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三章 众生相
大会一散,于子明马上和几位相熟的大人告了罪,他中午已经让秘书退好旅社在外面等着。见于县令走出都督府大楼,秘书李虚之马上举着伞迎了来:“老陈把车停在前面巷子里,我带您过去。”不夸张的说,台湾的路网绝对是全球第一,这样的路况造成全台出行效率极高。台北是首府,去任何县城都有出租马车在某个固定地方拉活,喊够了一车人,车把式一扬鞭子,大马车咔哒咔哒一路直奔过去。 于子明这身份,倒是没必要做这个样子,他自己养着车夫和车子。两人在街上走了六七分钟还拐了个弯,才找到那辆车子。“老陈啊,辛苦你一下,把我直接送到基隆港码头。等回桃源你和主母说一下,我有公事,说不好过年能不能到家。” 王浩昨天单独见了他一面,大人夸了他两件事,县里独立在苏澳港搞出个造船场,还有一件桃源不停往外调人,结果桃源人口增长还是最快。“能和台北同时到三十五万人口,你于子明了不起。”台湾行政区已经划完了,15个县、厅这就有些尴尬,台北一个地方管略有些管不过来,按理可以分台北、台中和台南三个府或州管理,可岛上人口又没多到那份上,再说也没那么多合适官员,左右都为难。 民政想了个变通的法子,把台东这个最偏的区块划出去,先把管理包袱减轻些。王大人这么和于子明解释:“台东县和卑南厅加一块才十万口出头,让你于宣亮管这点人着实屈才,我把廊桥厅也划过来,好好做前途无量。” 自己这真是,老于不觉嘴角翘了翘,第一个县令是他,第一个知州又是他,压力很大啊。不管怎么说,趁着年前还有几天时间,先去台东摸摸底儿再看吧,今天他求了许大人,正好基隆有条往台东去的补给船,许大人让船在码头等着,等他到了再开船。几十里路呢,估计到基隆得不短时间,于子明看看窗外淅沥沥的夜雨:“小李,你先吃一口垫垫肚子,我有些累迷糊一会,到码头喊我起来。” 陈利平顶着雨往宿舍跑,像他这个官阶台北都有宿舍,如今父母待在卑南厅实在太远,他又时不时出海也没办法照顾,想了好久干脆把老婆孩子也送到卑南爷奶那边。早几年他在台北买了个小房儿,那会儿没什么钱就想着随便过度一下,一直自己用不上就租出去了,没想到这套小房子一年房租四十多块,顶上一个壮劳力收入。五年回本不要太划算,这两年口袋里又攒了一千多块钱,要不然趁过年这几天没事,到处转转买几套房子?关键陆战队驻地经常调动,前段时间有风声说要调一个营放在台南,要是刚买完就走人,那可就糟糕了。 “前几天荷兰人找我,春天想和咱们联手,在马六甲附近海域剿海贼,这事你咋看?”许三多真是没个正行,上车直接脱鞋躺在座位上。“算好事吧,说明人家荷兰人看的起咱们。”王大人赶紧开窗户,潮潮的空气冲进鼻子,马上好受一些。“屁个好事,我本来有个计划,想明年调几条船,看看能不能堵住西班牙运金船。”这位扣完脚居然还放鼻子底下闻了闻…… 所谓运金船就是每年从墨西哥往马尼拉发的西班牙大帆船,船上基本没什么货,九成往上是银锭和银圆,偶尔还有点金币。“横跨太平洋呢,那么好劫啊?”王浩掏出烟袋开始抽,回头得把雪茄搞出来,天天抽个烟袋怎么看都像老农民。机会还是有的,情报司去年有好几个组在吕宋活动,买到了马尼拉大帆船的海图。路线有了,时间前后相差最多十五天上下,只要派的船够多,搜索面够广,撞到的机会还是有几成的。 “三多,我跟你说个事情。”车厢里没有点灯,只有王浩嘴巴里的烟袋,一闪一闪的发出微弱的光亮。 “说吧,别墨迹。” “春节后我派你去台南出个差,到时候你顺便把小美带上,出去走走。” 许三多一下挺直腰杆:“这啥意思。”还能啥意思啊,孙小美已经是司官了,这一国里嫁给谁合适呢,王浩拿烟袋顶顶小许肚子:“我和小美聊了聊,她过年21了,只能便宜你了。” 早年的时候许三多有那么点意思,可后来结了婚了就再没想过,他迟疑了老半天:“兄台啊,我现在有正妻,这么做对得起小美吗?”任谁也没法子改变社会舆论,皇上都一样,为这个王浩已经苦恼很久了,这事再怎么想也无解:“回头我和老蔡说说,算平妻吧,也没别的办法。” 车厢里没人说话,过了好一阵,许三多闷头说了一句:“还有小方没结婚,这厮人品还过得去。” “小美看不上。”王浩瘪瘪嘴:“先订婚吧,回头我给你们风光大办,对小美好一点。” “恩,这个你放一百个心。” “老朱啊,几年没见,你可真有点显老。”车厢里林大成拿起一颗硕大的珍珠,一边手里玩着一边说道。这话说的朱标直咧嘴:“我的老哥哥,你比我大六岁还是七岁,你叫我老朱,我是不是要叫你林叔。”一晃离开台北好几年了,再回来不知不觉有些陌生。台北大营里十几个营头,一大把扛着上尉少校军衔的给他敬礼,好多他都不认识,尴尬了好几回。有时候觉得,似乎还是呆在金兰,带着一班孩儿杀土人快活些。今天是林大成找他喝酒,换了别人他真不想出来,老林找必须接着,当年队伍才几十个兵的时候,他就老林一起搭伙。“老哥哥,今天还有谁啊?”“没谁了,就还有憨头(于国实)。”朱标点点头,就三人还行,都是老家伙说点啥也不犯忌讳,要是新人那就不知道深浅。 “这样好,人多喝的也不尽兴,憨头这两天见面也不跟我说话,没事板着个脸子一本正经那样。” “狗屁一本正经,等一会几杯黄汤灌下去屁话都来了。今天带你去春意阁,最顶尖的地方,没准比你金兰好点。”这话说的有点假,朱标一拳头锤过去:“金兰那儿有个狗屁啊,那边女的都跟柴火差不多,又黑又瘦。” “老哥哥,那年还骂的您狗血喷头的,今天我给您赔罪。”生意做大了也好也不好,孙旭在台北三套别墅,港区那边还有一排十个铺面,可是住不上呢。今年暹罗那边生意好成那样,根本脱不开身,这不是直到十一月才把事儿忙活完。按说年底不能出海了,可商社走到今年有好几件大事要定,他虽然是汇丰号大东家,可断这么大事情的却是二东家钱俊尧。 “说这些有的没的干甚,咱俩家是通家之好,我小时候第一趟走泗水,还是才叔带的我,可惜才叔走得早没看见这好大的事业。”钱俊尧身体越发的弱了,一般场合他都不露面,露面也就拿杯水对付。不过孙旭一路奔回台北,要是喝水显得矫情:“大掌柜的,来我敬你,以后就指望你发财了。” 这话孙东家哪里敢接,他爸爸是钱俊尧叔叔是没错,可他自己比老钱小十几岁,按礼他也可以叫老钱叔叔的。“老哥哥,你这太多,匀我点。”说完他把老钱杯子酒倒过来一半,举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