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43 云与泥

    裴家是符剑道世家，裴回湘手中的墨剑是其父亲裴雨桐留下的遗物，千年来代代相传，仍然不失最初的风采。相对于剑客所用铸剑，墨剑的铸造过程要复杂得多，要求也更高。

    墨剑专为符剑客铸造，选择上等的墨晶铁，高温融化后去除杂质，另将明石、暗香、灵璧、女性盆骨、鹿角、桃木等数十种辅料碾磨成粉混合，用以辅助刻画符箓。

    但由于这些辅料相当于杂质，直接融入墨晶铁浇灌成型后成品容易脆裂，故而高明的铸剑师会用神识将这些辅料分割至能量元级别，近似于无重量无体积，均匀分散在熔浆内。只是这种级别的研磨分割对神识要求极高，修为在六境以下的铸剑师根本无法办到。

    材料齐全后，将融化后的墨晶铁与辅料浇灌入剑范，待其冷却凝固成形。卸去剑范后，铸剑师需要进行刮削琢磨处理，使其表面平整光滑，然后装置附件，砥砺开刃。

    上次在桃源剑山内唤醒竹剑，再唤醒近千把神兵，赵吉对每一把兵器都进行了研究，发现符剑只有两把，且更偏向于剑道修炼，而非符道修炼。墨剑兼顾剑道与符道，显然比那两把更胜一筹。

    “如果是鲁冰花，肯定会想着杀掉裴回湘夺取墨剑？”

    赵吉手执锈剑斩去时，脑海中忽然蹦出这样一个奇怪的念头。得益于山鬼神辉金莲花联结异空间的属性，赵吉神识扫过，手中的锈剑便换成了一根银白铁链，而锈剑则存放在米仓空间。：醉心张節

    大长老藤静识得赵吉手中的铁链，正是用来对付符剑客的银芯索，可让符箓威力减损甚至是失效。六千年前盛极一时的丹剑道和符剑道被正统剑道传人斥为旁门左道，其中以圣域古国离山剑宗为首，铸造破符神兵对付丹剑客和符剑客，银芯索无疑是品质性能最佳的。但藤静万万没想到六千年前的兵器仍然存世，也没想到赵吉会使用这根银芯索。

    各大宗门的藏经阁里当然不会有银芯索的介绍，老一辈证道阶段的大能也只是从先辈那儿口听途说。赵吉之所以能熟练使用银芯索，是因为得到了黎叔的指点。

    藤静不会知道，葬魂剑内所封印的近千把神兵中，年份最久远的是圣域第二代君王的寒水剑，赵吉已赠给圣域皇族最后的传人赵凌子。众所周知，圣域古国第一代君王是圣祖，正是她一手开创了这个泱泱大国。不过，万年前时兴禅让制，文韬武略的第二代君王并不是圣祖的子嗣，他凭借对抗妖魔两族时立下的显赫军功获得子民的拥护。

    裴回湘的三重符纹能破掉赵吉的冰莲花，主要原因在于一物降一物，符箓对冰莲花的等距正四面体结构有压制作用，这让赵吉明悟该结构需要改进。次要原因在于赵吉修为尚浅，且本源元晶只有二阶，若是将七种能量元融合，结成七阶本源元晶，纵使是神辉又如何能克制冰莲花？

    只要掌握符箓的原理，再用破符神兵毁坏它并不难。赵吉虽不会刻画符箓，但知道每一根符线都有其特定作用，都会影响最终效果，故而符箓往往能使能量元的使用效率提升至最高。譬如加热符纹，达到同等灼烧程度，火系术法所需要的能量元几乎是符箓的十倍，符道宗师甚至可以将这一差距扩大至百倍。

    但也正因为如此，符箓的持续时间不及术法，稳定性也大打折扣。裴回湘将三重符箓叠加起来破掉冰莲花，复合符箓的爆发性可见一斑。只是，将复合符箓拆解后，那就只剩一堆毫无意义的符线。

    裴回湘心中忐忑，银芯索会让符线断裂失效，但如果就此收手，在暗处观战的大长老藤静或许并不会满意。

    “两败俱伤才是她想看到的。”

    不知为何，赵吉与裴回湘几乎同时在心中默念这句话。白衣少年与黑衣少年的眼神交错，稍纵即逝。藤静似乎并未察觉，只是猜测着那位符道大师裴雨桐的后人还有那些底牌，那位天注定的葬魂剑主人还有哪些胜负手。

    新老两位剑神的徒弟明尚秀和留秋无心再战，在楠溪江畔伫立远眺。

    赵吉黑袍猎猎作响，英俊潇洒。裴回湘白衣飘飘欲飞，出尘绝俗。

    裴回湘手中墨剑剑意外放，江面浮萍微颤，**起一圈圈涟漪。赵吉身上寒气四散，江底红鲤飞跃，凝聚出一点点冰霜。

    霎时间，碧绿江面上的涟漪被冰冻，呈现出美妙的纹样，青青浮萍点缀其中，画面美不胜收，黑白两位少年不像是生死对决，更像是写意诗画。

    墨符剑，银破符神兵，无疑是画龙点睛的一笔。

    未央宫不乏精于丹青的徒弟，盘膝坐在山巅执笔画下这些战斗场景。用摘星仙人陈太白的话来说，就是“别开生面的战斗”。本源元晶与符剑道的较量，岂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且不说赵吉首创的天道本源元晶，就连符剑道，也是绝大部分围观弟子生平仅见。

    两位少年的对决并未被安排在剑术交流大会上，却在不知不觉间吸引了数百人围观，向来清静的楠溪江坐爱亭竟挤满了人。而那些峨眉山女弟子，对赵吉的反感逐渐消失，更有甚者暗送秋波。她们自然认识那位冷冰冰风度翩翩的白衣少年，但从来不敢与他眉来眼去，一是怕黑妹动手砍人，砍了还不许还手，二是怕白衣少年的冷眼。玻璃心的少女们，或许更喜欢赵吉。

    赵吉的霸道剑气势逼人，配合蓝灵石的寒气，滔天剑意直冲云霄，寻常三境修为的剑客根本无法在此等威压下迈步，唯独裴回湘能够信步前行。

    锈剑向前斩去，楠溪江便拦腰折断，江水停滞数息，狂暴剑意卷起千层浪。墨剑朝天撩击，不见江面如何波动，江底仍旧清澈，泥沙下的岩石层却是寸寸开裂，随后破碎成粉，江底浑浊一片，末了山间白雾与天上白云才缓缓消散。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道，判若云泥。噗的两声轻响，两位少年同时喷出一道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