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很多扇门

    再往前走的时候，唐念念又看到了很多幻象，关于白小樱的、关于肖凯的，渐渐渐渐，唐念念能够明白为什么踏入归墟的人就再也走不出来了。

    这里本来就是让人迷失的地方，人们畏惧着未知与黑暗，又能看见心之所向，不断地沉沦之后，就会越来越忘记来路。

    终究是凡俗之人，唐念念没有坚决果断的意志，她能坚持下来，凭借的无非是比别人长久很多的生活阅历和对人间执着的牵挂而已。

    那些幻象在眼前的黑暗里扩大开来，变成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走廊，几乎每走两步，手边都会凭空出现一扇门，当她错过某扇门想要回头看时，它又会化为虚无。

    唐念念不知道自己已经过了多久走了多远，她打开过无数扇门，见到无数美丽幻景，摆脱出来之后又是大片的黑暗，如果这样下去，她恐怕自己会永远的迷失在这里。

    归墟能读懂人的心，不然它也不会让她见到心中最眷恋之物的幻景，在唐念念渐渐参悟这个原则以后，每一次她都在跟自己说：下一个幻象里我要见到姹傩。

    慢慢的，她投入的幻象便不再是属于自己的记忆了，但它显然也不属于姹傩。

    那些景物大都混沌，光怪陆离，不属于人间，总觉得，越深入就越危险。

    唐念念不曾后悔，却也难免开始害怕、陷入绝望。在归墟中，幻景时空不同、白天黑夜也不同，光阴的流逝似乎在这里已经毫无意义，唐念念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大多人会永远不再回去。

    就像走了一天的夜路，你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躺在了自己的小屋和床上，当你真实的感受到温暖的时候，觉得在这种幻象里死去也没什么不好。

    她这么想着，没有勇气再打开那些门了，这样孤单的地方，见到那些朝思暮想的笑脸，她真怕自己会耽于停留。

    这么向前不知走了多久，那些门都不见了，她又置身于一片茫茫黑暗里，须臾之后，她看到了前方的一点光。

    唐念念希望那是人间，她很希望走出去就能回到那座城市，家属院、学校和小吃街还有核桃胡同都让她觉得亲切，她想回到医院陪着肖凯，问他饿不饿疼不疼，她只有这么一个简单的愿望而已。

    可惜这个光点不是她想要的人间，可是唐念念怀着巨大的疑惑和惊喜环顾着周遭这一切，她看到了熟悉的街道和田垄。

    海底城！

    几乎是毫不迟疑，她向着当初村长带她前去参观的那条小巷走，如果所料不错，那里应该是姹傩的家，她应该就在这里，只要找到她，唐念念就能找到离开归墟的路，甚至、她可以阻止蜃楼的浩劫，可以拿到龙息草，回到人间。

    这里是人间的幻象，唐念念注意到，这里每个人走路都不是用飘的，他们扛着锄头提着鸟，有人哼着小曲在路边小摊上品茶，有叫卖的商贩、玩耍的孩童。今天天气也不错，微风拂面，很是惬意畅快。

    唐念念是鬼，鬼没有触觉，能够感受到微风拂面，足以证明归墟幻境的强大。

    不过现在不是感叹神奇的时候，唐念念和它们穿着不同朝代的衣服，自然引得许多人侧目，可是它对此视若无睹，片刻不停的去往那条小巷。

    这里没有鲶鱼兵把守，它很干净敞亮，有坐在井边一边聊天一边浣衣的大婶，看到唐念念，她们显得有点紧张。

    “你找谁！”其中一个微胖的女人撂下手里的皂角粉盒，叫住了唐念念。

    唐念念微微蹙了蹙眉：“我找姹傩。”

    两个女人警惕的对望了一眼，偏瘦的那个很快接口道：“这里没这个人。”

    唐念念打量着她们，不知道她们缘何会有点敌意。

    唐念念指了指尽头那扇门：“我知道她就住在那里。”

    胖大婶对那个女人使了个眼色，她无声的离开了，正在唐念念满腹狐疑之际，她又问道：“你找她做什么？”

    回答这个问题真是太漫长了，简单的说起来唐念念可以回答：叫她回去打仗。但是这种话怎么可能被人接受，她踟蹰了一瞬：“我是她的朋友，来找她叙叙旧。”

    胖大婶笑了。

    这是一种带着一点鄙夷的笑，有点像一个心虚的人端起了架子，故作刻薄的嘲讽。总之无论如何，她对唐念念是百分之百的不信任。

    “你们这种人三五个月就要有一个，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耍什么花招。”她掐起腰，声音转厉，是那种即将骂街的架势：“姹傩是我们这儿的人，跟我们同吃同住，几年了没什么不好，她不伤人，也不是什么妖怪，你们这些坏心眼儿趁早滚出村子！”