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1章 浊酒三杯话当前

    “此路不通！”前面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音，一只巨大的凤凰突然出现，前方的鬼影剥茧抽丝，层层叠叠尽化血雾。

    “诛神术！”突然一声大喝从鬼影中响起，一把黑剑旋转而出，直指凤凰，金凤立刻变黑凤，被完全卷开，杨九容脸色陡然改变，哧！那把黑剑融合天地之威，完全突破凤凰神影，撕裂诸天，直指杨九容！

    就在此时，杨九容身后突然出现叶天，叶天手一起，万源神枪化作金流，轰！笔直击在这把黑剑之上，黑剑化成灰，金流一卷而过，包围后面的数万黑影，尽化飞灰。

    五万腾龙利箭，尽皆覆没，两人虚空而立，脚下已是中凤万里河山。

    “五万腾龙利箭，如果真的越过中凤，进入中原，该是一片血雨腥风！”杨九容叹息道：“这一役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但产生的意义或许超越三支大军七日的血战。”

    “你好象对腾龙利箭很熟悉，他们究竟是一支什么样的部队？”

    杨九容道：“他们是腾龙大军培养的暗杀军团，这支军团与常规大军不一样，不以战场厮杀为重，而以敌后破坏为主，以他们独特的隐身术、各种奇门暗杀术以及超强的功力组合，无往而不利，凤凰高层一向形容其为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毒蛇。”

    叶天笑了：“这么说，咱们运气倒是不错。本想着捉一捉漏网之鱼，没想到捉到了一条大蛇。”

    “运气？”杨九容嫣然一笑：“真的只是运气吗？你提议前往西南区域，真的就只是无意吗？”

    “的确是无意！”叶天道：“他们隐藏的气机独特。我根本没有察觉出来，也许还是你的运气好，才让咱们有此一功。”

    真的没察觉出来？还是早有察觉只是不愿意打击杨九容？这个就只有鬼才知道了。

    杨九容轻轻一笑，自己将话题岔开：“下一步该做什么？”

    “下一步？”叶天道：“也许是在这山上坐一坐，看一看风景，从西北苦寒之地一步跨过玉屏峰，简直有一种从冰天雪地踏入繁华江南的感觉。你不觉得吗？”

    繁华江南？

    是的，这里虽然也靠近北凤。但这里与北凤已经完全不同，也许是高大的玉屏风隔断了一切，这边真的是一派繁华景象。

    下方千里外，是一个小村。炊烟袅袅，小桥流水。

    再过千里外，是一个大集市，宽阔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悠闲自在。

    这里没有战乱，战乱被堵在玉屏峰的另一边。

    这里甚至没有战乱的消息，因为这里与北凤完全分离，还从来没有敌人越千万里而来。

    “看到这些悠闲舒适的人家，总让人有一种感觉！”叶天道：“没有战乱真好！”

    “没有战乱真好……我没听错吧？”杨九容道：“在我的想法中。你应该说有战乱才好！”

    什么意思？叶天对她的逻辑表示强烈的质疑。

    “天下普通人都应该厌恶战争，因为战争会夺走他们的家园，会给他们造成无边的痛苦。唯独你……叶天！战争给你带来了什么？”

    好深奥的话题啊！

    叶天道：“你觉得会是什么？”

    又一脚将皮球踢了过去。

    杨九容道：“给你带来的是机遇！最好的机遇！”

    她没有解释，但叶天完全明白。

    机遇有很多种，每一种都对叶天有利。

    乱世出英雄，叶天很适合乱世，战乱一起，他的名声打着滚朝上扬。现在在西北大地已经是万家生佛了，如果没有战争。他怎么可能做到？

    乱世出英雄如果是惯例，但凡有点本事的人都希望出现战争，那么，叶天的独特处境却是另一重机遇。

    叶天是凤凰绝杀令下的人，背负凤凰绝杀，天下无人能够改变既定的结局，他必然是与凤凰皇朝不死不休，但战争一起，有了第三个结局：无暇兼顾。凤凰皇朝没有时间对付他，他恰恰有时间慢慢去解这个死结。

    “如果这真是机遇，我宁愿不要！”叶天道。

    “你宁愿回到从前？你宁愿被凤凰皇朝象狗一样地追杀？你也宁愿自己的名声在西北大地依然象当初那般以恶贼名之？”

    这话就相当尖锐了。

    叶天坦然而认：“是！”

    “为何？”

    叶天道：“很简单，刺激！我这个人啊比较喜欢刺激的生活，而论刺激的事儿，全天下又有哪一件盖得过凤凰绝杀？”

    “没有人喜欢被追杀！没有人喜欢这种刺激！而且据我所知你也并不是那么狂妄的人。”杨九容道：“只有一个理由：百姓！他们是你真心关心的人，为了你关心的人，你可以将所有的苦难全都背上，你可以承受一切。是这样吗？”

    叶天目光抬起，久久地盯着她。

    她的眼睛里也有温柔的光芒，在这温柔的光芒中，他感受到了无尽的温馨与理解，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他与她走得那么近。

    杨九容目光移开：“从来没有一个修行人士真的去关心普通百姓，为什么你要如此颠覆？在修行路上，他们给不了你任何帮助。”

    修行路，并非世俗之路，无论有多少人念其好、感其恩，都无助于他的修行路，而且按照修行法则，牵挂的事情一多，也影响此人的道境，所以，普通人对于一个修行人而言，绝对是负面的影响。

    “不，你错了！他们能给我一样东西！”

    “是什么？”杨九容道。

    “心安！”叶天道：“如果面对他们的苦难而坐视。我的心永远都不会安，也必然会影响到我将来的道境，所以。我无论做什么，依然是为了修行，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高尚。”

    为百姓做事，心怀天下，该是一个人最想得到的、最高的评价，但叶天似乎压根儿不想接受。

    杨九容轻轻一笑：“好吧，我不逼你接受！其实。你的颠覆已经有很多次了，我却不知道我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你将来会不会继续去颠覆。”

    “颠覆了很多次？这么复杂？”叶天皱眉：“能解释下吗？”

    “战争开始之初。所有人都说你是腾龙大军的先锋，是腾龙暗杀团的成员，对于凤凰帝国而言是可耻的叛徒，但你用西海大捷、全歼千机魅族颠覆了这一说法。这是战争开始的第一次颠覆。”

    叶天无语。

    “西海大捷。紫龙军团抓住你追杀魅皇离开西海的契机，大举进攻，虬龙宫百万大军败退回云山防线，你的朋友和……心爱的女人也在其中，他们性命悬于一线，但回云山防线坐视他们的安危不理，真正触怒了你，所有人都认准你不会再为凤凰而战。”杨九容道：“可一个月时间不到，你再度出击。大败紫龙军团，怒杀紫龙将军，用实际行动再度颠覆别人的预判。”

    叶天依然无语。

    杨九容道：“这些判断全都是最有经验、最有前瞻性的前辈高人作出的。全都被你颠覆，他们还有第三个预判，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颠覆。”

    “说说看那些高人又说了些什么。”叶天的回答很是轻描淡写。

    “他们分析你会借本次战争而夺取民心，最终会与妖族联合，彻底颠覆凤凰皇朝，从而为你踏上帝路而扫平道路。”杨九容一字一句地道：“你会颠覆吗？”

    叶天的目光缓缓抬起：“这就是你跟我走到一起的根本原因？想知道一个问题的答案。”

    “是！”

    “这个问题本身就是错误的。所以答案会毫无意义！”

    杨九容不懂。

    “首先。民心不是夺取的！世上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抢夺，财宝、江山、女人甚至帝位都可以夺。唯独民心不可夺！”

    “也许我明白！”杨九容目光中闪闪发亮：“民心归依，乃是民众心中自发的感情，容不得虚假……第二呢？想必是有第二的。”

    “第二个错误：我不会与任何人联手，更不会与妖族联手。包括这次清剿行动，也完全算不得联手，只是大家心中有一个共同的是非判断，为了自己的良知而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叶天居然有如此一幅好口才！”杨九容笑了：“三下五除二将所有的敏感事情全都推得干干净净，但第三条呢？你最终是否有打算颠覆凤凰皇朝，这总归有你个人的计划……如果你谦虚点，也可以说是个人展望。”

    “这个问题你根本是问错了人！”叶天道：“你该去问一问皇后娘娘。须知所有对我叶天的制裁，全都是从她手中发起的，我从来都是被动接受。”

    “你就没想过主动一回？”

    “没这个闲心，更没这个野心。”

    “是不是……是不是还狠不下这个心？”

    这话很奇怪。

    需要解释！

    杨九容的解释是：“听说……当然，我只是听说！……你跟凤凰皇朝的公主关系有些暧昧，会不会因为这个而改变你的既定目标？”

    叶天叹息：“杨小姐，你今天问了多少个问题？”

    “不少！不能问？”杨九容的眼睛睁得很大。

    “不是不能问，而是不太公平！”叶天道：“你对我了解得相当深，连一些隐私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而我对你完全一无所知，你觉得有没有必要体现一下公平？”

    是啊，杨九容连他跟公主相好的事儿都知道，对他的每次战役都了解得精细入微，而叶天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是真是假，这的确不公平。

    杨九容嫣然一笑：“这的确是不公平，但这不公平是我造成的吗？”

    叶天只有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

    “既然不是。那我有没有义务必须弥补你这个不公平？”

    叶天唯有再次表态：没有！

    “你刚才还没有回答我最后的问题。”杨九容提示他。

    叶天算找到出气筒了：“我有没有义务必须去回答你的问题？”

    杨九容瞪他老半天，终于笑了：“算了，你没这个义务行了吧？我觉得咱们站在这山顶斗气就象两个大傻瓜。要不，还是去喝酒吧！”

    喝酒？

    这小妞儿是不是打算用酒将他灌醉，继续套他的话？

    这话一般人是不直接问的，但叶天不是一般人，他直接问。

    这话一般人也是不会回答是的，但杨九容也不是一般人，她直接回答：是！你喝酒后会吐真言不？

    “会！显然会！”

    那还等什么？去喝酒！

    从玉屏峰一纵身。跃入云端，从天空虚空而下。就到了集仙镇。

    集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个镇叫这个名字，取的是一个良好的祝愿而已，集仙估计是集不了的。但集人倒是真能集。

    小小一个镇，无数的人。

    战争起，这里没有受到冲击，高大的玉屏峰挡住了前方的战火，给了这里的人一如既往的繁荣，但这繁荣背后也隐藏着无尽的忧虑。

    紫龙军团突破防线，进入北凤，北凤那边与这里仅隔一座玉屏峰，高大的玉屏峰对于世俗人而言显然是天堑。但对于修行人士而言，它明显是通途。

    谁也不知道战争哪一天会展开，谁也不知道会不会有战乱的那一天。

    普通人恐慌。

    修行人士更加恐慌。

    按说战乱的阴云笼罩下。什么生意都不好做，但酒楼却颠覆了这一规则，酒楼迎来了它一辈子都没有迎来过的热闹。

    一些平日都见不到的大人物居然也进了酒楼，只因为一点，酒楼是最好的消息集散地，他们也在关心着即将到来的结局。

    叶天与杨九容进入酒楼。刚好赶上靠窗的一桌人离开，才让他们拣了个漏。有了一张桌。

    小二的过来：“公子爷，小姐，想喝点什么？”

    “酒！烈酒！”杨九容道：“喝了能让人吐真话的那种！”

    叶天笑了。

    “本店有最烈的酒，九龙醉！小姐要几杯？”

    “什么几杯？先上一坛再说！”

    九龙醉，当然只是一个名字，一杯酒下去九条龙全醉自然是不靠谱，但三杯下去让人说鬼话，让鬼说神话，让佛说胡话估计还是有点靠谱。

    一坛？还再说？小二愣住，这小两口打算在这里过夜？

    “怎么？担心给不起钱？”杨九容瞪小二一眼。

    叶天开口了：“估计不是担心给不起钱，而是给不了钱！咱们三杯酒一喝，估计谁也不认识谁，还能记得给酒钱？”

    杨九容笑了，手一抬，一个小包飞过去，小二打开一看，呆了，里面足足数万陨，立马跑得飞快！

    估计此刻他是希望这小两口早点醉，他们要是醉了，估计就压根儿记不住曾经给过这么多钱，可不就赚翻了吗？

    “真的打算灌醉我套真话？”叶天皱眉道：“下这么大的本值得吗？”

    “值得！”杨九容直接承认。

    “怎么套？”叶天道：“如果光要我喝，你自己不喝，套是能套的，但也不是很公平。”

    “怎么会？咱们都喝，你一杯我一杯，我不会占你半点便宜！”

    叶天呆住。

    这女子如果不是存心想将自己灌醉的话，就是对自己的酒量有惊人的信心。但不管如何有信心，在他面前都不应该有这种信心，所有人都知道，世俗拼酒量拼的是体质，而修行人士拼酒量拼的是功力。

    叶天的功力显然比她强得多，就算叶天的体质滴酒不沾，也能喝上个千杯不醉，她能比得了？

    不过，一切的规矩都是她在制定，她自己存心想醉又有谁能管得了？

    酒上桌，小菜也上桌，菜也都是她点的，还挺丰盛，两人杯子举起，轻轻一碰，同时一口喝尽。

    这酒真烈！

    简直如火一般滑过咽喉。进入胃中，但一进入胃中，立刻转化成神奇的能量。长期积累下来的、紧崩的神经一点点平复，对于他们这等功力的人而言，这一杯酒能起的作用或许就在这里，平息紧崩的神经。

    三杯下去，战争已经变得遥远，两人目光相对，如同多年未见的好友。

    就在此时。旁边桌上传来对话……

    “叶天狗贼什么意思？居然与妖族联手，清剿西北大地？这是嘲笑凤凰无人！”一名紫衣年轻人道。

    旁边一名长者道：“这正是叶氏可怕之处。他正是借此机会树立自己的权威，也正是借此机会打压凤凰皇朝，在西北大地与凤凰皇朝争夺万众口碑。”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还罢了，本座怀疑此贼另有野心！”另一名老者道。

    “还有野心？还能有什么样的野心？”紫衣年轻人不懂。几乎所有人都不懂。

    颠覆凤凰皇朝已经算是最大的野心了，还哪有超过这种野心的？

    叶天停杯不饮，眼角的余光扫向这群人，又是一群讨厌的分析家！

    老者慢条斯理地道：“大家想必知道叶天的真实意图了吧？他会借这场战争让凤凰与腾龙两国打得不可开交，持续时间越长，战争越惨烈，双方消耗越大，他就越有机会崛起。”

    “是！这就是腾长老多日来的分析结论，大伙儿都信服！”紫衣年轻人道：“但今日的叶氏已经让人看不懂了。紫龙军团越过防线进入凤凰帝国，战争开始进入惨烈之境，应该合乎他的利益了。他为何反而出来阻止？”

    是啊，你这腾长老不是说了吗？

    说叶氏的目的就是让两军打得不可开交，越惨越好，可如今，他偏偏跳出来灭火，这本身不是对腾长老所作判断的一种颠覆吗？

    腾长老有解释：“这就是战争的玄妙！这也正是叶氏的高明之处！”

    所有人都鸦雀无声。静待他开口讲高论。

    腾长老道：“紫龙军团突破防线，将平衡打破。按此进度，腾龙大军很快就会兵临凤凰城，一旦进入凤凰城，战斗就会结束。”

    紫衣人道：“这难道不是叶氏所期待的结果？凤凰兵败，皇城颠覆，他就能逍遥法外。”

    另一老者道：“是啊，这跟叶氏的初衷有区别吗？”

    “显然是有区别的！”腾长老道：“如果以这样的进度突破凤凰城，太子还在，凤凰顶级精英也会在，而且腾龙顶级精英也会在，这些精英都在，叶氏妄想踏上帝路，依然是水中月镜中花，所以，叶氏用心之险恶出人意料，他要维持目前的平衡，他要让这些顶层精英一个个在战争中死去，战争持续时间越长，顶层精英丧生的概率就会越大，他要的是死人！而不是战争的结局！他今日与妖族联手斩杀紫龙军团，一方面可以让自己的名声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另一方面他又可以不让残酷的战争尽快结束……”

    所有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好阴毒的叶氏！

    这简直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的！

    这叶贼的恶毒太可怕了！

    这叶贼怎么不去死？

    叶天眼中也是寒芒微闪，他娘的原来这些谣言都是这么来的，这些讨厌的所谓先知们****娘的实在太讨厌，这话一流传，他在战争中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别有用心！他头上的恶毒帽子永远都无法消除……

    一只手突然落在他的手上，叶天微微一震，是杨九容。

    杨九容轻轻摇头：“这些满嘴喷蛆的议论哪里都会有，别放在心上！”

    “你以为我会放在心上？”叶天道：“喝酒！”

    他连喝三杯！

    而对面，杨九容也是连喝三杯！

    后面的声音静了下去，叶天的心情也慢慢放松，象这样的评论算得了什么？自己的心情自己主宰，又哪轮到上这等下三滥去影响？

    这么一想，他的心静了，真正地放松。

    “喝了六杯了，你可以吐真言了吗？”对面传来轻松的声音。

    “差不多！”叶天道：“你真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杨九容的眼神有了点迷离：“你还记得是哪个问题？”

    “记得！”叶天道：“你想知道我会不会因为公主而有所改变。我的答案是：会！”

    “你会有什么样的改变？”

    “我已经改变了对凤凰皇朝的看法！”叶天道：“无论多么腐朽黑暗的皇朝，都一样有清风明月，而公主，就是其中最亮的那一轮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