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 桃花悠悠

    郑悠悠也在想同样的问题。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真的是免祸吗？

    她暗暗探测了他的功力，从速度看，他的功力该当不在她之下，但从他被人追杀的困境来看，他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肯定不到大圣境，以她的视角，很难想象大圣级高人会象他这样。

    身为圣王五重天至大圣级中间段的人，其实是江湖上最容易被追杀的一个群体。因为这批人修行说低不低，符合惹事的前提，说高也不高，符合被追杀的前提。

    避祸这个理由从这个层面看是成立的。

    但也有不成立的地方，天下之大，荒凉之地何其多？要避祸哪里找不到地方？偏偏跟她一块儿上路？

    还有！她想到了她两次被救的巧合。

    天下间哪有这么巧的事？第一次被救或许是巧合，但第二次呢？第二次依然被他救，他怎么可能两次都在她旁边？除非他一直暗中守候在她身边！

    突然想到这一点，郑悠悠猛然一惊，莫非他是母亲的某个心腹？或者是父亲的某个忠诚死士？一路跟随她，一路保护她就是他的使命？这在父亲曾给她讲的故事中，是一个很常见的桥段。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他喜欢她！

    所以他守在她身边达大半年之久！

    如果是前者，她心头很热，为父母亲的安排而心头发热，如果是后者，她的心很甜。

    她到底希望是哪一种呢？

    这是她接下来的行程中在心头反复纠结的问题。

    到了母亲身边，一定要问一问母亲，看母亲认不认识他，如果母亲不认识他，就只能是后者了。

    行程大约三万里，前方出现一面巨湖，湖心一个小岛，虽然此刻已是千里冰封，但那座小岛依然春意盎然，遥远的风中，似乎有缕缕花香传来。

    郑悠悠指着那座小岛告诉他，这里是西海湖，那座小岛叫桃花岛，她的母亲，就在那座岛上。

    好一处风雅所在，多少有些颠覆叶天的想象，在他的想象中，一个女人，守着丈夫的尸骨，应该是在一处阴暗不见天日的山谷才合乎现实的冰冷，但她却是守在一座春意盎然的小岛上。

    临湖而出，小岛越来越大，叶天还是感觉到了小岛的异样。

    这小岛远看春意盎然，但越近越感觉到一种冰冷的气息，这小岛上似乎就只盘旋着冰冷的死气，就连贴湖而飞的鸟儿都不靠近这座岛。

    踏上岛的第一步，郑悠悠就告诉他：“跟我走，别乱闯，这是巫族七绝花阵。”

    阵法！

    原来是阵法！

    为什么又是巫族？

    郑悠悠告诉他，她母亲原本就是巫族的圣女，巫族被灭亡之后，她流浪江湖才遇到了她的父亲。

    叶天的心头沉重了。

    她母亲的身世比想象中更悲惨，或许正因为在江湖中的走投无路，才能感受到她父亲对她的重要，才真正如此牵挂着她已经逝去的丈夫，那半具尸骨，是她整个人生中唯一的亮点啊。

    小岛上桃花遍地，落英缤纷，踏花而过，前面是越来越茂密的桃花林，郑悠悠九转十八回，步法千般变化，离那桃花中心越来越近。

    突然，前面的桃花深处猛地一震，似乎是一个惊雷猛地激发。

    “悠悠，你终于回来了？”

    “母亲！”郑悠悠猛地扑了过去。

    她前面的桃花树如同窗帘般被拉开，一个妇人出现在她的面前，这妇人半头白发，半头乌发，除了眼角已有细密的鱼尾外，俏丽的面孔与郑悠悠有八分相似。

    呼地一声，两女紧紧地抱在一起，母亲的眼角瞬间已湿。

    而郑悠悠，更加不堪，已经在哭了。

    “我的女儿，你受苦了！”

    “mama，我不苦，你才苦！”

    叶天悄悄地转了身，但他身后的桃花林片刻间已经完全合拢，他几乎无法判断下一脚应该迈向何方，好奇妙的阵法，似乎是阵法，又似乎不完全是，还夹杂着一些变数无穷的东西。

    “他是谁？”母亲的声音传来，多少有些激动：“是不是……是不是秦皇殿的人？”

    女儿的终极使命是出去寻找秦皇殿的人，今日突然回归，带回来一个陌生的男人。

    母亲这句话一说，郑悠悠回来路上的两个猜想就有了结果，母亲根本不认识他，他不是母亲或父亲派来保护自己的，他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

    叶天回头了，轻轻一叹：“不好意思，让伯母失望了！”

    这当然是回答！

    宣告他不是秦皇殿的人！

    “那么你是谁？”母亲追问道。

    “他……他是女儿的朋友！他专门送女儿回来的。”郑悠悠道。她本来想说救命恩人的，但这话如果一说，母亲肯定直接就知道她在外面几次面临性命之忧，会让母亲更难受，所以，她临时将救命恩人换成了朋友。

    “谢谢！”母亲轻轻将女儿一推，向叶天微微一躬。

    叶天也是微微一鞠躬，致谢。

    “悠悠，陪你的朋友转一转吧！”母亲略微顿一顿，补了一句：“年轻人，我也得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只有感谢，而不会有失望！”

    她飘然而入桃花林，留下两人站在桃树下。

    郑悠悠目光回顾，轻轻一转：“走吧，那边直面长湖的尽头，你一定可以看到喜欢的一面。”

    她的脚下一转，就到了一座巨大的悬崖之上，前方碧波万里，波涛起伏，这就是西海湖豪迈的一面，西海湖的尽头，极目远眺，叶天看到了一座隐藏在云雾深处的山峰，似隐似现，他的神识飞越湖面，感受到一股极其磅礴的气机，似乎如同这西海湖一般，峰峦起伏，永无尽头。

    “那山是什么山？”

    “那里，就是龙门山！”郑悠悠道：“你有没有听过龙门？”

    叶天猛地一惊：“是不是就是上古龙族在人世间唯一的基地？”

    是的！

    上古龙族，乃是大战中一支独特的力量，根植于神族，但一代龙皇异常强硬，根本不服从神族，同时更不服魔族。

    立场中立是有好处的。

    好处至少有两个方面。

    其一，他们在战斗中左右逢源，损伤几乎没有，撤离之时，他们的队伍势力强盛。

    其二，他们没有留下多少仇怨，所以他们留在人世间的基地保存完好。

    不象神族与魔族，这两族在大战时留下了无穷的仇恨，仇恨的种子一直存在，一般情况下，这些仇恨倒也不至于出什么问题，毕竟人世间的实力远弱于两族，就算两族留在人世间基地上的力量只是百万分之一，依然不是人世间轻易可以铲除的。但问题是，世间风云变幻，出了几个风华绝代的人间大帝和盖世枭雄，几万年间，轮番碾压下，两族留下的基地渐渐消亡。

    唯独只有龙族！

    他们的基地还存在，虽然只有一个，虽然只是龙族的老弱病残，依然从远古存留到了如今。

    与远古同时期的龙族基地，是何等了得？

    在每一个历史时期，他们都维持着超然的位置。

    他们不惹事，不参与江湖纷争，传说中也早已失去了龙族最高深的功力传承，但依然没有人惹他们，一是惹不起，二是犯不着。

    传承上百万年的远古故事叶天倒是不在乎，他震惊的是：他的一个伙伴听说就入了龙山，龙十七！

    当然，还有龙十九！

    他一路行来，风云变幻，他的一些老熟人也已经各人踏上了各人的道。

    虚无天，踏入了战神殿。

    血皇子，进入了血皇殿。

    齐千斩，一直号称是新一代妖皇，他在寻找着妖皇殿，也不知道找到了没有。

    君龙飞、龙八等金阳诸子，目前在秦皇殿，但愿他们平安。

    还有龙十七，这个在凤凰帝国结交的新朋友，入了龙门山，进入了远古龙族基地，而龙十九，叶天相当的无语，这真是一个独特到了极致的女孩，别的女孩把贞洁看得比什么都重，就如同路小雪，自己强暴她之后，她居然追杀了整个江湖，而这个龙十九，恨不得将他骗上床，将她自己破了。

    这是少女时期的逆反心理，她母亲越是管得紧，她越是想办法突破，现在她也上了龙门山，没有了母亲的管束，想必反而会真正地成熟起来。

    “你在想什么？”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将叶天从遥远的记忆中拉了回来。

    “在想几个伙伴！”

    “一定是女的！”郑悠悠道。

    “为什么一定是？”

    “因为你眼中有很奇特的表情，你一定在想一个又调皮又可爱还很让你无奈的女孩！”

    神了！怎么看出来的？

    郑悠悠轻声道：“她是你喜欢的人吗？”

    “不是！”叶天立刻否认：“她只是我朋友的meimei，这个女孩还纯粹是没长大的孩子，不过你算是说对了，她真的调皮捣蛋，让她身边所有人都无奈。最无奈的还是她母亲。”

    郑悠悠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每个女孩都有过那样的年纪，那样的阶段，只是环境发生变化后，心态和性格就会发生变化。”

    叶天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是读懂了她。

    她也是女孩，按照她所说的，她今年也才21岁，远比龙十九年轻得多，她当初想必也是在母亲膝下永远长不大，但在她成年的那一天，她亲眼目睹父亲遇害，亲身感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亲身感受自己的兄弟姐妹背叛之痛，她突然就长大了，她再也回不到以前天真烂漫的心境。

    他伸手轻轻拍拍她的肩头：“人啊，还是得学会向前看，别永远背负沉重的过往。”

    “我知道！我只是……”突然，她的声音停顿了。

    叶天的目光也陡然抬起，射向天空。

    天空有人飞来，前面是一个女子，后面是三个长老级人物，女子的功力大约圣王八重天，而那三个长老装束的人物，接近大圣境。

    “母亲！”一声呼唤从湖面传来。

    叶天大吃一惊。

    他侧目而视，就看到了身边郑悠悠紧咬的唇：“你jiejie？”

    “她不是我jiejie！”郑悠悠道：“我没有这样不要脸的jiejie！”

    明白！

    此人正是彩衣阁的圣女，郑悠悠的亲生jiejie，也是那个背叛父亲，认贼作父的那个jiejie。

    她依然在称呼悠悠的母亲为母亲，但桃林中并没有回答。

    “母亲，你还是那么固执！”圣女淡淡道。

    四人同时上岸，分开桃花从直到密林深处。

    郑悠悠脸色猛地一变，就要冲入桃林，但叶天手一伸，压在她的肩头：“等一下！看看他们到底想干嘛。”

    圣女面向桃林深处道：“母亲，今天女儿前来，实在想跟母亲好好交流交流，请母亲出来一会好吗？”

    密林深处传来一个声音：“滚！”

    只有一个字，充满无穷的怨毒。

    “母亲，女儿三年来，每隔数月都上岛一回，母亲自囚于五绝核心圈，从来都不见。”圣女轻轻叹息：“并非女儿破不了你的五绝核心，实在是不想与母亲针锋相对，母亲又何必如此绝情？”

    桃花深处没有任何回音。

    “主母！”一个长老躬身道：“彩衣一系，传承为先，光大门楣乃是压倒一切的大事，今日之彩衣阁，实力超出当年全盛之时十倍过之，还望主母思之！”

    “滚！”密林里面这次的声浪明显超乎寻常，郑母显然已经大怒。

    三大长老同时变脸！

    就在强行破圈即将出现的时刻，圣女伸手挡住了他们。

    “母亲欲在阵中清修，女儿不敢打搅，但女儿还是那个请求，请求母亲将五神画卷交给女儿，只要母亲答应这个要求，女儿保证不再打搅母亲清修。”

    “哈哈！哈哈！”阵中突然传来郑母的大笑，笑声一起，满岛的桃花尽落，威势惊人，从这一笑来看，郑母的功力与这三大长老是旗鼓相当，也是圣王顶峰之人。

    她的笑声一落：“想拿五神卷，简单！踏过老身的尸骨必有收获！”

    四人全都忍不住了。

    但那个圣女依然强行压制：“母亲言重了！既然母亲如此看重宗门重宝，女儿不再多言，另有一事还望母亲答应。”

    桃林中再度平静。

    圣女缓缓道：“三日后，紫云山圣子大婚，专门请母亲大人赴宴，此举不损伤任何事情，不触犯母亲大人的底线。母亲大人风度过人，修养无双，还望能体恤彩衣一系，惠顾一回。”

    喝酒赴宴？

    如此轻飘飘的条件就能过关？

    问题是，这条件太不轻了，这条件重无可重！

    紫云山是郑母心头永远的阴霾，大婚之人乃是紫云山圣子，她去喝人家的酒？她去喝杀夫仇人的酒？她去祝贺杀夫仇人？这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滚……”郑母的怒吼已是长啸，整个西海湖陡然翻波，这是无可压抑的怒火！

    圣女脸色陡然一沉：“行动！”

    她的话音一落，三名长老一齐踏上一步，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住手！”

    话音未落，一条人影出现在密林之前，正是郑悠悠！

    她美丽的脸蛋涨得通红：“郑燕，你能不能再无耻些？”

    “meimei？”圣女好象好吃惊：“你居然回来了？你不是一直在外面寻找靠山好回来收拾我吗？为什么突然回来？是不是已经找到靠山了？你……去看看！”

    她的手指向左侧一个长老。

    那个长老阴森森一笑，陡然伸手，左侧的百棵桃花突然化成粉末，一条人影静静地立在悬崖边，正是叶天。

    “果然找到了一个野男人！”圣女笑了：“你，过来让本座瞧瞧！”

    叶天大步而来，真的走过来了。

    “嗯，不错！虽然是个废物，但人模狗样的还过得去！”圣女赞叹道

    “不敢当！”叶天淡淡道：“圣女谬赞！”

    “赞？本座还是重新问一句吧！”圣女摇头：“meimei，这白痴你是从哪个垃圾堆拣来的？”

    “垃圾！你才是垃圾！”郑悠悠大怒：“你比垃圾都不如，你是猪是狗是禽兽！”

    “悠悠，不要说侮辱的话！”叶天先开口了。

    包括悠悠在内，所有人都愣住，这个白痴是不是太软了些？太好欺负了些？连骂人都不敢？

    但叶天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你怎么能将圣女跟猪狗相提并论？这是侮辱全天下的猪和狗，你知道吗？”

    圣女的脸一下子通红！

    从小到大，她还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恶毒的骂！她都不敢相信，这么恶毒的话会从这个白痴口中出来，而且是如此斯文、在她根本没有挨骂预感的时候突然听到。

    “很好！非常好！”圣女冷冷道：“阳天长老，将我meimei和她姘头请到彩衣阁，让我这做jiejie的给他们接风洗尘！”

    “是！”那个阴森的长老手一伸，直接抓向叶天和郑悠悠。

    就在此时，密林中传来一个声音：“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