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女人不是月亮(2)
沈惊鸿一听,立即高兴地从石台上拎起自己的蓝花布包,跟着顾嫂而去,其他未被聘上的女人都在沈惊鸿身后啧啧议论: “这么好的容貌,还当什么佣人,何苦跟我们这些女人争饭碗?” “人家唐公馆是大府,瞧瞧,只有那个姑娘才能被人家选上!” 顾嫂叫了一辆黄包车,黄包车载着顾嫂和沈惊鸿穿过繁华锦绣的颐和路、珞珈路,转到了一条绿荫包裹的侧路,路两旁有着高大的梧桐树,路面铺着光滑的青石子,车轮轧在石子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是名流、富翁居住的私人公馆区,一套套漂亮的公馆,在高墙绿林的掩映下闪过。 沈惊鸿坐在车上,环顾四周。她数着门牌号,因为她注意到这是灵隐路,杜经理的家就在这条路上。 沈惊鸿正观察着,车夫在一处宁静清幽的所在停下,一幢青砖红松木的三层洋房映入眼帘。 沈惊鸿跟着顾嫂下车,顾嫂付给车夫四块银圆,走上三层青石铺的台阶,顾嫂上前拍打着门环,一会儿,门房来开了门,沈惊鸿跟着顾嫂进去。 进入唐公馆,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整洁开阔的花园,花园的布置十分雅致,除了沉香柚木、黄花梨、腊梅等名贵树种,还杂植了君子兰、月季、蔷薇、金凤花等花草,雪柔看得入迷,她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花园。 顾嫂带着沈惊鸿进去的时候,花园里一些老佣人正在打扫、浇灌,他们看着新来的沈惊鸿,眼神十分怪异,有熟悉,有惊恐,又有疑惑,他们心慌得掉下手中的工具,倒退着脚步,沈惊鸿捕捉到了那些不寻常的目光,困惑不已,她回忆着,这种熟悉又迟疑的眼神就像上次在布庄里遇到的那位贵太太? 顾嫂看出了端倪,轻描淡写的笑着说: “府里的老佣人都是老太太跟前留用的,二十年了,一直留在唐家,所以在规矩礼节上,东家没有太过约束。” 到了洋房前,这时有个四十岁上下的管家前来招呼: “顾嫂,人带回来了?已经收拾好了一间佣人间,就住你的隔壁,新人你好好教着点,先带人去看看住处?” 顾嫂高兴地答应着,连忙热情得说: “沈姑娘,走,我领你去!你的房间就安排在我的隔壁,以后有什么需要照应的尽管来找我!” 沈惊鸿来了唐公馆两日,都未能见着东家太太,顾嫂说太太和老太太去了杭州灵隐寺朝佛,许是在寺里斋戒几日,估计斋戒完了,很快就能回公馆。 顾嫂说东家待人一向宽厚,她电话请示了东家太太后,说留下沈惊鸿,并加了十块现洋,这样每个月有四十块现洋的薪水,沈惊鸿便十分高兴地留了下来。 唐公馆级别高一点的佣人都有单独的房间,沈惊鸿作为绣娘,跟打杂做粗活的女佣不同,她也被安排了单独的房间,在一楼西侧最尽头的一个小房间,里面摆着简单的单人床和一桌一椅一柜,挂着碎花布的窗户正对着花柳扶疏的花园,窗外婆娑的树影在花布窗帘上轻轻摇曳,窗户下还种了一丛碧绿的绿萝,鲜翠欲滴的叶片长长的伸展着,遮下了一片绿荫。 沈惊鸿满意地看着这洁净雅致的房间,她走到小桌边,从桌上的一个瓷水壶里倒了一杯凉开水,一口喝下,又坐回床边,现在东家还未给她派活,倒还有几分悠闲,她从自己的蓝花布包里拿出一本绿皮的笔记本,那上面抄着自己喜欢的诗词,她便在安静的房间中自在地品味诗词中的意境。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沈惊鸿小声地吟诵着李商隐的《锦瑟》,这难以言状的人间悲欢离合,在诗人华美的笔触下,化作古瑟凄苦悠悠的琴音,可望而不可即,沈惊鸿被诗人至情至苦难以排解的情绪感染,潸然落泪,大大的眼睛滴落下几颗豆大的泪珠,打湿了手抄的娟秀的字迹。 “惊鸿!在吗?大小姐让你给她绣一条裙子。” 这时,顾嫂在外面大声喊道,沈惊鸿连忙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出房间迎接。 “顾嫂!” “这条裙子,颜色、布料都不错,大小姐嫌它太素了,让你给她绣一点花样。” “小姐身量大概怎样?” “个儿比你稍微矮一些,身材不胖,适中。” 沈惊鸿接过裙子,看是一条白底蕾丝的改良旗袍,领子是中式的立领,有菊花扣,下摆比较长,开叉线也很低,她把裙子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