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京门风月在线阅读 - 第九十一章你的盾牌

第九十一章你的盾牌

    圣旨一经宣出,满堂皆惊。【】

    谁也没想到,皇上在今日,竟然下了这样一道圣旨。

    竟然开古之先例,赐婚悔婚,收回圣旨之后,还复又下了圣旨,真是古来未闻。连活了一辈子的忠勇侯都愣在了当地,右相和王大人在朝堂大半辈子,也仿佛第一次才认识当今皇上一般,惊异不已。

    李沐清紧紧抿着唇,看着那道吴权手里的明黄圣旨,眼底昏暗一片,但脸色却是奇异的平静。

    谢芳华也看着那道明黄的圣旨,侍画侍墨扶着她站着,那些字眼飘进耳中,不准休妻,三月之内完婚,她面色有些恍惚。

    一时间,圣旨读罢,大门口黑压压一群人,静寂无声。

    吴权读完圣旨,看到众人的神色,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咳嗽了一声,十分和气地道,“芳华小姐,上前接旨吧”

    神色各异的众人被这一声打破,回过神来。

    谢芳华由侍画侍墨扶着上前一步,她看着吴权道,“英亲王府是不是也该有这样一份圣旨?”

    “回芳华小姐,皇上派人去西山军营传旨了英亲王府那份圣旨送去西山军营给铮二公子了。”吴权看着她道,“宫中的侍卫比杂家腿脚利落,那份圣旨又是先一步出宫的,这时候估计该到铮二公子手里了。”

    “秦铮不会拒旨不接吧?”谢芳华又问。

    吴权连忙摇头,“哪儿能呢昨日深夜,皇上派人传了传信去给铮二公子,谈论了此事,铮二公子没反对,如今圣旨过去,铮二公子肯定会接的。”

    谢芳华垂下头,伸出手,“那公公将圣旨给我吧”

    吴权连忙将圣旨递给她。

    谢芳华有伤在身,不便行大礼,便垂首道谢,“谢芳华谢皇上恩典有劳公公了”

    吴权总算是呵呵地笑了,然后转过身,对右相道,“相爷,这里有右相府的圣旨,杂家是在这里宣读,还是随您去右相府?”

    右相稳了稳心神,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又看了谢芳华手里的圣旨一眼,说道,“既然赶在了这里,就在这里宣读吧”

    吴权点点头,拿出第二份圣旨,展开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右相府小姐李如碧,性情温和,才貌双全,端庄识理,颇有大家闺秀风范,朕有四子秦钰,才华满腹,仪表出众,是一众皇子典范。今将李如碧特此赐婚四皇子秦钰为妃。三月内完婚钦此”

    众人又是一惊。

    吴权这回宣读这份圣旨比刚刚那道圣旨明显轻松,读罢之后,见右相愣神,笑呵呵地道,“相爷,接旨吧杂家喝完忠勇侯府的喜茶,稍后也随您去相府讨一杯喜茶喝。”

    右相醒过神,连忙接过圣旨,“老臣谢主隆恩”

    皇上这也算是打一巴掌给了一颗枣,搅了李沐清的婚事儿,却将李如碧赐婚给了秦钰。

    南秦只要有眼睛有耳朵的人都知道,哪怕如今三皇子五皇子监朝,风头无两,但也不敌一个四皇子秦钰。未来能继承大统的人非四皇子莫属。李如碧赐婚给秦钰,无疑是将右相府的荣华又推进了一个高峰。秦钰一旦登基,身为正妃的四皇子妃,便是正宫皇后,母仪天下。

    皇上也算是弥补了今日第二次赐婚打了右相府脸的损失,谁也不能说出什么来,相反还会羡慕右相府能得此富贵。

    “恭喜老侯爷,恭喜相爷。”王大人此时也从刚刚压抑的气氛中拔出来,笑着对二人道喜。

    忠勇侯叹了口气,对右相道,“我还真是看重你家的小子,可惜,我就一个孙女。”

    右相看了李沐清一眼,到底是父亲,虽然女儿指了一门好亲事儿,但是儿子的姻缘谁来补救?但他也不敢表露出来,只能道,“是犬子没有福气娶芳华小姐。”

    忠勇侯拍拍李沐清肩膀,“李小子,若是你不嫌弃,以后你尽管喊我爷爷,华丫头没福气嫁你,以后你能娶个比她好十倍的。”

    李沐清低下头,黯然却平静,“是沐清没福气,爷爷不嫌弃,得您看重,即便婚事儿不成,我对于忠勇侯府也不会拿自己当外人的。”

    “好,好小子”忠勇侯又拍拍他肩膀,转身请右相王大人,吴公公入府。

    右相和王大人自然不能就这么离开,在忠勇侯的谦让之下,进了府。

    下人们散去,三两聚在一起,说着今天这两道圣旨。

    不多时,门口便剩下谢芳华和李沐清以及扶着谢芳华的侍画侍墨。

    二人一时都没说话,静静地站着。

    似乎过了许久,谢芳华才开口,“你送我回去如何?”

    李沐清点点头。

    一路无话,回到海棠苑,李沐清在门口停住脚步,低声道,“虽然,我觉得求娶你,十有**不会成,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至少我做了,心中便再无遗憾了。”

    谢芳华看着他,“其实,我一点儿也不好,何德何能,当不得你一番情义。”

    李沐清终于浅浅地笑着摇头,似乎伸手想将她乱了的发丝拢起,但到底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出去,轻声道,“你与这京城的大家闺秀都不同,京中这些女儿家,仿佛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包括我的meimei,长久的礼数使得她失了性情,只困在闺阁一方天地,再聪明,眼里却也只是装着小儿女的情长。你可能不晓得即便你什么都不做,也能让人看出不同,这份不同有多引人注目。虽然不能让人人都喜欢你,但是,却是喜欢你的开端。”

    谢芳华看着他,静静听着。

    “你不觉得自己哪里好,才更难能可贵。你看似带着面具,却其实又没带面具,你维护忠勇侯府,将家族重担挑在肩上,视为信念,是多么明显夺目。从你身上,能看到很多别人没有的东西。明明被世家大族的条框束缚,可是或坐或立都有一种自发的随性而为。”李沐清笑看着她,“不了解的时候,只是被你的不同吸引,了解之后,才更移不开眼睛。”

    谢芳华摇摇头,“没你说的这么好,我其实冷情冷性,执拗认死理,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沐清失笑,“若不了解和你不熟悉的人,你的确是冷情冷性的,但与你熟悉相交的人,你却是最心软的。”顿了顿,他摊手,“你看,就比如说你对我,你对我不甚喜欢,但念着我对你的情,不想伤我,你心里明明清楚,我们不可能结得了亲,却还是依照我想要塑造美好的回忆陪了我两日。尤其昨日,我一生铭记。”

    谢芳华低下头。

    “昨日送你回来,我就想着,我请你逛了我出生就住的院子,寻常生活的地方。即便今日不能与你结亲,有这一日,我喜欢的女子,在我生活的地方陪了我一日,我也无憾了。”李沐清看着她,“你看你,心岂不是软得跟水一样?尽你所能,给了我你能给的。你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喜欢?哪怕我求而不得,往后被人提起来,茶余饭后添了谈资和乐子,我都不觉得后悔。”

    谢芳华抬起头,轻轻一叹,“李沐清,你很好,你会娶一个比我好十倍的女子,待你如一。”

    李沐清看着她,眸光有些潮意,片刻后,他终于上前一步,轻轻将她抱在怀里,似笑似恼地道,“以后怕是再没机会抱你了,再让我抱一下吧都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可是好面子的人,哪怕断了手足,也不能光着身子不穿衣服是不是?以后,秦铮若是再敢伤你,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定不饶他。我才不会和燕亭一样背井离乡,远走天涯,独自伤心。我会入朝,在朝中稳稳地待着。子归护不了你的时候,还有我。我不当哥哥,也不要你当meimei。你有哥哥,我也有meimei。我就当你用得到的盾牌,无论是谁,你都可以拿我去挡。”

    谢芳华本不是感性的人,那日游青湖,李沐清的话只是说到了她心里,不气恼他而已。可是今日,终于在他这一番话下,成功地让她泪流满目,哽咽说不出一个字来。

    无以为报,不求回报,才最是令人难受。

    片刻后,她的眼泪便打湿了李沐清的衣襟。

    李沐清慢慢地放开她,掏出帕子,轻轻给她擦了擦泪,须臾,绽开笑意,打趣道,“你看你,还说什么冷情冷性,明明性子最软,我两句好话,你便感动了。你这样子,会让我忍不住这一辈子都用好话哄你得好处,哪怕你嫁了秦铮,我若是以后娶个不如意的媳妇儿,便跑去你府里蹭吃蹭喝蹭住,就算他黑脸,未必能打得走我。”

    谢芳华忍不住破涕而笑。

    李沐清收起帕子,又凝神看了她片刻,之后,不再多言,慢慢地转过身,离开了海棠苑。

    谢芳华目送着他的背影,他背影笔直,如他后园子的青竹一般,一步一步离开,走得慢,但是再未回头。她嘴角的笑慢慢地收起,唇瓣轻轻抿紧,在他身影消失之后,许久未动。

    侍画侍墨在李沐清上前的时候,二人已经退去了一旁,如今见他走了,二人上前扶住谢芳华,眼眶发红,“小姐,李公子真好……”

    是啊,李沐清真好

    可是她还是心甘情愿地接这道第二次赐婚的圣旨……

    “皇上怎么又突然赐婚了?”侍画侍墨低声问,都十分不解。

    谢芳华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圣旨,豆蔻的指甲攥紧,圣旨上很快被她掐出了印痕。她沉默许久,才笑了笑,“右相府是皇上早就准备给秦钰的辅助之臣,怎么能让它与忠勇侯府沾边?李沐清更不能娶我了。”

    “可是就算如此,为何还要给您和铮二公子赐婚?皇上不是最不喜英亲王府和忠勇侯府结亲吗?”二人还是不解,这圣旨来得太突然了,几乎是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此一时,彼一时。”谢芳华轻声道,“皇上病情加重,控制不了英亲王府了,也控制不了忠勇侯府了。但英亲王府毕竟是姓秦,守护的是秦家的江山。英亲王和皇上一样看重祖宗江山。只要有英亲王在一日,就不会让江山易主。所以,比起杀不了我,又不能任我脱离掌控,还是将我推到英亲王府比较妥当。”

    “可是您和铮二公子……”二人担心地看着她。

    “我和秦铮……”谢芳华抓着圣旨的手忽然松了松,然后又攥紧,摇摇头,“扶我回房。”

    侍画侍墨见此不敢再问,连忙扶着她向房中走去。

    进了房间,谢芳华将圣旨放在了桌案上,疲惫地躺在软榻上,闭上了眼睛。侍画侍墨不敢打扰她,悄悄出了房门。

    半个时辰后,言宸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桌子上的圣旨,他打开看了一眼,“我鲜少有佩服的人,如今倒是不得不佩服他了。”

    谢芳华睁开眼睛看了言宸一眼,知道他口中说的他是谁,没搭话。

    “置之死地而后生,谋定而后动,狠得下心,手段果决。”言宸放下圣旨,叹了口气,“这一辈子,你恐怕都脱离不了他的手心,是好还是坏。”

    谢芳华复又闭上眼睛,忽然问,“言宸,北齐好吗?”

    言宸一愣。

    “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姑姑,虽然在无名山已经是北齐的边境,却也未踏入北齐的土地。”谢芳华轻声道,“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北齐?”

    言宸看着她,笑了笑,“这一生漫长得很,你若是想去北齐,总会有机会去的。”

    谢芳华点点头。

    外面这时又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谢云澜推门而入,他进来后,先看了二人一眼,也走到桌前看展开的圣旨。片刻后,他将圣旨合上,缓缓落座,并未说话。

    一时间,屋中虽然坐了三个人,却甚是安静。

    直到福婶匆匆而来,才打破了这份安静,福婶进了画堂,看到三人,先是一怔,须臾,她苦着脸走过来,“小姐,你还真要嫁给铮二公子啊”

    “圣旨已下,不嫁的话,就是抗旨不尊。”言宸道。

    福婶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道,“李公子多好的人,真是可惜了。”话落,她走到近前,“铮二公子伤您的伤还没好呢这若是嫁了他,你们俩以后可怎么相处?”

    “福婶,你来找我,可是有事儿?”谢芳华睁开眼睛问。

    福婶抹了抹眼泪,点点头,“如今既然圣旨赐婚,三月内完婚,准备嫁妆便不用私下了,可以大张旗鼓的准备。今日圣旨赐婚后,日子紧,多不过两日,大约就会换庚帖,采纳,下小定之礼,然后还有大定之礼,我过来问问您的意思。”

    “准备吧”谢芳华道。

    福婶点点头,“那早先的嫁衣和选中的那些布料,可还照用?您受伤后,我恼怒之下,都给停工了。”

    “照用吧”谢芳华又道。

    福婶又为难道,“咱们府中没个女主人,如今又分族分宗了,也不好再请六房的夫人来……”

    “我虽然在养伤,但这等小事儿也可以办办,福婶若是信得过,就交给我吧”谢云澜忽然道,“采办之物,打点事情,我还是能做得来的。”

    “那感情好了”福婶一喜,“老侯爷不可能亲自去办这些,我需要打点小姐陪嫁衣物首饰绣活等琐事儿,侍书要支撑整个府的迎来送往,人手还真不够,世子不在,没个主持大局的。有公子您在,老奴就宽心了。您不是外人,出面做这些正好。”

    谢云澜点点头,面色平静。

    “右相和王大人刚走,英亲王和王妃来了,老侯爷正在和英亲王叙话。商定各礼的具体日期。”福婶又道,“王妃这段日子瘦了一大圈,今日见了她,我吓了一跳。不过还好,人倒是精神。铮二公子没来,人据说还在西山大营。”

    谢芳华点点头。

    “王妃和老侯爷商讨完事情,估计会来您这里。”福婶又道。

    谢芳华又点点头。

    福婶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些别话,最后对谢云澜道,“公子您既然要帮着筹备婚事儿,现在就跟我去前边吧老侯爷和王爷王妃商量事情,您也去听听,能知道个大概期限,需要准备什么,也能尽快着手。”

    谢云澜颔首,站起身,和福婶一起出了海棠苑。

    谢芳华看着谢云澜离开,心下难受,对言宸低声道,“我其实对不起云澜哥哥。”

    “感情的事儿,不可强求。在我看来,只要你好,他便是好了。”言宸伸过手来,给她把脉,“身体太虚,思虑过甚,这些日子外伤倒是养得不错,再有一月,外伤就会痊愈。内伤却不见起色,再这样下去不行,早晚会拖垮了你这副身体。”

    “哪儿能那么容易就垮了。”谢芳华摇头。

    言宸正色地看着她,“如今你的婚事儿,不说十成十尘埃落定了,也是十之**,不会再有变数了。你不能再如此下去了,该放宽心养内伤了。从今日起,我一心盯着你养伤,大婚前,一定要给你养好了。你不准说不。”

    谢芳华忍不住笑了,“好,好,好,公子有命,莫敢不从。”

    ------题外话------

    亲爱的们,我们可怜的月票,是不是该追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