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狐修在线阅读 - 第80章 大梁皇子篇

第80章 大梁皇子篇

    转眼便是隆冬时节,然而大梁国因位置偏南,不似瑶国那般会有霜雪降落,冬日里时常细雨蒙蒙,给人一种透到骨子里的冷湿阴寒。【】莫辰作为一只雪山灵狐,天性喜爱与冰雪为伴,对这样不正宗的冬天十分不适应,因此近日来脾气越发急躁。

    窗外黑云压低,天空昏暗如夜。宁远斜倚在暖炉旁,手执书卷看得专注,间或提笔在上面做些批注。画雨知道他怕冷爱静,特地将房门关紧,然而还是无法完全隔绝雨滴击打在屋瓦窗棱上的声音。

    叮叮咚咚,雨势渐大,拍在窗上门上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宁远起初并未注意,直到心神一动,突然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只见窗纱上正映出一团黑影,一下下用力撞着窗户。

    宁远愣了愣,赶紧放下书起身去开窗,扑面而来的风雨交加,伴随着一只愤怒的毛团撞上胸口。宁远赶紧将那被淋湿了的毛团子拎起来,提到面前一看,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莫辰身体一抖,故意将一身雨水抖在宁远脸上,凶狠地呲牙。他原本是出去溜达的,哪想突然天降大雨,慌张跑回来却寻不得进门之路,平白将一身威风的软毛打成毛毡子,本来窝了一肚子气,哪知面前这人类不但不知悔过,居然还敢嘲笑他!

    见小狐狸凶巴巴想咬他,宁远知道他被雨水淋得狠了,正在气头上,因此也不躲避,任凭那对雪白的犬牙嗑在自己手上。

    莫辰发现人类突然不反抗了,一口咬在对方手上的力道也弱了几分,只是象征性地做做样子。

    “就知道阿辰是一只好狐狸,舍不得咬我。”宁远笑弯了眼睛,提着湿透的狐狸坐到暖炉旁,携了布帕子给他擦毛。

    莫辰四爪朝天躺在宁远腿上,被对方轻柔擦拭着身上软毛,一旁暖炉很快将湿漉漉的毛烘干,舒服得他眯起眼睛。正想要不要趁着这个机会闹着这人类将自己身体里的那个东西弄出来,带他进去好好戏耍一番,不料却突然传来叩门声。

    “殿下,您的药熬好了。”一个婢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嗯,拿进来吧。”宁远淡淡道。他这次来平莱山只带了个画雨在身边,另外除了皇帝赐的两个长随,皇后以正宫嫡母名义拨的两名“得用”丫鬟,其余人等都是沈家下人。这个每日负责给他煎药的婢女,便是沈方化亲自挑选的,心思细腻,做事谨慎,平时也不过多参与宁远身边杂事,很知进退。

    “药给我便好,你退下去吧。”这是画雨的声音。

    “是。”

    房门轻启,画雨端着药走进来。

    自从上次□□事件,画雨心知若不是九殿下极力回护,将这件事悄无声息压了下去,自己这条命早就没了。她原本就是伴着九皇子长大的,又年长他五六岁,两人在羲和殿相依为命,她私下里视宁远如亲弟,如今欠了宁远一条人命,更是比之前忠心百倍,不论宫里宫外,都恨不得让身上长满眼睛耳朵,宁远贴身的事不让外人插手分毫。

    身上的毛擦干,莫辰却赖在宁远身上不肯下去,在他腿上原地一翻,黑豆般的黑眼睛看着画雨,尾巴一摇一摇画着圈圈,出于野兽本能,无意识在宁远身上划着领地。

    “怎么,不是告诉过你该如何处理么,为何还要如此看着我?”见画雨一直端着药站在面前,神色纠结一副欲说还休的样子,宁远不禁抬头。

    “殿下,您不喝药真的没事么?自从搬出羲和殿,您再没喝过一口汤药,回回都让我倒掉。其实殿下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这些药是皇帝亲赐,药材药方都是顶尖的顶尖,端上来之前奴婢都亲自尝过,肯定没有问题,要不,要不您还是喝一点?这样倒掉多可惜……”

    看画雨满脸担忧的模样,宁远心中微暖,尤其听说她亲自替自己试药,多少有些感动,因此开口时语气格外柔和,“那你觉得,我不喝药之后,身体比之前如何?”

    画雨一呆,“好像,好像面色瞧着比以前好了些……”

    “这不就好了,既然无病,为何还要服药?不曾听说是药三分毒?就算再珍稀温和的药材,久服也会对身体有损。”

    莫辰趴在宁远身上,竖着耳朵听两人的对话,也是奇怪,以前这些在他看来与那些进雪山捕猎的猎狗吠声无太大差别的声音,如今却好像都有了些含义。

    似是那宫女想要让人类喝药?莫辰以前曾偷偷闻过那药汤,还趁人类不注意时舔了一口,只一口,就一爪子将那药碗拍翻,实在不知是什么毒汁,害得他好几天吃东西不对味儿。对于药的概念,莫辰还是懂一些的,族里的狐狸们平时若身体不舒服,也会找些草叶根茎来吃,这应该便是人类口中的“药”吧,可是他从小到大却从未生过病,不知疾苦滋味,更没有碰过那些根根块块,很难想象以前的人类是如何将一大碗一大碗的黑汤子吞进肚子里的。

    画雨终是被宁远说服,依言走到屋角,将药倒进一盆木兰花中。这木兰被喂了几个月的药汁,早就不复刚端进来时新鲜水润,看上去蔫巴巴的,有些叶子还枯黄了,画雨看了看木兰,越发觉得九殿下所言非虚,这药汁的确不是好东西。

    “谁!”一声惊语。

    外面摔摔打打,传来女子嘤鸣。

    莫辰一下从宁远身上站起来,跳下去跑到门边,警觉盯着外面动静。

    画雨也吓了一跳,匆匆将木兰花盆里的泥土翻搅几下盖住药气,高声冲外面喝问道:“怎么了?”

    皇帝派来的两名长随名义上虽只是仆从,实质全是身怀功夫的高手,可担护卫之职。此时两名长随中的其中一个,正反剪着一名婢女双手,将其从外面押进来。

    “是你!”画雨柳眉一竖,当即警惕起来,这婢女不是别个,正是刚刚那个来送药的人,“不是让你退下了吗,鬼鬼祟祟在外面是想做什么?”

    婢女连连告饶,声称自己只是碰巧刚才端药时雨滑扭伤了脚,行动得慢了些,不想却被侍卫误会,当成了窃听者。

    画雨当然不信这套说辞,正想再逼问,不料宁远却对长随开口道:“放开她吧,你先下去。”

    长随应声松开婢女,看了宁远一眼,虽然有所迟疑,还是遵从命令退了出去。

    婢女一下跪倒在地,忍着肩膀被反剪后留下的痛处,垂眸沉默不言。但那紧紧咬住樱唇的牙齿还是出卖了她此时的惧怕,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

    “你方才是不是看到了画雨将药倒进花盆中?”

    婢女未料到九皇子竟会一语挑破端倪,面色大惊,一时竟不知该再如何申辩。

    “你不必怕,只需回禀中书令大人,这药每天还是要煎,但我还是不会喝,其他什么也不必说,去吧。”

    婢女惊疑不定,不明白这九殿下到底什么意思,跪在原地不敢动。

    宁远淡淡一笑,“你便这样回话,有什么疑问,中书令大人自然会亲自来问我,必不会为难于你。”

    低低应了一声,婢女诚惶诚恐地离开了。

    画雨看宁远面露疲色,也不再多问,将暖炉中又添了些炭火,便悄然退下。其实她现在完全摸不透九皇子的心思,总觉得他和以前比变了许多,但为人处世上又没怎么改变,待人依旧有礼谦和。以前画雨还只当是殿下从小幽居深宫,无权无势胆小怯懦,可是如今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直到用过晚饭,中书令那边也没有任何风声传来,好像刚刚小婢女被抓的事完全不曾发生。宁远也没有刻意等,似是早就料到如此。照常梳洗后,等一应侍候人等鱼贯退出,室内又复归平静。

    宁远将看完的书向旁边一扔,倚在床榻之上,看小白狐在床上跳来跳去地抓帷幔垂下的丝绦,唇角勾出浅笑,本是单薄的少年,竟显出一丝慵懒之气,目光泰然深沉,竟与平日里给人的羸弱憔悴印象判若两人。

    “阿辰,过来。”宁远冲小白狐招招手,撑着头靠在枕头上,烛光映照,身上亵衣似雪。

    莫辰见人类这语气神态,心中一喜,立刻放弃那已经被他爪子挠得面目全非的丝穗,这回倒极其乖觉,没有一下砸在人类胸上,而是跳到他身前,扬着脑袋讨好地在他掌间蹭了蹭。

    “你只有这时候是听话的。”宁远笑道,随即在莫辰的狐狸肚子上轻轻一拂,莫辰嘴巴张开,吐出一枚小小玉佩模样的东西,紧接着那东西一点点变大,竟显现出一枚玉枕模样,随之灵光四射,一人一狐竟这样消失在灵光之中。

    鸳鸯枕是宁远在灵境时费尽心力炼制的灵宝,其中封印了一小块芥子空间,开启空间的钥匙便是他本人。鸳鸯枕上面留有他的神识印记,因此宁远在上书房第一眼看到莫辰时,便忆起往事前因。只可惜,他这具皇子身体并没有灵根,这辈子恐怕无法踏上修仙之道,宁远不知道是不是渡劫历世时每一次都只能做凡人,不过虽然无法利用芥子空间修炼,这里面的天地灵气也足以让一个*凡躯精炼淬化,因此虽然不过小半年时间,他的身体素质却已经与往昔不可同日而语,自然不再需要什么人间的灵丹妙药。

    莫辰一入了枕中天地,便如鱼得水,撒欢儿地满山谷跑,在平常修士看来有价无市的千年万年灵草灵果,在这里遍地都是,他只需要轻轻用爪子一扒拉,那满树的果子就咕噜噜滚下来,这个上面咬两口,那个上面嗑个牙印,心情好时还可以当皮球弹珠扔着玩。

    空间山谷中建了一所茅屋,宁远便在那里面的玉床上打坐冥思。这种时候通常是看不到莫辰踪影的,宁远也不拘管着他,妖族身体比人修坚韧,多吃些灵草灵果没有大碍,再说莫辰怎么说也算是灵智期的妖修了,若真的无法消化,自己也知道停止,不会真吃得撑爆肚皮。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白狐终于吃饱了,野够了,带着满嘴灵果的香甜回来,轻轻跳上宁远的玉床。在他跳上玉床的一瞬,玉床正上方登时出现一团白色光影,渐渐呈现两只水鸟形状,在空中缓慢游弋徘徊,竟似一对戏水鸳鸯。

    宁远抬头望了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小白狐抱起。

    这鸳鸯枕的炼制方法是上古两名大修士所创,相传这两名修士最后得道飞升,成就一对神仙眷侣,因此这鸳鸯枕也是他们用来双修的灵宝,本就是为了双修之法。宁远当时情急,只一门心思想要将历劫时的所有记忆传承保留,也没顾及那么多。

    只是……如今这事却让他有些为难。

    鸳鸯枕中的枕中鸳鸯可不是轻易就会出现,唯有天造地设适合双修的两人同时立在这千年寒玉之上,才会有灵象显现。

    所以说……宁远无奈地抬头,看了看半空中两只玩耍得欢快的鸳鸯,揉着怀里的毛团有些哭笑不得,所以说这是什么意思?为何每次他和毛团一起坐在床上就会出现那两只鸳鸯?是说,他和这狐狸,是天造地设的双修伴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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