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洞房花烛(一)
第1章洞房花烛(一) 一、洞房花烛(一) “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心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江浪醉了。 七月十二,月夜。 山村小院。 贺客们均已散去,连帮忙的乡邻也都回去了。 喧闹了一天的院子,归于安静。 一轮皎洁如冰盘的明月斜挂天边,冷冷的清光从窗外泻在洞房之中。 此际,家里只有江浪和他的新婚妻子。 红烛高烧,将原本清贫简陋的村舍映照得喜气洋洋。 送走了宾朋和乡邻,关上了柴门,江浪便急不可耐的冲入洞房,伸手掀起罩在新娘子头上的红绸,借着盈盈红烛,细细打量自己的新娘子。 然后这个十九岁的少年便醉了。醉得厉害! 不但醉了,而且痴了! 江浪当然不是喝醉了酒,虽然今天他没少痛饮,青龙镖局的那几个年轻镖师、趟子手没少缠着他干杯,但早有老成持重的段副镖头暗暗叮咛过:“江兄弟,今儿是你新婚大喜的日子,邓总镖头托我来恭贺之时让我专门交待你,千万不要贪杯。莫要委屈了新娘子!” 江浪便连连点头。邓总镖头和段副镖头对自己这个出道不足两年的新镖师一直照顾有加,长者的话,江浪得记在心上。 江浪酒量甚豪,虽然畅饮连连,但他头脑一直都很清醒。连送走最后两位帮忙的郭六叔老两口出柴门外时,他还彬彬有礼的道:“六叔,六婶,谢谢二老了!”郭六婶皱眉道:“江浪,你这小家伙没喝醉吧。今儿是新娘子初次进你家门,你可别吓着人家!要不,我这个喜娘再陪她一会儿?”江浪摇头笑道:“不用了,时辰不早了。六婶,你只管放心,我真的没喝醉,清醒得紧。” 然而“酒不醉人人自醉”,此时此刻,望着红烛下那张美得令人心醉的娇脸,江浪便醉了。醉得厉害! 不但醉了,而且痴了! 一身红妆的新娘子低垂着头,端端正正的坐着,一动也不动,目光似乎从未离开过自己的绣花鞋。 静夜幽幽,唯闻秋虫呢喃之声。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害羞的新娘子终于抬起了头,飞快地瞥了江浪一眼,微嗔道:“你,你这般瞧着人家干什么?” 江浪一呆,恍若梦境。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新娘子的容貌,也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原来世间竟有这么美丽的女子,竟有这么好听的声音! 烛光下见到如此娇羞丽色,不觉心神俱醉,目不转睛的望着她如花似玉的面庞,婀娜多姿的身材,叹道:“你,你真好看!娘子,你定是天上的七仙女下凡来着。” 新娘子的脸蛋儿更加红了,又垂下了头,烛光下明艳无俦,又把新郎倌江浪瞧得痴了。 良久,良久,江浪呆瞧着如花似玉的新娘子,痴痴的不语。 又过了好一阵,新娘子忽又抬起了头,星眸流转,轻咬着嘴唇,幽幽的道:“董永,你真是个呆子!” 江浪又是一呆,搔了搔头皮,问道:“董永,董永是谁啊?” 新娘子见他浑浑噩噩的神态,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说我是七仙女,那你自个儿不就是董永么?” 江浪哈哈大笑,又搔了搔头皮,道:“是啊,我真笨死了,连这个也没想到!”新娘子抿嘴笑道:“你本就笨得可以!” 烛影摇红之下,二人相对而嬉,四目交投,不知不觉间感情亲近了不少。 江浪忽然想起一事,走上前去,在桌上斟了两杯酒,端了起来,轻声道:“娘子,今儿是咱们的好日子,咱俩喝杯交杯酒吧!” 新娘子接过酒杯,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望着江浪,似笑非笑的道:“且慢!江郎,你且说说,咱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肯答应娶我?” 江浪一怔,微笑道:“是你爹爹把你许配给我的。” 新娘子秀眉微蹙,轻声道:“我知道,三个月前,你在马陵山下救过我爹爹,还把他老人家背回家中。我爹爹见你虽只是个宿迁县城青龙镖局的镖头,但你为人忠厚老实,心地善良,这才有意将我许配给你。江郎,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一直推三阻四,直到后来才答应我爹的提亲?” 江浪笑道:“这还用问啊,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当时我替师父服丧未满三年,这才稍作拖延。鲍老夫子是教书先生,是个斯文人,他的闺女自然也知书达礼。我是个练武的粗坯,又是个穷小子,能娶到鲍老先生的掌上明珠,那是我江浪前世修来的福气。” 新娘子眼望着微微跳动的红烛,若有所思,淡淡的道:“这话倒也实在。”转向江浪,缓缓的道:“我的闺名叫做‘小昙’。去年我母亲病逝,跟着我爹爹从江南返回故乡定居。” 须知其时礼教森严,女子芳名极少为外人所知,未出阁的深闺小姐尤然。江浪虽已从岳父鲍老夫子处约略听及,此刻又见娇滴滴的新娘子亲口说出,大喜若狂,忙道:“小昙,我虽然是由师父养大的孤儿,又是个乡下穷小子,还是个粗陋无文之辈,但请你相信,我,我江浪这辈子一定好好待你!” 鲍小昙嫣然一笑,举起酒杯,道:“江郎,我相信你!” 喝罢交杯酒,江浪意马心猿,回臂搂着新婚妻子柔弱无骨的纤腰,扶着她来到床前,二人偎依着在床沿并肩坐了。 鲍小昙见江浪又呆望着自己,便伸出雪白柔嫩的纤手,温柔一笑,道:“江郎,你们这里是大王村,我家在十里外的小王村,中间还隔着一座马陵山。今天一早你去接亲,辛不辛苦?” 江浪微笑摇头,道:“也没什么。倒是你坐在花轿里,山路又颠簸得厉害,那才叫辛苦呢!” 这对少年男女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不知何时,洞房中充满着柔情蜜意。忽然之间,江浪心头一热,一时情不自禁,伸嘴过去,在鲍小昙红红的嘴唇上亲了一吻。樱唇柔软温润,幽香扑鼻,不由得意乱情迷。鲍小昙“嘤咛”一声,往旁闪避,扭过头去。 江浪一怔,见爱妻不胜惊惶,越发显得娇柔宛转,楚楚动人。他于这位新婚妻子视为天人,焉敢冒犯?此刻忽感自惭形秽,忙即退开,慌慌张张的道:“对,对不起!” 鲍小昙怔了怔,缓缓转过头来,笑靥生春,柔声道:“呆子,我是你的娘子,你怎么说对不起!”见江浪仍是怔忡不安,手足无措,轻笑道:“你这么对我,我,我很喜欢!” 江浪见她这一笑宛如异花初胎,新月乍升,说不尽的温柔妩媚,这才放下心来,当即张开双臂,又搂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鲍小昙身子一阵酸软,心中一荡,惊惧渐去,柔情暗生,急忙闭上了眼,不敢睁开。只觉江浪抱起她身子,往床上放落,一双手越来越不规矩,突然解开了自己的一个衣扣,开始替自己宽衣解带。 她把头钻在江浪怀中,双臂迷迷糊糊的愈抱愈紧,一时忘却推拒,只得任其所为,一颗心怦怦大跳,又是惊喜,又是害羞。 这一夜月光如水,金风玉露,洞房花烛,春暖融融…… 江浪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只见新娘子鲍小昙已换了身素净的淡绿衣衫,正以手支颐,软洋洋的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侧头凝思。窗外的日光斜斜的照在她头上身上,散发着柔和的光泽,绝世美艳之中,愈见华瞻,宛若神仙中人。 江浪犹疑身在梦境之中,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来,道:“娘子,你醒来啦?” 鲍小昙身子一震,缓缓转过头来,白腻如脂的脸蛋上兀自红晕如火。她默默的瞧着江浪,道:“江郎,你饿了吧?”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江浪穿衣下床,只见鲍小昙娉娉婷婷的走了进来,皎白如雪的纤手中捧了一只红木托盘,盘中放着两碗面,两碟小菜,热气腾腾地喷发香气。江浪一闻到,不由得馋涎欲滴,肚中早已咕咕咕的响了起来。 他又是欢喜,又是好奇,道:“这些是你做的么?” 鲍小昙俏脸一板,将托盘放在桌上,佯嗔道:“不是我做的,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江浪嘿嘿一笑,自知理亏,搔头不答。伸手去端面条时,鲍小昙兰花般的纤手一探,在他手背上拍了一下,嗔道:“快去洗脸,否则不准吃饭!” 江浪被这位美艳无伦的爱妻这般轻嗔薄怒的俏叱,非但不感恼怒,胸中反而温暖无限。他是个孤儿,跟着严师练拳,向来清贫。自三年前师父去世后,便独自一个人过活,孤苦无依。此刻初尝情爱滋味,更有玉人相伴,这等温柔景象、旖旎风光,实是生平未有之事。 小两口吃罢了饭,洗碗抹桌,酒扫庭院,将家中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这个位于村头的破落小院乃江浪的师父曲老拳师故居。曲老拳师去世后,便成了江浪的家。 鲍小昙于新婚第二日,便大起忙头,做起诸般家务来,甚是能干。 江浪劈好柴火,伸袖抹汗,见鲍小昙俏生生的站在庭院之中,轻风动裾,飘飘若仙。他想起昨夜的柔情蜜意,心中一荡,放下柴刀,走了两步,忽感一阵凉风拂面吹过,他转头望了望这个倚山而建的农家小院,便即停步。 鲍小昙一双盈盈妙目正凝视着他,见他脸色黯然,浅浅一笑,道:“江郎,怎么啦?” 江浪脸现愧色,嗫嚅道:“小昙,我只是个乡下穷小子,相貌平平,又一无所有。似你这等天女下凡的人物,我,我配不上你。真是太委曲你啦!” 鲍小昙嫣然一笑,迎上前来,伸出嫩若凝脂般的纤纤小手,紧紧握住他手,柔声道:“江郎,千万别这么说,我觉得这个家很好啊。你瞧打扫过之后,干干净净,能够遮风挡雨,住着也很舒服。我很喜欢这里,以后不准你再胡思乱想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