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初识笑面虎
程青山送走了一班汪家的后生仔，让李翔、金崽、鹏鹏退到桥头下面去等着。【】 李翔、鹏鹏、金崽，三个人一字排开，站在离桥头不到一米的地方。 青山老人一个人站在桥上，夜幕中，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格外伟岸。 一个人，能够得到“德高望重”的褒奖和赞誉，不是轻而易举的。他要品行端正，道德高尚，更要“望重”——在关键时刻，在危难关头，能够挺身而出不负众望。 默然中，李翔看见了老人的临危不乱，也看见了老人的深谋远虑，更看见了老人的果敢和担当。 人在江湖，造就了老人的机敏和狡猾。 老人选择在桥上等待，有一夫当关的意思，即使对方人多，上来的也只能是几个。 李翔三个人不下去，小桥上人多了，他则施展不开拳脚。这是老人的机敏。 老人不让打锣了，不带几个人，一方面是艺高人胆大、另一方面也是缓和气氛起到缓和矛盾的目的。 当李翔知道有人安排年轻人回去抄家伙，并且就隐蔽、埋伏在附近，李翔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老人当着平崽一班汪家年轻人的面，不让打锣，不让别人跟着，让对方的年轻人看到的是：程家有友好的诚意，没有械斗的准备。 其实，老人不会打无准备之仗。防人之心不可无，姜还是老的辣，真的是“狡猾狡猾地”！ 汪家挨家挨户打了铜锣以后，村里人纷纷来到汪家祠堂前面集中，有扛着锄头来的，有提着扁担来的，有拖着锹铲来的，还有拿着屠刀、钢筋、铁管、棍棒什么的。就是没有主事的。 民兵营长看见大家手里的家伙感到了后怕，他毕竟是党员干部，清楚后果是什么，他坚持不带家伙去程家。 平崽的爸爸担心大家空手到程家去，既没有威慑力，又有可能吃亏，他坚持就这样去。两种意见都有大把的粉丝，相持不下。 有人建议去请示当家做主的书记，却遭到了双方一致的反对。 左右为难之际，妇女主任闻讯赶来，“空手去，我们不出刀，他们就不敢拿家伙，现在的天下谁敢无法无天。”谁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 平崽的爸爸在三个亲兄弟以及民兵营长的簇拥下，带头向程家出发了，后面跟着黑压压的大部队。半道上遇到了狼狼狈狈的平崽一帮人。 平崽爸爸气冲冲的问，“怎么回事，啊？” “青山呐爷爷把我们放了。” “程家不是也打锣了吗？他们拿了家伙没有？”吃亏的事情不能做，平崽的爸爸想。 “‘没有，他们的人散了，青山爷爷不让他们集中。”平崽不仅仅是心里感激青山爷爷。 “哦，他们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打算就这样算了？”平崽的爸爸看见人回来了，心里的怒火已经消了一半。 “青山爷爷说，他自己会过来跟你们见面谈的，估计现在在前面等你们。” “他们有多少人？” “他带了一个叫鹏鹏的孙子，最多四五个人吧。” “鹏鹏，是不是对你动手的哪个？好，你们大家就在这里等着，我们几个人过去看看，看看他青山呐给我们一个什么说法，平崽你，还有你，一起去。”平崽爸爸看看三个兄弟、民兵营长，指着那个被金崽打了的小伙子说。 看见对面只来了六七个人，程青山老人放心了，知道危机已经过去，他迎上去了。 李翔拨了一下鹏鹏，鹏鹏马上拨了一下金崽，三个人同时肩并肩跟过去了。在老人身后十步左右，他们停下了。这个距离比较合适，有突发情况，冲上去来得及。 “哎呦，老二，你看看，年轻人不懂事，竟然劳动你的大驾了。”老人离着四五步就抱拳有礼了，满脸笑容。 “那里，那里，老叔客气了。”平崽爸爸连忙回礼。其他的几个年纪大的也跟着抱拳拱拱手。 “老二，四十年前，我跟你爹握手言和以后，程、汪两个村庄没出过刀，今天两家都打了锣，怪老朽管教子孙无方，这里我陪个不是。”老人随即回头，“鹏鹏给我过来。” 鹏鹏走到爷爷身边，老人又一次抱拳，笑容可掬，“老二，是我孙子鹏鹏先动手的，你是他二叔，今天我将他交给你来管教，是打是骂，你做主，老朽绝无怨言。”边说边把鹏鹏推过去。 以前平崽爷爷跟程青山虽然握手言和，却没有言欢，虽然义结金兰，平时并没有往来。老头子过世之前，再三再四交代他的五个儿子：程家只要青山在世，就不可为敌。老二不以为然，当然他会听老头子的话，不会去招惹程家人，但他不怕程家人。 青山老叔的功夫了得，大家都知道，今日一见老人折节赔礼，果然大人大量通情达理，老二服气了，赶紧回礼。老二吃软不吃硬，虽然蛮横，却不会无理乱来。别人敬他一尺，他会回敬一丈。 “老叔，您多礼了，是小侄家教不严，这样吧，都说不打不相识，我明天中午放家里请客，您明天带鹏鹏他们几个一起过来，让他们几个小辈握手言和，您看如何？”老二爽直得很。 “好好好，明天老朽一定登门拜访，让他们上门赔礼道歉。”老人家笑呵呵的再一次抱拳，谢了。 老二还礼，“不见不散，告辞！” 老人笑眯眯目送老二他们远去，才转身过桥。 李翔跟着老人刚下桥，三个女孩子冒出来了，金花冲上去对着金崽就是一拳，“刚才吓死人了。” 刘云上来抱着了李翔的左手，李翔很幸福，很惬意。没想到爱真跑过来，居然抱住了他的右手，李翔不自在，不好意思了。他用力想挣脱爱真的手，没想到爱真抱的更紧了，竟然叫，“嫂子，嫂子。” 刘云看了看李翔，好笑了。李翔苦笑了，摇摇头，无可奈何。 进了村子，一大帮年轻人围过来，有说老将出马的，有说姜还是老的辣的，李翔听见有一个愣头青大声说，“我爷爷早就说过，青山爷爷是个笑面虎。”这个人大概不知道笑面虎是褒义还是贬义，反正老虎总是厉害的。 老人眼睛不花，耳朵不聋，他听见了，哈哈大笑，“老虎会吃人的，我真的是老虎的话，就会让你们冲过去，把他们几个都打趴下。我喜欢和平相处。” 老人停下来，“你们有想喝酒的，跟我来，陪我喝几口，啊。” 老人回到家里，交代儿子，“饿了，你去安排炒几个菜，另外将剩菜热一热，我们喝一点酒。来，来，大家坐下来，强崽过来，你还坐这里，其他人随便坐。” 没几个人真的过来喝酒，只有那个神秘的老头是自己来的。杰杰和木崽还是鹏鹏拉来的。 酒和碗筷很快上上来了，剩菜也快，老人说，“晚上随便一点，大家边吃边等，来，开始，喝酒。” 李翔惊讶的发现，老人前后判若两人。刚来的时候，老人客客气气，言语都是威严的，完全是个令人肃然起敬的长辈；现在他虽然也没有笑容，但是听得出来，像一个开心的老汉。 “嘿嘿，笑面虎的绰号是我跟他，还有强崽的外公，六个人到外面去闯世界得来的。”老人指着边上的老头，“呵呵，他叫金眼虎，会看风使舵，强崽外公叫下山虎，勇不可挡。学着梁山好汉呗。” 金眼虎瘦瘦的，个头小很多，不留心看，就是一个面无表情的糟老头，仔细观察，你会发现这个人眼睛呆滞，但时不时会闪光，转起来了还快。“现在鹏鹏的性格，很像老大当年，霸气的很，强崽外公是老大，摊上事了，老大二话没有，第一个就冲上去了，不管人多人少，动不动就是一句，单挑，有本事冲我来，不要伤及无辜。”金眼虎用筷子点点笑面虎，“他空闲的时候，总讲老大当年如何如何骁勇，搞得鹏鹏他们年轻人都以老大为榜样。我跟你们说，有时候，你们也要学一学笑面虎，他笑的时候比老大发怒的时候更可怕。” “呵呵，你们别听乱说。”看得出来，老人并不反感别人叫他笑面虎。 现在没几个知道笑面虎的来历了，金眼虎要介绍介绍了，“当年我们在武汉码头上做搬运工，一伙专门敲诈勒索的混混来要保护费，他们两个看着我们一个，四个看着老大，那个头见这个人总是笑嘻嘻的，以为他是个傻大个，就一个人过去跟他谈，他就一个劲傻笑，趁那个头一不留神，上去一记雷公上天，对方就倒下了，舌头都吐出来了。那些人还在吃惊，我们一阵反击，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 金眼虎喝口酒撇撇嘴，不知道是回味酒还是过去，“他们逃了，我们也要赶紧跑哇。我们跑到一艘货船上，老大在外面守着，我跟他两个人去了船舱，船老大一看，就清楚我们闯祸了，想乘船逃走，我怎么说怎么求都不答应，这时候，他过去了，笑嘻嘻的说，要不你歇一歇，我来开。那个船老大马上开船了。我们过了江，船老大说，这个人是笑面虎。嘿嘿。”金眼虎指着笑面虎比笑面虎笑的还开心。 李翔有个疑问一直耿耿于怀，“外公，你怎么会跟平崽的爷爷结拜兄弟的呢？你们不是世仇吗？” 老人也喝口酒，然后遥想当年—— “四十年前，日本鬼子打进来了，我们几个人就回家了。有一天也是傍晚，我们听见汪家在急匆匆的打锣，就让金眼虎去打听，他回来说，汪家要去靠近鄱阳湖的华村助阵，日本鬼子要从那里进入我们县。当时我也是年轻气盛，马上跟我爸请战，要带人去助阵。我老爸也是个有胆有识的人，他同意我挑选一百个去。我没有让打锣，我凭着印象一家一家去通知的，带刀带梭镖，带三天的干粮到我家集中。我选了一百零六个，加上金眼虎，正好是一百零八将。 他没有跟我一起走，我让他去杨家通知强崽的外公了，让他们也去助阵。 我们抄小路连夜去的，四、五十多里路，天蒙蒙亮，我们就超过了汪家的队伍。汪家人奇怪的很，议论纷纷，不知道我们干什么去，等他们来到江边堤坝上看到我们，才恍然大悟。 大家都以为日本鬼子没有到过我们县，其实是来过的，他们是坐了两艘汽艇从鄱阳湖来的，看见我们堤坝上几万人在严阵以待，他们朝天放了几枪，我们这边也朝天放了几枪，后来，小鬼子在江面上转了几圈就开走了。” 李翔问，“你们有枪？” “我们没有，有的村庄有。老大很搞笑，他听说了以后，带了两百十六个人去的。鬼子走了，汪家的华村就派人请助阵的各村吃饭，在饭桌上，平崽的爷爷过来敬酒了，他说，下山虎有胆，笑面虎有识，我不能无义，从今往后，我保证我们汪家不以程家为敌。东家见状，马上提议，我们四个人结拜兄弟。就这样老大还是老大，平崽的爷爷成了老二，我从老二成了老小。” 刘云突然插了一句，“我觉得鹏鹏像老大，金崽像老二，强崽像老小，是个小笑面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