春宫演得多了,所以擅长胡想了吧”说着,云初染便拉回脖子,离他稍稍远了些,继续道:“慕长歌,你身上为何有麝香味” 麝香,并不是寻常百姓与商贾能用的香料,它代表皇族,仅有皇家出品之人,才可用麝香。 此话一出,慕长歌倒是不以为然的冷哼,揽着她一跛一拐的往前行着,道:“这有何奇怪的,只要有银子,这麝香算什么”说到这儿,他嗓音微微一顿,又道:“其实,本少仅是觉得它好闻,所以便用了。” 闻言,云初染也未深究,仅是浅应了一声。但她心底的诧异与微疑,却是越来越深。 即便是有银子,即便是喜欢麝香,但慕长歌一介商贾,怕是无论都不可用麝香吧。如今,这慕长歌身带麝香味,她是该认为他凭着慕家在元国独大,所以有恃无恐,不将皇权放于眼里,还是心抱狡黠之意,只要不被人抓住这个把柄,他便能得意的带着这麝香味走遍万里河山,耀武扬威。又或是,这其中也许存在另一方不可告人的秘密。 皎洁的月光将二人依附在一起的背影拉得有些长,崖底凉凉的夜风带着几抹寒气窜起,略带几分凄凉。 “慕长歌,你今晚究竟为什么要救本姑娘”云初染的嗓音虽小,但却被这夜空放大,多了分温婉。 慕长歌微微一怔,而后压抑着浑身的痛,颇为潇洒的念叨:“自然是要来场英雄救美,惹你云大当家以身相许呀”说到这儿,他转眸瞪她一眼:“你这话,似问了几次吧你就这般想知道这答案说来,你云初染的好奇心,似乎未有这般重吧” 云初染仅是笑着,不置可否,仅是顺着他的话意,道:“如今我已然有夫家,岂能再许你另外,即便我真欲以身相许,你这懒散不羁,桃色满天下的风流公子,岂是我可托付终身的合适人选” 本是玩笑之语,云初染说得也微微有些随散。但她这话一出,却见慕长歌眸色一凝,面上也带了几分玩笑似的认真:“若你真许给本少,本少立即将那些红颜知己离了,独念你一人如何” 闻言,见云初染微微怔神,他瞧着她,顿时笑了笑,颇为无意的道:“本少这话,你也信本少乃风流之人,自是喜欢桃花满天下,岂会因一个女人,而荒了满世界的花” 云初染神色微微一动,垂眸下来,云淡风轻的随着慕长歌往前踏步:“是啊,你这风流公子若是不风流了,那青楼楚馆的姑娘们,岂不是要为你跳河了。” 这话一出,慕长歌倒是来了兴致。 他揽着云初染,妖异魅惑的脸上掠出了几道得意之色,虽说跛脚前行颇有几分狼狈,但他的嗓音却是带满了自豪:“你倒是不知,已然有上百名青楼女子因对本少相思成疾,欲跳河威胁本少见她们一面,但本少未出现,她们自个儿倒是淹死了。唉,只能说,红颜薄命” 云初染淡笑,眸底有抹嗤讽之色。 若那些跳河的女人是红颜薄命,这慕长歌,便是催命高手。 云初染微微敛神,笑望慕长歌,“呵,此刻,你这副狼狈模样若是被那些青楼女子见到,想必又有上百的青楼女子为你跳河了。” 慕长歌挑眉,修长的的眸子盈出一道兴致勃勃的笑意:“为何” 云初染笑着,身形也有些狼狈,但嗓音依然宛若平常般温和:“自然是心疼你心疼得难以排遣,深感在你受伤之际她们不能挺身而出护你,所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