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贬低

    身后传来一声轻咳，太子萧乾瞬间回过神来，立即收回视线，走到画布的一头。

    七皇子萧奕上前，低声道：“歆梦，你今日让本皇子刮目相看。”

    这是他的心里话。之前选择沈歆梦为正妃仅仅因为她的父亲手握兵权，能助他日后登基。她生得美丽自然是好，就算长得丑，他也不会改变主意，仍然会娶她为正妃。可是今天，她令他眼前一亮，让他意识到她本人也有可取之处，她当得起七皇子妃的称号。

    无论是八皇子萧琅的淡淡一瞥，还是太子萧乾的一番打量，歆梦一直垂首敛眉，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此时听见萧奕的话，方缓缓抬眸，淡淡地道：“雕虫小技而已，七皇子过奖了。”

    高台之上，众目睽睽之下，不宜多谈。萧奕明白这个道理，何况能得到她的回应已经心满意足，于是也抬脚往画布方向走去，与太子、八皇子一道观看歆梦的画作。

    于是，高台上除了沈氏姐妹，还多了三个英俊不凡的皇子。

    台下一众芳心萌动的闺中少女纷纷把眸光投向他们，或目不转睛大方地盯，或含羞答答偷偷地看。

    但是，歆梦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两道犀利恶毒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一个洞才罢休。

    这两道目光，一道来自台下观众席的第三排，如果她没有猜错，应该是出自林仙儿。至于另一道则来自跪在台上一侧的沈云萝。

    自七皇子萧奕上台，沈云萝就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冀望他能至少看她一眼，可是他目不斜视往歆梦走去，还和歆梦说了话。她跪在那里，膝盖和腿都酸痛得不得了，心更痛！她垂在两侧的手悄悄握拳，早上才刚修过的指甲嵌进rou里，血流出来，手心里一片嫣红。

    她那么美，那么爱他，他为什么看不到！沈云萝在心里呐喊，对歆梦的恨越发强烈起来。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位皇子先后回到台下，站在皇帝的面前。

    皇帝看着眼前三个出色的皇子，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皇儿们，你们按长幼次序，都说说自己的看法。乾儿，你先来。”

    不论是太子萧乾，还是七皇子萧奕，都对歆梦的画作以及整个节目的构思赞赏有加。

    歆梦在台上听见，唇角微微弯起，噙着浅浅的笑意。如无意外，八皇子萧琅亦会夸赞几句。那她必然离头魁更近了一步。

    “父皇，儿臣以为，沈歆梦从未亲眼见过她笔下所画之风景，只凭一本《四方游记》，将大商美丽风光流畅画来，用形神兼备一词来形容，”萧琅顿了顿，再开口却是话音陡转，“并不恰当，甚至是过于拔高了。在儿臣看来，她的画，虽有形似，却无神韵。若真想画出大商的山清水秀，她应该亲自去跋山涉水，而不是待在闺房方寸之地，照着一本游记临摹。”

    全场一片哗然，其中有人幸灾乐祸，一扫先前的郁闷，爽快极了。

    歆梦脸上仍然一片淡然，似乎并不受萧琅的话的影响。

    她不是不觉得意外，甚至吃惊不小。万万没有想到，她的计划最后会毁在萧琅手里。萧琅竟然故意贬低她，让她临门一脚，功亏一篑。

    对于三位皇子不同的评论，皇帝不做任何评价，挥手让他们都退了下去。太子和七皇子分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而八皇子则悄悄离开，身影很快就没入深沉的夜色之中。

    “沈歆梦，你可听到八皇子所言？”皇帝直视着台上的歆梦，心里暗暗称奇。被琅儿一番严词打击，她面不改色。

    对着皇帝盈盈一拜，歆梦开口时，语气十分平和：“臣女受教了，心悦诚服。是臣女在皇上和八皇子面前班门弄斧，落了个贻笑大方。”

    皇帝赞赏地道：“不错，谦虚有礼，落落大方，让朕心甚悦。”他顿了一顿，“你可及笄了？”

    心猛地跳了一下，歆梦压下心头悸动，如实回答：“臣女今年十四岁，尚未及笄。”

    皇帝哦了一声，一直严肃的脸上反而有了一些笑意：“待你及笄之后，朕为你择一良婿以配。”

    “谢皇上！”跪在地上谢恩的歆梦听见下方一片小声的议论，同时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来自女子的，是羡慕的，或是妒忌的。

    来自男子的，有倾心爱慕的，有志在必得的，有晦暗莫明的……

    “平身。”皇帝自然也听到了百官的议论，有一些还带着遗憾的口气，认为歆梦可惜了，若是已经及笄，只怕要被许给太子为妃。

    “谢皇上。”起身之后，歆梦喜忧参半地想，“即使不愿意，自己还是成为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余光瞥见沈云萝投来妒意十足的一眼，歆梦微微蹙起秀眉，原本对于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让沈云萝露一露脸，觉得有所亏欠于她，此时歉意顿消。

    下了台，歆梦没有回座位，而是找了一个宫女带她去更衣。

    更衣出来，那个宫女不见了，也许是有事先离开了吧。

    前一世，歆梦曾经贵为皇后，在皇宫里住过三个月，对宫里的道路仍有印象。当下她也不着急，根据前世的记忆寻路回去。

    因为宫中举办宴会的缘故，大部分宫人都到舞台那边去伺候了。一路上行来，歆梦见不到一个人影。

    无论她在人前多么镇定、淡然，心中终究还是不快的。她的努力敌不过萧琅的几句话，不得不与今年的头魁失之交臂。林仙儿依然会和前一世一样，再次成为炙手可热的名门闺秀。

    远远望向灯火通明的那一处，她能听到随风传来的悠扬乐声。很显然，表演仍在继续。她突然不想那么快回去，于是转身远离那处喧嚣，沿着用鹅卵石铺就的小路出了御花园，顺着宫墙缓缓而行。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宫殿。宫门上方挂着两个大大的灯笼，照亮门前的台阶。

    歆梦走累了，在最高的那级台阶上坐下，不小心将背靠在了宫门上。

    宫门吱呀一声开了，门缝里面不但透出灯光，而且还飘来阵阵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